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配
好吧,朱雄英確定朱元璋和滿朝的文武大臣們都有心聽他慢慢道來,那他也就不必長話短說。
這事兒說起來其實大部分算是陳亘的功勞。
陳亘有朱至撐腰,聰慧的女子不放過任何機會的努力讓自己立足於世,生意要做,拉攏人的事也得做。
正好,西安的官員大清洗了一回,以至於剛到西安的官員們相對來說都比較怕事,在不明局勢的情況下,對於打着朱至旗號行事的陳亘,自然而然的禮敬三分。
說句不好聽的話,陳亘是一個別人給她三分顏色她就能開起染坊來的人,靠上朱至的人,再有一個秦王,剛入西安的官員既不敢肆意枉為,也得小心試探,陳亘理所當然的跟人搭上,與人一道合計,該如何讓西安變得更好!
此事,正是當官的迫切想要解決的事。西安官員面對伸出橄欖枝的陳亘,多少也要聽聽。畢竟,陳亘身後的人是朱至,朱至身後的人是朱雄英,是太子,更有可能是朱元璋,當官的誰敢不把這些人當回事?
陳亘便給人出主意,發展商貿,互通有無,收容無家可歸的人。
這些事,哪個當官的不想做好,這要是做好了,就是實打實的政績,完全可以藉此機會扶搖直上。
因而沒有人捨得不配合陳亘。一來二去,陳亘一方面發展經濟,做出相應的成績給那些官員們看,爭取得到了他們的信任,相互達成共識,也就是陳亘將主意打到青.樓之地的時候。
不能否認青.樓之地背後都牽扯了各種各樣的人,但是,既是因利而動,也同樣可以各個擊破不是。
想賺錢的人,那就幫他們想出一個更賺錢,又能為善積德的辦法,難道他們會拒絕嗎?
陳亘背後靠的人可是一向擅長生財有道的朱至,也就意味着陳亘想出的辦法可以得到朱至的支持。
生意生意,女人能做的難道只有皮肉生意?
陳亘給出答案,製作首飾不是生意?制衣售衣何嘗不是生意?
雖然誰都知道這些姑娘的出身,但這些女子願意從良,如今做的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總的來說,讓青.樓名存實亡的辦法就是為這些女子創造出可以讓她們養活自己的工作機會。
只要她們能養活自己,也能讓那些人得利,還怕有人非要開青.樓不可?
當然,這樣一來確實那些人賺的錢少了。
架不住,不樂意配合的人下場只有一個,官府日常站在青.樓之地,每每喊着捉拿大盜。
對,他們背後是有人,再有人,要是朝廷下定決心要對付他們,他們的生意能做得了?
比起沒有半點進項,有多少都算好事吧?
當然,其實面對真心愿意從良的女子,陳亘是真正花了錢從青.樓將人贖出來的,自此這些人就算賣身於她,陳亘讓這些女子慢慢掙錢還,至少得給她們機會,讓她們像個人一樣的活着。
這一番操作后,更得想辦法杜絕新人被賣入。朱至給陳亘出主意,讓陳亘到處宣傳招收員工,尤其是女工。
但凡不是泯滅人性的父母,不會輕易賣兒賣女,尤其是賣入青.樓。只要家人能活下去,誰都希望可以一家團聚,安寧太平。
聽朱雄英說完,饒是西安經過三年確實有了成果,腦子靈活的人都在第一時間捉住了重點。錢!
硬是要從青.樓的老鴇手裏把人搶出來是搶不了的,唯一的辦法是什麼?砸錢!
可是,朝廷有錢嗎?
朝中的這些官員都很清楚的知道一點,朝廷並沒有多少錢。
正是因為沒錢,想要參考陳亘配合西安官員的辦法解決青.樓的問題,難!
朱元璋不是不清楚想做好這件事有多難,可是朱元璋是真有心。
“既然有人做到,你們該不會再想告訴朕,你們做不到!”朱元璋不善追問,底下的官員不禁苦笑。做得到做不到,難道是他們其中哪一個願意就可以的?
“但不知陛下會讓朝廷如何支持辦理此事?”朱元璋問出心中疑惑的同時,有人站了出來。
考中進士,得以入朝為官的楊士奇,雖為最末的官吏,但有了上朝的資格,也是不怕事的站出來,就站在眾人可以看見他的位置對朱元璋提出問題。
朱元璋半眯起眼睛瞅了楊士奇半響,“這是新科進士?”
