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為難
單純的孩子,不過就這麼一點念想,出宮玩一玩,看一看,再有哥哥姐姐陪着,還帶他們多玩幾樣新奇的東西。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馬皇后出去這一回鬧出的動靜也不小。
當夜,秦淮河邊上佈滿了官兵。最讓人震驚的更是,一條船上被押下來了不少的朝中重臣。
不明所以的百姓們指指點點,看着官兵們押的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馬皇后和曹國公站在一塊,看着一個個熟悉的朝廷命官,眼裏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沒想到竟是真的。”馬皇后出宮一趟,就是奔着秦淮河來的。讓她始料未及的是,朱至偶然從西安得到的消息竟是真的。
知娘告訴朱至的是,秦淮河上有一條豪華無比的花船,專門為朝中大臣而設。
早些年這條船上沒有人,可是這些年來,人數在不斷的增加,而且就連船隻的數量也在增加。至於這條船為什麼專門為朝中大臣而設,從前沒有朝臣上船,現在為什麼又須得增加船隻的數量。懂的都懂。
大明律令既然明文禁止官員嫖.娼,不管是在哪兒都不能容。
專門為朝臣設立的花船嗎?這是在明晃晃的和朝廷打擂台。
知娘給了朱至一個應天官妓的名字,讓朱至安排人前去接觸,從而了解到這些花船到底什麼時候開船,又什麼時候停船,朝中的官員什麼時候上的船。
比起朱元璋來,和官妓接觸的事,當然還是馬皇后更合適。
得了消息,馬皇后自是坐不住,當即出宮尋了人,而且從對方的口中得知,今天晚上就有一批官員要上船。
想要捉個人臟並獲,當然得在人下船的時候。馬皇后要做好這件事,須得有人配合,最好的人選莫過於曹國公。
等了一個晚上,功夫不負有心人,馬皇后和曹國公等到了。
“查清楚這艘花船的主人是誰。”馬皇后順藤摸瓜查到了這裏,剩下的也就不勞她費心了。
曹國公靜養了這些日子,終於稍微恢復了精神頭,結果碰上了這樣一樁案子,不用馬皇后叮囑,他也一定會徹查到底。
“娘娘守了一晚,還是回宮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辦。”曹國公既是朱元璋的外甥,也是朱元璋的義子,自小也是在馬皇后的身邊長大的,對馬皇后敬重無比。
馬皇后忙了一個晚上,如今人已經都拿住,馬皇后也可以放心的回宮歇着了。
“也好。”一個晚上沒有回宮的馬皇后,雖然已經讓人回去傳了消息,怕是朱元璋也一直都在等着。
“剩下的事,查到什麼都跟陛下和太子明言。”馬皇后將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剩下的該是朱元璋和太子的事兒。
“娘娘放心。”曹國公陰着一張臉,明顯對眼前的局面不滿。
大明朝才建國多少年,已經有人無視大明的律法,開始花天酒地,尋.歡作樂了嗎?
他們好大的膽子!
曹國公也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想到在這天子腳下,還有人膽大包天至此,別的地方又該成什麼樣子了?
這一刻的曹國公似乎才意識到,為什麼朱元璋會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甚至發下宏願,此生只要他在位一日,一定會誅殺貪官污吏。
“那些姑娘安頓好了。”馬皇后沒忘記這裏頭的女子很多都是迫於無奈成了妓籍,這些達官貴人的事也和她們沒什麼關係,自然不能怪罪於她們。
“那一位?”曹國公從哪皇后的嘴裏知道了那一位官妓的存在,如今是否要另行安置?
“不必。無須特別照顧,與旁人無二即可。”馬皇后這樣的安排讓曹國公一愣,有些不明白。
“有些事是至兒跟她們商量好的。只要聽她們的就是。”換句話來說,馬皇后問過那女子想要怎麼樣,她選擇了留下。
後面的事馬皇后就不細問了,但既然她選擇了留下,必然已經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曹國公一聽也就不再問了,目送馬皇后回宮。
朱元璋這些年以來一直沒有鬆懈過斬殺貪官污吏,沒有想到,既然有人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朝廷重臣身上。
秦淮河上的花船相對自由,從什麼地方上什麼地方下很難琢磨,如果不是有消息透露,朱元璋絕不可能查到花船上的人。
“天下的貪官怎麼就殺不盡?”朱元璋從馬皇后的手裏得到這些官員聚集在花船之上,商量的是如何買賣官位的證據。賣的不僅僅是一個地方的官位,更是大明朝好幾個省份的官位。
朱元璋氣得渾身直發抖,大明朝建朝才多少年,竟然養出了這麼一群貪官污吏。
“殺,他們敢貪,他們敢買賣官位,那就把他們全殺了。”朱元璋憤怒無比,“從現在開始讓人,巡視秦淮河,所有的花船必須登記在案,如果沒有朝廷的通行令,甚至沒有按朝廷統一的要求上下船。這船,不許再開。”
殺掉貪官只是開始,後續該怎麼預防同樣的事情發生,何嘗不是朱元璋必須要考慮的事。
馬皇后問:“這件事交給誰來辦?”
