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有着金屬冷光的走廊內,再次陷入了沉默,流浪者咬着嘴唇,像是在忍受着什麼,明明不需要呼吸,他此刻也有胸腔被擠壓后的憋悶感,繃緊的喉嚨呈現流暢的線條,漂亮而充滿力量。
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再次攥緊,他似乎能隔着緊身衣感受到綱吉冰冷的手指。
是無措?害怕?還是擔憂?
流浪者閉了閉眼,嘴中干涉,微微抬手覆蓋在少年的脖頸上,輕輕捏了捏,故作淡定笑着問:“還要我加大力氣讓你體會一下這不是夢境的實感嗎?不過你的夢裏,居然只是看見我,你的美夢也太渺小了。”
綱吉忍不住左右小幅度晃着頭,蓬鬆的髮絲摩擦着流浪者的脖頸,給人帶來一陣癢意,悶聲道:“不許你這麼說,這句話還給你,‘別小看我’。”
綱吉學着流浪者那平時傲氣的語調吐出最後一句話,換來流浪者的一聲輕笑,和懲罰性的,捏着他的脖頸的力道大了些。
“居然敢調笑我,做好準備接受懲罰了嗎。”
綱吉悶笑着,過了良久像是做好了心裏建設才帶着羞赧與認真說道:“我有說過...”
“你是我遇到的奇迹嗎。”
流浪者頓了一下,隨後接話想要快速略過這個話題:“這是你從哪兒抄下來的嗎?”
綱吉聲音微微提高:“我是真的這麼想的!”
這句來自於心底情愫,在時間的發酵中蘊藏了一個少年真摯的情感,無數次想要脫口而出,一次次被自己的軟弱打敗,數月分離沒有淡化情感,反而釀成了醇厚的酒液,帶着讓人暈乎乎的動力終於脫口而出。綱吉不知道下一次自己還有沒有這個勇氣。
流浪者似乎不太舒服的在他懷中動了動,隱約有離開的意向,想要避開接下來的現實。
眼前一陣發黑,世界好似顛倒,被逼迫運轉到極限的身軀在叫囂着休息,肌肉的酸痛讓他連一根手指都要抬不起來,清晰的理智在這一刻劃入混亂的邊緣。
夢境與現實的交織,給了綱吉前所未有的勇氣,他靠在牆面上的背部微微用力前傾着身軀,藉著這股力道他向前踉蹌兩步,帶着措不及防的流浪者撞在了走廊的另一側的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
綱吉放在流浪者後背的手擋住了衝擊力,兩個人的身體重量壓上去,讓少年喉中悶出一聲痛呼,但又很快咽了回去。
流浪者察覺到,皺了眉:“綱吉,鬆手讓我看看。”
說著拍了拍少年的後背,催促着他。
綱吉倔強的搖了搖頭,他撐在流浪者腰腹旁牆壁的手遲疑了一下,緩緩搭在流浪者的腰部。他現在上身只穿着黑色緊身衣,勁瘦的腰身只隔着一層薄薄衣物,手感柔韌,有着輪廓分明的腹肌,讓人愛不釋手。隨着綱吉的觸碰細微的收縮着,似乎從來沒有被人觸碰過,這個發現讓綱吉腦內流轉着名為喜悅的情感,忍不住細細摩挲想看見流浪者更多的反應,又不敢放肆只好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膚。
腰部少有人能觸碰,自然也敏感萬分,猛一觸碰,好像被酥酥麻麻的電流竄過,讓流浪者忍不住軟了腰,喉間悶哼一聲,他皺眉鉗制住對方的手臂,用不在乎對方舉動,穩聲道:“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居然敢隻身身陷敵營,是活膩了嗎?”
以往本該強硬的話語轉為了壓抑着喘息的喃喃。
綱吉渾身一僵,喉頭滾動着,想要濕潤乾涸的口腔和喉嚨,但開口時還是沒藏住自己的沙啞嗓音:“批評、教訓,我會聽的,但不是現在。”
少年直起身,讓流浪者將他的面容看了真切——
記憶中聽話的小狗不知何時變成了引領狼群的頭狼,他目光如炬,呼吸粗重灼熱,似乎為接下來的動作和話語釋放着透支未來的勇
氣。
固定在流浪者後背的手緩慢上移,最終輕柔的放在流浪者后脖頸,冰冷的手指帶給他巨大的不安,警報聲在流浪者心中響起,他吞咽着口水,漂亮的喉結上下翻滾,只引來綱吉越發深邃的眼眸,呼吸撲在流浪者的皮膚上,讓他一陣戰慄。
綱吉灼熱的呼吸在兩人的臉孔間迴轉,嘴唇只差分毫就能碰住,綱吉雙眼藏着膽怯的愛意以及期待輕聲問道:“可以嗎。”
可以什麼...
可以默許你不應該存在的愛意發芽嗎?