雖知是新科進士,可是人太多了,朱元璋沒能記住他們所有人的名字。
“楊士奇!”太子接過話,這個人太子早年就從朱雄英和朱至的信里聽說過他了,當看到進士的名單有他的名字時,當時太子就在第一時間讓人調來他的文章,不得不承認,確實很有見地,是個人才。
朝會之上,其實似他們這些小官輕易是不會開口的,但楊士奇問了,朱元璋就得回答。
“你想要朝廷怎麼支持?”朱元璋滿意於終於有人願意出面,不管這個出面是為了什麼,只要有人接話就很好。
“西安可成事,皆因上下一心。各方通力合作。”楊士奇就事論事,“人、錢皆須到位。”
誰都知道這個道理,正是因為都清楚,因此才覺得難。
“若朕可以保證這一點,你敢讓應天變得跟西安一樣嗎?”朱元璋有此問,楊士奇既然敢出這個面,代表着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未必不會落到他的身上。
滿殿的臣子果真無人聽出朱雄英所說的西安一系列事中,所費的人力和財力?
但他們太清楚大明的家底,豈敢保證他們有心辦事,後面都能配合?
況且,青.樓之地,秦淮河上,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那遠非一個西安可比。誰要是攬下此事,得做好準備。
“臣敢。”可是,楊士奇遊歷四方,既長了見識的同時,也見到了大明的第三代是什麼樣子。
大明是真正的有心人,有心於救那些苦命的女子脫離苦海。
縱知曉此事千難萬難,並沒有因此而有所遲疑,反而更堅定。
既為人臣,本就為君為民,若能救人於苦海,試問他何以不為?
楊士奇知道,不管是太子或是朱雄英都喜歡干實事的人,因而他們若想平步青雲,須得有不怕事的決心。
恰好,楊士奇並不怕事,尤其不怕在做可以解救萬民的事時遇上何種困難。
“好!”朱元璋讚許一聲,很是滿意。“年輕人就該是這個樣子,行事知難卻不退,敢於擔事。好!”
朱元璋讚許着好,也不能只一味的讚許好而已。
“從現在開始,各部衙門還有應天的軍隊都配合他的行事。”朱元璋下令,這剛好也是楊士奇所追求的。
“另外要多少錢你跟朕提,朕一定會滿足你。”朱元璋沒有忘記剛剛說好的人和財都得配合上。
既然答應了,朱元璋還得讓人辦事,那就得該配合的配合上。
“必不負陛下所望。”楊士奇立刻拜謝朱元璋。
“讓這些老臣看看什麼叫初生牛犢不怕虎。”朱元璋掃過底下的這些臣子們,並不掩飾自己對他們這些老臣的不滿。
的確,這些老臣們已經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的夠久,久得幾乎已經忘記他們為何讀書,為何為官。
朱元璋是高興了,可是不高興的人大有人在,尤其朱元璋更是稱讚楊士奇初生牛犢不畏虎。
但是,楊士奇可也不是背後沒人。
一番交鋒在所難免,而這一切何嘗不是對楊士奇的考驗。
“那個叫陳亘的女子倒是有幾份本事。”私底下,朱元璋和太子、朱雄英評價起陳亘來。
陳亘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西安的情況變成現在朱元璋滿意的樣子,更是讓朱雄英當成例子,向朱元璋進言。可以看出朱雄英對陳亘評價不低。
“是。”朱雄英這麼回了一聲。
朱元璋回頭瞄了朱雄英一眼,“出去一趟的確沉穩了很多,可這話越來越少,不是什麼好事。”
顯然朱元璋還是喜歡朱雄英和朱至年紀小的時候,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
“這是好事。言多必有失,他已經長大了,又是大明的太孫,更應該謹言慎行。”太子倒是持有不同的意見,認為兒子這麼變化挺好的,沉穩幹練,少說話多做事。
朱元璋擰起了眉頭,不太樂意兒子跟他唱反調,他誇孫子挺好的幹啥?