朱元璋立刻回道:“文忠,就讓文忠來。”
曹國公既然已經養好了身子,那就該為國效力了。
只是朱元璋轉過頭就質問起錦衣衛的指揮使鐵牛,“這麼大的事,你們錦衣衛竟然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鐵牛看着憤怒無比的朱元璋,趕緊跪下請罪,“臣無能。”
“父皇。”一旁的太子喚一聲,提醒朱元璋不該遷怒。
“要讓天下人監督官員。從現在開始,昭告天下,凡有舉報貪官污吏者,不論真假,賞銀百兩。若有查實者,賞銀千兩,賜爵封侯也未嘗不可。”朱元璋還是聽進太子的勸,因此立刻在第一時間想出了相關的措施。
他這一生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他費盡心思的打擊貪官,最終還是沒能把貪官一網打盡。
甚至還有人敢挑釁他,竟然在這天子腳下利用這秦淮河聚集了不少的官員花天酒地,他豈能忍。
面對磨刀霍霍的朱元璋,但凡只要朱元璋不牽連無辜,無論是馬皇后或者是太子,都不會阻攔他做任何事。
“寫信問問至兒。秦淮河的事,天下青.樓的事,她有沒有什麼主意?我要把這些地方連根拔起。”朱元璋吩咐完畢之後又想到朱至的腦子,主意多而且十分新奇,這件事不如問問朱至。
朱元璋是不喜歡任何人花天酒地,尋.歡作樂的,像這青.樓之地,在他看來也該連根拔起。
然而似乎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事不應該,畢竟自春秋戰國而始,這教坊之地一直都存在,多少年下來了,也沒人想過廢了。其中的緣由還不是一個錢字。
朱元璋突然要找朱至討主意,太子抬起頭和朱元璋對視。
“你有什麼好主意?”注意到太子的眼神,朱元璋立刻問。
“父皇若是下定了決心,不如趁此機會將天下的青.樓廢了。”太子不能說沒有主意,只是不確定朱元璋能不能下定這個決心。
“若是廢了青.樓之地,那麼青.樓之內的女子該如何安置?父皇可又知道青.樓內的女子有多少?”太子拋出一連串的問題,無非是想讓朱元璋知道,這件事不是不能解決,而是他們有沒有這個決心解決。
朱元璋更得考慮他的目的是什麼,他只是想要將貪官污吏一網打盡?或者是覺得青.樓這樣的地方不應該存在?
面對太子的問題,朱元璋沉默了很久沒有作聲。
馬皇后緩緩地走到朱元璋的身邊,“至兒在西安開展義診,發現那裏頭的姑娘過的日子確實很慘。由此也可以窺探,咱們大明朝的百姓有很多依然吃不飽穿不暖。”
這一點朱元璋無法否認。
“標兒提醒得對,要解決青.樓的問題不僅僅是要廢了這種地方,更得解決那些人以後的生存,總不能把人救出來了咱們朝廷卻沒辦法給她們安身立命的地方,反而讓她們餓死。唉!”馬皇后長長一嘆,顯得很是傷心。
朱元璋不是不清楚,大明的問題很多,最重要的何嘗不是錢。
沒有錢寸步難行,糧食供應不夠也是大明的問題。
“明天上朝讓人好好的討論討論。”朱元璋覺得總不能他們父子發愁,底下的文武大臣多少也該讓他們動動腦子,想想辦法解決問題。
大明朝沒有錢,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要怎麼才有錢,朱元璋意識到朱至早些年就說過要發家致富是正確的。
“沈家這些年和我們朝廷做的生意到底賺了多少?”朱元璋要朝臣們討論,同時也得問一旁的太子,朱至和沈家的生意到底做成什麼樣了?