流浪者側過頭,狼狽的向後靠在牆壁上,他抬手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手指蜷曲着,手心對準綱吉,就連反抗都這麼軟弱無力。
表情隱忍,一聲輕喃放出:“不行。”
綱吉的動作停下,他將嘴唇輕輕印在流浪者的手心,那像是觸電一樣微微一顫的動作勾起他內心的憐惜。
隔着手掌的親吻很快鬆開,綱吉輕聲道:“抱歉...”
他抿着嘴,良久后小聲道:“我喜...”
流浪者橫在兩人之間的手豎起一根手指抵在綱吉的嘴唇上輕聲道:“噓。”
“別期待,別說出來。”
“別期待。不要把我拉到和你們一樣的水平線上,別妄想我能體會你們的喜怒哀樂。”
將一切侵略殆盡的頭狼此刻又變回可憐的小狗,他用怯怯承載着灧瀲水光的懵懂眼睛盯着流浪者,用不允許他逃離口吻小心翼翼的問道:“為什麼?你很討厭我嗎?”
流浪者下意識搖搖頭。
放棄似的嗤笑一聲,似乎在嘲諷自己。
如果他討厭綱吉...
流浪者半闔着眼,眼睛盯着地面金屬拼接處的細縫,又好像在看什麼無形的東西。
“我不討厭你,我只是...”
後面的一句話流浪者聲音低到兩人距離如此之近都聽不見的程度。
綱吉發現自己並沒有預想中,被拒絕的失落,反而跟往常一樣,在極致的張狂下流淌着平和,被孤獨充斥卻依舊純粹的溫柔所包裹,讓人平靜而心安,彷彿一切煩惱都被對方化解,所有的不堪和絕望都會被對方接受。
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因為他莽撞的情愫而破壞。
“是嗎,太好了,這樣就好。”綱吉衝著人溫和一笑,沒有一絲勉強,這是來自於本性的溫柔,他不強求肯定的答案,他只需要明白流浪者一如既往、並不討厭他就足夠心安。
“不是說好了嗎,最後由我封印你。就像你說的,我們時間還很漫長,漫長到這個結果不需要現在就有定論。”
“我們無論有什麼樣的結果都一定是屬於你我的故事。”
“這樣的未來怎麼能讓人不去期待?”
“更輕鬆,更自由的度過你有限的生命吧,我們有無數種未來。”
綱吉額頭抵在流浪者額頭上,無論眼睛怎麼樣快速張合,疲憊的大腦終於撐不住,他攬着流浪者的手一點點下滑,直到整個人靠在漂亮少年的身上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流浪者抱住對方的腰身,震顫的瞳孔在轉瞬間恢復淡然,他輕聲道:“你說得對。”
“你我許下的約定直到生命的盡頭。”
他轉頭看向走廊盡頭,不知何時,總是身着一身西服正裝的嬰兒正站在那裏,被流浪者發現也沒有絲毫尷尬,目光沉沉,像是把所有情緒沉入了無底深淵,他仰頭說道:“不用擔心,他只是太累了。”
“跟我來,送他回房間。”
流浪者彎腰,將手臂穿過綱吉的腿彎,把人橫抱起來,臉上沒見絲毫吃力,跟着里包恩而去。
彭格列基地不知在地下建了多深,電梯上的按鈕一下一下蹦着光,極速下墜給人帶
來輕微失重感。
一路上沒有見到人,大抵是里包恩提前吩咐過他們。
里包恩抬頭看了眼被流浪者抱在懷中的少年,似是自言自語,似乎是說過他聽:“這還是他來到這基地后第一次睡得這麼熟。”
“累到這種程度,在他決定出去找我時你就應該攔下。不怕他體力透支暈倒在白蘭的地盤嗎。”流浪者皺眉道。
里包恩極黑的眼珠讓人無法看透其中的情緒,他反問道:“你覺得我能攔住他嗎,在你失蹤了幾個月的現在。”
“況且,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這座基地的boss,他的意志決定着彭格列的運轉,他有這個權利。無論後果如何,這都是他做的選擇。”
“現在來看,他選擇沒錯,該說不愧是彭格列初代的直系後代嗎。”
流浪者皺眉:“幾個月?在我看來,只過去幾個小時而已。”
電梯門打開,面前是一條與剛剛走過的路別無二致的走廊,里包恩踏出去,最終在一扇冰冷金屬門前停下,流浪者察覺到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掃過他和懷中的少年後,面前的門自動打開,露出內里。
房間昏暗狹小,一張上下床靠在牆邊佔據了房間大半位置,床鋪平整,被子整齊的疊起放在床尾,床下被不知用途的物件所佔據擁擠不堪,好在過道上沒有東西,還能放的下一張椅子。
兩人默契的沒有開燈,怕強烈刺眼的燈光讓綱吉因警覺而驚醒。
流浪者把人送到床上,自己坐在床邊,垂眸抬手輕輕掃過綱吉臉上垂下的髮絲,將其撥到一旁。
房間內寂靜無比,只有綱吉細微的呼吸聲響着,告訴世人這裏並非沒有生機。
“幾個月...辛苦你了,綱吉,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