太子沖朱元璋笑了笑,沒覺得自己說錯什麼。
朱雄英不吱聲,畢竟破嗓子一樣的聲音,實在難聽。
“你娘選了幾個不錯的姑娘,讓你挑一挑,你可挑好了?”不是朱元璋想多管孫子的閑事,但太孫是朱元璋冊封的,這太孫妃將來也是要母儀天下的,人要有什麼問題,耽誤的可是大明。
且朱至的婚事早就定下了,朱雄英要選個什麼樣的太孫妃,要不是因為他出門幾年,早就該定下了。
“奶奶和娘做主就是。孫兒沒有異議。”朱雄英這麼多年下來也終於是過了那道坎,不再認為非得要找個自己多喜歡的女子。太子看在眼裏很是欣慰。
“當初你娘早就想給你選了,還是你不樂意。我還以為你心裏有喜歡的姑娘了呢。”不怪朱元璋有此想法,誰讓從小到大沒對一件事抗拒過的朱雄英,聽說常氏動了心思要給他選未來的媳婦,當即拉上朱至,表示這件事應該要往後放一放,莫着急。
當然,這件事還是朱雄英尋上太子的,太子也沒有要瞞着朱元璋的意思,畢竟這點事他們家還不至於容不得。
這麼多年過去了,朱元璋其實也覺得會不會是朱雄英心裏有了哪家的姑娘呢?
為這件事,朱元璋也曾偷偷的問過朱至,可朱至堅定的告訴朱元璋,絕沒有這回事。
在朱至看來,朱雄英純屬是尚且沒有做好自己即將長大成人,擔起一家重擔,成為別人依靠的準備。
這點心理很正常的,不至於成了朱雄英有喜歡的人的代表。
“爺爺,沒有的事。”朱雄英趕緊解釋,並不希望引起朱元璋的誤會。只是朱雄英垂下眼眸,並不再與朱元璋對視。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要趁早定下親事。既然他沒有意見,你們夫妻兩個趕緊安排了。”朱元璋顯然也希望趕緊把朱雄英的事情安排妥當。成家立業,就能讓朱雄英一心撲在國家大事上。
“是。”太子已然得到了朱雄英的回答,既然朱雄英沒有意見,親事還是要儘早定下的。
“你們看,楊士奇能不能把事情辦好?”朱元璋聊起了朱雄英的婚事,也沒有忘記國家大事,尤其是剛剛交代楊士奇辦的事。
太子中肯的道:“西安能夠辦好,並不代表應天也能處理妥當。兒臣希望父皇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畢竟這並不是一件小事。自古而成的事,自有他們存在的意義,況且這涉及的不僅僅是利益,更有律法。”
明顯太子並不認為,楊士奇出面就算真能讓應天再沒有青.樓花船,也並不代表青.樓之地可以完全廢除。
“那就一樣樣的解決。”朱元璋最不缺的就是辦事的決心。真要是打定主意非辦成一件事不可,朱元璋就會一步一步安排。
“兒臣只是擔心後續會有別的影響。”朱元璋想要解救天下苦命的女子,本意是好的,並不代表事情會按照朱元璋所想的發展下去。
西安不比應天。應天是大明的國都,更值得一說的是,當初陳亘之所以能夠和西安的官員達成一致,何嘗不是因為原本西安的官員幾乎已經被朱雄英連根拔起。
沒有經營到位的官員,到了新的地方,怎麼著也得按耐住等待時機,而他們等待的空隙,剛好是陳亘趁機扎穩腳步的機會。
現在應天集聚天下人,尤其這秦淮河也算是揚名久矣。
楊士奇縱然不怕事,不代表他一定能夠妥善處理好各方勢力。
“不管有什麼樣的影響,還能難得到我們父子嗎?”朱元璋卻無所顧忌。
一個個若是安分守己的配合也就算了,倘若他們敢暗地裏使出什麼手段為難人,那就莫怪朱元璋對他們手下無情。
得,太子不得不說,朱元璋這股狠勁恰好就是朝中這些大臣們所恐懼的。
朱元璋硬生生把事情拖了幾年,就為了等着能有一個例子亮出來,證明事情的可行性。
西安的成功讓朱元璋看到了希望,自然也要在應天推行。
“還有一件事,至兒之前從各地教坊司徵召那麼多的舞伎,她是要幹什麼?”朱元璋之前沒抓着機會問問,如今總算是等到孫子孫女回來了,不問清楚朱元璋可放不下心來。
“跳舞。”朱雄英如實回答,朱元璋更是擰緊了眉頭,“跳什麼舞?要那麼多人?有幾百來着?”