“父皇沒有看過兒臣送到您面前的賬本嗎?”太子不能說是完全負責這件事,只是每回沈彬將盈利的賬本送來,都是由太子轉到朱元璋的手裏的。
不過,好像每回朱元璋都沒有仔細的看過賬本,以至於如今的朱元璋才會問起盈利。
“果真能掙錢嗎?”不怪朱元璋有此問,在朱元璋看來,商人都是狡猾的,尤其是像沈家這樣的商人,他們專門欺負窮人,斷然不可能帶着窮人一起發家致富。
“掙了錢。都在至兒那兒。至兒好像都給父皇歸賬了。不過至兒自己到底還有多少錢,兒子也不太清楚。”太子又不是管女兒管的極其嚴格的人,尤其朱至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天天的進項,有時候太子聽人說來好像不少。可是具體到底有多少錢,那得朱至才知道啊。
朱元璋半眯起眼睛,明顯打起朱至荷包的主意。
“所以她才敢義診。”朱元璋之前沒把這件事當回事,畢竟朱至是在行善積德,做的也是有利於大明的事,他沒道理攔着。
現在討論起錢的事兒,朱元璋立馬聯想到,要不是朱至手裏有錢,她敢義診嗎?
就像太子提醒的那樣,青.樓之內到底有多少女子,朱元璋心裏其實不算全然沒數。
朱至既然敢免費義診,就不會只限於一個西安,甚至也不會只限於她在西安的這點時間。
“父皇,至兒做的都是善事。”太子聽着朱元璋的語氣,越聽越覺得朱元璋似乎盯上了朱至的荷包,因此現在說起朱至義診這件事,都有一種自己的錢被朱至拿走用了的感覺。
朱至早已有言在先,她賺的錢,不管是朱元璋要用還是太子要用,她都給。
況且太子也說不出那是朱至的錢,讓朱元璋少打主意的話。便只能隱晦的提醒朱至沒有亂花錢,她做的都是善事。
“啊,對。雖說錢不好掙,那也沒有把着錢不肯惠及於民的道理。”朱元璋還算是講道理,沒有否定朱至的所有付出,做善事就是做善事,誰也不能打着任何理由阻止別人行善是吧。
“還是得給他們兄妹提個醒,讓他們做事有些分寸。至兒要是發現有什麼不錯的生意,讓她繼續。”朱元璋突然改了主意,被錢難得束手無策的皇帝,終於開始正視朱至能夠賺錢,也能賺到錢的事實,希望朱至可以繼續富民強國。
馬皇后和太子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朱元璋,朱元璋是否還記得自己對商人的厭惡?
但凡如果不是朱至這個備受他寵愛的孫女動了做生意的念頭,其他兒女誰要是敢跟百姓爭利,朱元璋第一個饒不了他們。如今朱元璋卻忽然覺得朱雄英這生意做得好。
“以後跟從前肯定是不一樣的,生意就算我們不做,底下的人誰不是做的風生水起。他們做得我們怎麼就做不得?比起讓他們攬盡天下之才,倒不如我們掙錢用來真正的惠及百姓。”朱元璋有錢會做些什麼,他自己有數,也相信太子和朱雄英、朱至,他們一定也會把錢用到實處。
既然如此,朱元璋果斷的決定放手讓朱至做生意去,不管做什麼生意,掙到錢最重要。
“難為你終於開竅了。”馬皇后頗感欣慰地說了這一句,朱元璋聽得面紅耳赤,嗔怪道:“這是什麼話?難道我以前不開竅嗎?”
馬皇後點點頭,肯定的回答道:“你一向只看得到別人的錯,看不到自己的錯,又是固執己見的人,聽不進別人勸。說你開竅了,你倒是問問我們標兒。”
太子就這麼突然被母親拉到他們中間。朱元璋不錯眼的盯着他,大有他要是敢亂說話,定不輕饒的意思。
然而別人怕他朱元璋,太子什麼時候怕過?
“母后說的對,父皇過於固執,行事也有些偏執。農為百業之首,然無商不富也是事實。”太子附和馬皇后的話,朱元璋哼一聲,“我算是知道至兒都是跟誰學的,就是跟你們兩個學的。”
朱元璋指着妻兒咬牙切齒。
縱然他這般模樣,別人怕他,馬皇后和太子是不怕的。
“你該。”馬皇后回了一句,朱元璋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行了,累一個晚上了,不是有文忠嗎?讓他盯着就是了,你非要在外面等一個晚上算怎麼回事?你的身體是不想要了嗎?”