不怪朱元璋揪着這件事不放,誰讓朱至每到一個地方就往教坊司挑人。粗略算了下來已經有好幾百了。
“將近500人吧。”朱雄英的眼神有些飄,這個數目秦王之前就沒少在朱雄英的耳邊嘀咕,提醒朱雄英應該要勸着朱至點。要這麼多的舞伎,朱至是真不怕被人蔘嗎?
果不其然,就算是朱元璋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瞅着朱雄英。
“教坊司的人不是挺樂意嗎?畢竟這麼多年以來,朝廷白養着這些人,支出還是挺大的。好不容易有人能把她們帶走,我聽二叔說,當地的官府還挺高興的。”朱雄英倒也不是要讓朱元璋不痛快,而是提醒朱元璋,這些人本來就是朝廷白養着的,自打朱至把人要過來之後,這份支出可就全讓朱至自己出了。
朱元璋!!!
“至兒說,人不能白養着,總得讓她們掙錢,否則還讓她們進教坊司幹什麼?”朱雄英還是得幫朱至說話,可卻讓朱元璋橫眉豎目的懟道:“我不許教坊司他們亂動歪心思,現在倒是你們兄妹動起歪心思來了?”
“爺爺,至兒只是想要物盡所用。至於是不是歪心思,爺爺很快就會知道。”朱雄英努力的安撫朱元璋,朱元璋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擺着不相信。
“北元的人已經進京,他們沖的誰來,不用我提醒你們。”朱元璋別管對朱至的作為有多少不滿,堅定相信朱至不會亂來的皇帝只好轉移話題。但這件事何嘗不是大明現在需要應對的事?
“北元之內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戰。”朱雄英冒出這句話,讓朱元璋和太子都微微一愣。
太子立刻問:“至兒又跟你說了什麼?”
朱至和朱雄英出去都幾年了,這幾年的時間,朱元璋和太子在信上也就說著重要的事,哪有朱至和朱雄英在一塊說話方便。
對於北元,最關心也最關注的人一定是朱至。
朱雄英說出口的話,一聽就像是朱至會說的。
“仗打得多了,對我們大明而言也不是好事,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甚至可以讓北元相爭,難道不是一件好事?”朱雄英也算是有目標的人,大明朝久經戰事,天災人禍不斷,對天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安定,休養。
朱至說了一些方案,朱雄英聽進去了,也在努力的想要推行。
“我也不問你,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總而言之,好好的應對這些使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吧。你已經是我們大明的太孫,你的一舉一動代表着大明。正好也讓他們看看,我大明後繼有人。”朱元璋得了好兒子好孫子,理所當然的想要炫耀,好讓天下人都看看,尤其得讓他的敵人看清楚了。
“是。那我把至兒帶上?”朱雄英回來了也並不認為需要歇着。關乎北元的事更應該把朱至帶上。
朱元璋微擰了眉頭,卻還是點頭道:“帶上吧,她也坐不住。”
語氣中透露的無奈,叫朱雄英聽在耳中,微微一笑。
“湯家那小子是不是進宮了?”朱元璋末了又想起這麼一件事,朱雄英錯愕的抬頭,獃獃的問:“進宮了嗎?”
“怎麼?”太子發覺朱雄英的反應不對勁,立刻追問。
朱雄英倒也落落大方的承認,“我覺得至兒有些委屈了。”
此話叫朱元璋馬上附和道:“聽聽,你都聽聽,跟我想一塊了。”
太子只覺得頭疼無比,一個親爹好不容易才拍老實,沒想到關鍵時候兒子還扯後腿。
“這樁婚事已經定下,既然至兒回來了,差不多也該商量成婚的日子。”沒有辦法,太子只好繼續出言警告,讓兒子和老子都給他老老實實的,誰也不許胡說八道。
朱元璋不情不願的撇撇嘴,太子指着朱雄英道:“不許在至兒面前胡說八道。”
指桑罵槐什麼的,當朱元璋聽不出來嗎?
“爹,我不胡說,我就說實話。”朱雄英不打算反省自己,反而相當實在的回了一句,朱元璋聽着忍俊不禁。
對呀,實話還不許人說了,太子也太專橫霸道了一些。
“你要是真閑得慌,趕緊讓你娘把你的婚事定下。”太子還能管不住兒子嗎?朱雄英自己的婚事還沒定好呢,莫要以為太子不知道朱雄英心裏想着什麼。
“不是已經說了讓你們夫妻兩個定下,還讓孩子想什麼?你們要是不樂意選,那就讓他自己去選。”朱元璋趕緊接過話,怎麼著也得把朱雄英拉到他的陣營,以後面對湯顯的時候,他們爺孫一起上。
太子面對前後夾擊,一個接一個的扯後腿,那叫一個無奈。
“總而言之,你們要怎麼定雄英的婚事都行,至兒的婚事不許再討論。顯兒進宮,莫要落了至兒的面子,也丟了我們朱家的臉。”太子也是莫可奈何,提醒這爺孫二人莫要忘記這門親事已經由朱元璋親自下詔,板上釘釘,如今等的就是選個黃道吉日讓朱至和湯顯完婚。
信國公這些年鎮守在北京,事情辦的怎麼樣?難不成朱元璋心裏沒數?
所謂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念着信國公為朝廷殫精竭慮,他們也不該再對湯顯挑三揀四。
朱至都已經被太子亮出來了,朱元璋和朱雄英當然不能忘記湯顯是朱至選定的人,真要是再挑三揀四,第一個不高興的人該是朱至。
“爺爺和爹要是再沒有別的事,我出去看看。”朱雄英未必沒有聽進去,但是湯顯進宮,好像他這個當哥的也該去見見。
朱元璋耳朵動不動,其實也想跟着去看看,不過看了一旁的太子。這絕不可能。
“三年不見了,我也想知道湯家老三長成什麼樣了。”面對太子一掃過來警告的眼神,朱雄英理由充足。
太子也明白,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還能覺得湯顯和朱雄英能一輩子不碰面嗎?
面對不吱聲的太子,朱元璋立刻明白了,太子答應了。
“快去快去。”朱元璋揮揮手,同時和朱雄英一通擠眉弄眼,無聲的提醒,朱雄英要是能挑刺,就多挑着點。
太子看在眼裏,乾咳了一聲。
朱雄英垂下眼眸,恭敬的朝朱元璋和太子作揖,“雄英告退。”
送走了朱雄英,太子再也忍不住的沖朱元璋道:“父皇莫要教壞雄英。”
朱元璋哪能承認呢?立刻反駁,“我怎麼教壞雄英了?”
“父皇倘若當真看不上湯家老三,不如由我親自出面將這門親事作罷。”太子顯然也真是生氣了,面對死不承認的朱元璋只好使出殺手鐧。
這事兒朱元璋萬萬是不能同意的,好不容易能讓朱至點頭答應這門親事,朱元璋十分慶幸。
眼下北平安寧,北元使臣進京,打着與大明交好,商量再開互市的理由,信國公送他們一程,人也回了應天。
其實信國公回應天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希望朱至和湯顯儘快成婚。
怎麼說信國公也是年事已高,再這麼在北平折騰,身子骨也是扛不住。
朱至要是和湯顯成了婚,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北平。
因此朱元璋被太子這麼一懟,立刻慫了下來。
“我不是這意思。”朱元璋眼神有些閃爍,繼續堅持死不承認。
“咱們至兒也不是世上難得,無出其左右的女子。湯顯縱然不是湯家最出彩的那一個,但也絕對不差。我原以為這些年父皇也算看得明白了,不會再挑湯顯的毛病,可現在看來,您是越發無所顧忌了嗎?”太子將心中的不滿脫口而出落在朱元璋的耳朵里,叫朱元璋不由訕訕,趕緊否認道:“沒有的事。”
“那您剛剛當著雄英的面說的什麼話?跟您一樣不喜歡湯顯?雄英該不喜歡湯顯嗎?”太子是越想越氣,本以為之前的勸告朱元璋應該聽進去了不會再對着湯顯挑三揀四,結果怎麼著?
朱元璋是不打算對湯顯挑三揀四,卻支持朱雄英對湯顯挑三揀四。真以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能看不明白朱元璋的態度?
朱元璋被太子訓得頭都抬不起來了,這會兒只能趕緊的認錯,“是我錯了。我以後絕不會再胡言亂語。”
“還有,以後我教雄英的時候,父皇切莫插嘴。否則雄英都不知道該聽誰的。”太子還得提醒朱元璋另外一件事,不許朱元璋再跟他唱反調。
這回朱元璋就不樂意了,“你還是我兒子嗎?我訓訓你兒子都不行了嗎?”