朱元璋說著惡狠狠的話,動作卻輕柔的扶着馬皇后。同時不忘沖太子使了個眼色,讓太子走人。
“畢竟這麼大的事,我也想看看咱們朝廷的官員都成什麼樣子了。”馬皇后既然跟官妓接洽上,明了這是難得的機會,又怎麼捨得錯過?
“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這身體好着。”馬皇后毫不避諱的指出,她都是心病,全是被朱元璋給氣的。
只要朱元璋不給她氣受,馬皇后熬個夜,沒有任何問題。
“我敢惹你生氣嗎?上回你把我嚇得不輕。”朱元璋早就有了覺悟,但凡讓媳婦兒不高興的事兒,絕對不能做。
反正,天下再多的事,他都已經決定交給兒孫來完成了,再生氣,再憤怒,他忍一忍,換一個方式來做。
不就是不能太直接的把人全殺光嗎?挑幾個過分的人殺一殺,嗯,馬皇后肯定沒意見。
朱元璋努力拿捏住分寸,絕對絕對保證不會惹馬皇后不高興。
“至兒賺的錢總有她的用處,你別想着全都拿來了。”馬皇后還是了解朱元璋的,方才朱元璋表現出對朱至荷包的興緻,未必不會一股腦全都收到手裏。
為了給朱至留點退路,馬皇后必須讓朱元璋把握分寸。
朱元璋的眼神有些飄,“好好好,我一定給她留。”
留,留多少可是技術。
等朱至收到朱元璋的信,看到朱元璋在信上獅子大開口報的數,讓朱至一定給他準備好。明擺着不相信朱至拿不出錢來。
朱至頓了半晌,這些年於各地互通有無,她這生意的確越做越大,在朱元璋甚至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朱至的生意已經大得朱元璋無法想像。
朱元璋要的這點錢朱至不是給不起,只是朱至也在考慮,她要是給的太痛快,接下來朱元璋是不是會繼續要?
已經離開西安,繼續往北去的朱至坐在馬車上,捏着小下巴思考。沒辦法,雖然朱至也想策馬奔騰,無奈雖能離開西安,好些事都要送到朱雄英這裏,由朱雄英定奪。朱至無可避免的被朱雄英拉來做壯丁,幫忙處理事情。
朱元璋的信就在這個時候送到朱至的手裏,朱至的確需得考慮考慮,這個錢到底要怎麼給。
“爺爺怎麼會突然跟你要這麼多錢?”朱至發獃的這會功夫,旁邊的朱雄英已經從朱至手裏拿過信,看清了上面的內容。朱雄英不解的是,好好的朱元璋怎麼就找朱至要錢要的那麼狠。
“秦淮河上的花船肯定是讓奶奶捉了個正着。這回爺爺一定知道,大明的官吏哪怕在他嚴法之下,也有那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的人。或許爺爺在憋着什麼打算,因此特別需要錢。”朱至倒也沒有要細問朱元璋要錢幹什麼的意思,只是她這手裏雖然錢掙的不少,但花錢的地方也多着。
朱雄英看到朱至皺起眉頭,且問:“拿不出這麼多錢?”
搖搖頭,朱至如實的道:“錢倒是有,只是這筆錢給出去之後,我手裏可就沒多少錢了。這個哥哥也是知道的,我有好些地方須得用錢。”
“那就老老實實的告訴爺爺。你自己估算着點,什麼時候能緩過來,後頭要是掙着了,再給爺爺就是。”朱雄英反倒沒有多想,朱至也有自己的正事要辦,朱元璋是了解的。
“就按哥哥說的。”朱雄英說的對,當然得聽朱雄英的。
朱至手裏的確有錢,可這錢也是全都用到實處的,並不是放着不肯給人。
朱至乾脆利落的寫信,如實的告訴朱元璋,錢她只能給到一半,至於剩下的什麼時候給,什麼時候朱至賺到了錢也就給朱元璋了。
關於這一點,朱元璋倒也沒有不滿,畢竟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朱至能給到一半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朝堂之上,關於青.樓的話題吵得沸沸揚揚,雖然身為讀書人都羞於啟齒說出這麼兩個字,無奈朱元璋把問題丟出來,非讓人想出個解決辦法不可的架勢,讓一群讀書人也很是為難。
朱元璋就不管了,按朱至去青.樓引發的一系列問題,買賣人口的人都打上了青.樓的主意,青.樓的女子賣唱賣笑,做的都是皮肉生意。
原本各朝各代,都設立了官妓,到了大明建立朱元璋是不樂意官員□□的,以至於大明朝的官妓管理機構也就是教坊司,就成了專門只唱歌跳舞的地方。
更要命的其實是,朱元璋就連唱歌跳舞也不怎麼樂意官員們看,因此教坊司的官妓們,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都快餓死人了。
可是敢問這滿朝的文武大臣,有誰樂意專門撥款養官妓的?