“若是雄英學了跟您一樣,這個天下您還想傳到他手裏嗎?”太子照樣使出殺手鐧,朱元璋瞬間偃旗息鼓。
“父皇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性格有什麼問題,您都這麼大年紀了,兒子也不好再讓你一改再改,讓您難受。可是雄英將來的日子還長着,如今正是磨練性子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無所顧忌,明明知道厲害,卻因為一己喜好,一意孤行。”太子指出朱元璋的問題所在,聽得朱元璋不由縮了縮脖子,挪動着坐下,半個字都不敢反駁。
“父皇可聽清了?”可是就算朱元璋不吱聲,太子也必須要討到一個答案。
朱元璋瞄了太子一眼,實在沒能忍住的嘀咕,“真不知道誰是誰的老子。”
太子後退一步,躬身與朱元璋賠罪道:“兒臣若有不敬,但憑父皇責罰。”
教訓朱元璋的太子,也只是希望朱元璋可以改改態度。哪裏是想當朱元璋的老子了?
“哪裏有什麼不敬,我的性子我自己清楚,你攔得對。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雄英還得你們來教。”朱元璋一看太子低下頭便要認罪的模樣,哪裏捨得,趕緊肯定太子的教訓是對的,然後對於朱雄英,他保證不在多教。
追根究底,朱元璋是想要天下傳承下去的,傳給太子,更要傳給朱雄英,最好能夠千秋萬代。
至於朱元璋自己存在的問題,他是有問題的,所以朱元璋還是更樂意聽太子的建議。朱雄英也快長大了,就朱雄英這幾年的表現,朱元璋那是相當滿意的,自然也不希望他把人教壞了。
朱元璋和太子算是達成了共識。
花園裏頭,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朱至,和一個身着綻青色長袍的十六七歲男子正蹲在河邊討論着。
“都說宮裏的師傅們都有一雙巧手和奇思妙想,就這湖水引入,實在是巧奪天工。”這一位正是和朱至定親的湯顯。
三年的時光讓少年長成了挺拔的青年,哪怕相貌不算出眾,卻也氣質儒雅。只是此刻手裏拿着一張圖,挽着袖子正照着圖擺出了眼前的這條河引入這宮中的路線。
“也未必宮裏的師傅就是最好的,都說高手在民間。比起宮裏頭這些只懂得糊弄皇帝的工人,還是外頭那些實實在在考慮民生,甚至研究怎麼利於千秋萬代的師傅們更難得。”朱至對宮裏的人也算是有所了解,畢竟朱元璋花了不少錢,養了不少能工巧匠,按朱至的想法,要是把這些人用到實處,難道不比養在宮裏只會哄他高興好?
出門在外,見得越多,朱至越發覺得大明朝實在是百廢待興。
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實在不該把這些人全部困在宮裏。
“師傅們的底子還是挺好的,只不過離得實際太遠了難免忘了初心,只要把他們放下去磨練磨練,他們一定會變好。”湯顯小聲的給朱至出主意。
朱至沖他挑挑眉頭,“你這些年跟多少人學了多少技能?”
湯顯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多少,就幾個師傅。不過我剛學會了雕刻首飾。這個送給郡主。”
話說著,湯顯趕緊擦乾淨了手,從懷裏掏出一根銀簪,羞澀的遞到朱至的面前。
朱至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湯顯竟然早早的給她準備了禮物。
銀色的簪子上面雕刻着牡丹花樣的紋理,簪頭是一朵盛開的牡丹,綻放在朱至的面前。
“那我就收下了。”簪以定情,朱至不至於不懂得這支簪子代表的意義。伸手從湯顯手中接過,朱至露出了一抹笑容。
湯顯小心翼翼的打亮了朱至一眼,頗是慚愧的道:“本來是想給郡主雕一隻玉簪的,只是買了一塊玉,色澤不是很好,不想污了郡主的眼,所以才雕這支銀簪。”
說到這裏,視線落在朱至的頭上,縱然朱至尚未及笄,貴為郡主,朱至又生財有道,一應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此時朱至的頭上別著以黃金製成的梅花頭簪和梅花鈿,世人以為黃金庸俗,可出自宮中能工巧匠之手,頭簪也罷,花鈿也好,都透着精緻大氣。戴在朱至的頭上,更讓朱至顯得端莊典雅,談何庸俗。
三年前見朱至的時候,當時的湯顯就覺得,朱至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姑娘。如今三年之後再見,朱至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就如同他送的牡丹花簪一樣,含苞待放,引人入勝。
三年前的湯顯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朱至選中,三年後再看着眼前的朱至,依然不太確定他果真被朱至看中了嗎?
“禮輕情意重,好些話不用說。”朱至說著話,準備將銀簪插入發中,可一想又遞到湯顯手裏,“你幫我戴上。”
頗覺慚愧的湯顯聽到朱至的話,雖然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從朱至的手裏接過銀簪,為朱至簪入發中。
“好看嗎?”朱至揚起笑臉問了湯顯。
湯顯已然被朱至那一笑晃了神,直到朱至含笑的看了他半響,這才回過頭來,臉上已經浮現了紅雲。為免再失態,趕緊別過頭,不敢再和朱至對視,卻小聲的回答了朱至的問題,“好看。”
簡潔的兩個字,說完后的湯顯縮着脖子,連看都不敢再看朱至一眼。
“好看就行。我娘總說得虧我長了這副好看的皮囊,否則就我的脾氣,這一輩子怕是要砸手裏的。”朱至有意活躍氣氛,無意讓湯顯太繃著,她豈不知湯顯面對她的壓力之大。
“太子妃會說這樣的話?”果然,湯顯聽着朱至對常氏的吐槽,只覺得不可置信,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那位溫婉親切的太子妃吧,怎麼有當娘的嫌棄孩子的呢?
“會。這句話從小到大我聽着耳朵都生繭了。”朱至嚴肅的回應湯顯,證明她並不是在說笑。
“啊?”湯顯驚得張大了嘴。
“所以你不要覺得我有多好。在你看來我很好,對我娘來說,從小到大我們家兄弟幾個加起來,都沒有我一個那麼讓她頭疼。用我娘的話來說,那是恨不得把我塞進肚子裏再生一回。”朱至說起常氏對她的怨念,雖然在朱至看來這都不算事兒,但對湯顯而言,她要讓湯顯覺得,她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湯顯明白了,再一次和朱至對視,這一回眼中不再是不自信。
“人皆有所長,也皆有所短。我也就這個皮囊還算拿得出手,可是,這也都是用來騙人的。”朱至一直覺得上天賜給她這張人畜無害的臉,的確是讓她騙人來着。多少人因為看着她這張臉,上了她的當,受了她的騙?
感覺就連眼前的湯顯,其實也是因為她這張臉受了騙的人。
湯顯畢竟和朱至的接觸不算多,哪裏想到朱至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
騙人的臉?
湯顯只想說,朱至這也太實誠了?
“你娘沒有教過你一句話嗎?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面對湯顯困惑不解的眼神,朱至再接再厲。
只是這話一出來,朱至先笑了,“誰又能逃得過美色的誘.惑。能被漂亮的女人騙了,或許對好些人來說也是一樁幸事。”
湯顯咬住唇,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知道不該問,可不問出來他又忍不住。
“有什麼話你直說,不用藏着掖着。你我以後的日子還長着。要是連坦誠相對都做不到,將來我們的日子還怎麼過?”朱至一眼便看出湯顯有話要說,又怎麼能不讓人說呢?
“我的相貌並不算出眾,連文采也不過如此。人人都說我配不上郡主。”湯顯這麼多年以來一直被人打擊着,他也其實很想證明自己配得上朱至的。但是朱至和朱雄英的所作所為傳來,誰人不豎起大拇指稱讚。
但是,信國公跟他說,就朱至和朱雄英這樣的人,滿天下有多少人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朱至和朱雄英兩個半大的孩子?所以,湯顯不如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這麼多年以來,湯顯是這麼寬慰自己的,但是面對朱至不斷的貶低自己,湯顯有些不確定了。
他其實可以算是一無是處,為什麼朱至要選他呢?
如今的朱至尚且年輕,如果迫於無奈而不得不選擇他,以後是不是朱至會反悔?
“配得上配不上的,別人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再說了,我們這樣的身份,真要是找能配得上我的人,那得是誰國的太子或是皇帝?我成婚又不是為了別人,我是為了自己。你也不用把自己說的那麼一無是處,在我的眼裏,你的豁達就很好。這世上能幹的人不少,可真正做到豁達的又有多少人?”朱至也不算是寬慰湯顯,畢竟她說的也是湯顯的優點。
“豁達?”湯顯聽着朱至的話,微微一愣,最終道:“我若真的豁達,就不會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也不會至今依然認為自己配不上郡主。”
朱至一怔,隨後一笑,“那我要是跟你退親,你退嗎?”
湯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