朱元璋將問題丟出來,不難看出所有聽着朱元璋提出問題的人全都傻了眼,半響沒緩過來。
其實朱元璋對滿朝臣子們實在算不上好,畢竟在朱元璋看來,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可是不用人當官,這天下怎麼治理?
人要用,但這錢,朱元璋真就對官員們要求嚴格,只想給他們養命的錢而已,因而朱元璋給官員們的俸祿,可以說算是歷朝相對比較低的。
當官的日子不容易,哪裏捨得朝廷在專門出錢養那些他們看不起的官妓。
可是,朝廷要是不出錢,只憑教坊司的收入,根本養不起整個教坊司的人。難道要看着他們餓死嗎?
這樣沒有人性的話,朝堂上的這些自詡為仁義的官員們也是說不出來的。
好像怎麼說都不對,一個兩個瞬間都沒了聲音。面對朱元璋向他們討主意的態度。一個個裝聾作啞。
朱元璋反到是早料到了。
“你們自詡有才。熟讀四書五經,難道這些聖人之道里,就沒有教過你們該如何處理如此困局?”朱元璋明擺着要為難人,只有難住了在場的這些官員,日後朱元璋別管想出什麼主意解決問題,他們都不敢再指手畫腳。
很多人的視線都落在太子的身上,盼着太子能夠出面,幫着他們說幾句好話,莫讓朱元璋陰着一張臉掃視過他們,他們面對太子,這心裏實在是害怕。
然而這件事朱元璋早就跟太子商量好了,太子堅定站在朱元璋這一邊,也想看看這滿朝的大臣們,到底是不是只會嘴上說說,實際遇上事卻無能解決的人。
“陛下是想廢了青.樓嗎?”太子不打算吱聲,一個個又不敢張嘴,最終一個人站了出來質問一聲。此人正是方孝孺。
可是方孝孺這個問題宛如一滴水滴入燒開的油鍋,瞬間炸了。
自春秋時齊國管仲召“女閭七百,齊桓徵夜合之資,以佐軍興,皆寡婦也”,自此教坊等地出現,而且是合法化的存在。
不過,相比於如今談妓色變,原本的這樣的一群人應該說是伎人,也就是說這是一群各有本事的人。從前跟這群人在一起,可以說算是一種榮光,而不是恥辱。
可是自宋朝之後,直至今日,不管是朝中或者是市井之內,談妓色變,由此也可以看出,社會對於人的約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嚴格。
就連孔子所說的色之,食之,性也。也要從根本上抑制。
方孝孺提出問題之後,靜等着朱元璋的回答。
“青.樓之地,朕已經再三嚴令官員禁止出入,可是你們看看。禁得了嗎?”朱元璋並沒有正面回答方孝孺的問題,而是將已經發生的事實擺在方孝孺的面前。
“相較於愛卿剛剛的問題,朕欲禁朝臣踏足青.樓之地,朕得聽聽看你們能給朕想出什麼好主意來。怎麼才能讓朝中的官員永遠不會踏足這個地方。”朱元璋也是有要求的人,他分明是想讓朝中的文武大臣牢牢記住他的規矩。
方孝孺平靜的陳述道:“陛下該知道,這是禁不了的。”
“禁不了那也得禁。”朱元璋從來不是那種遇難而退的人。因此明明白白的告訴滿朝的文武大臣,他現在提出了問題,就等着一眾臣子們給他出主意,拿出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
“迎難而上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別告訴朕,你們都不懂。”朱元璋絕不會輕易叫人糊弄了,他既打定主意要做,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做好。
底下的這些大臣們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配合他把這件事情解決。
“那就請閉一下廢除青.樓。只有將青.樓之地連根拔起,再也沒有青.樓存在,才有可能杜絕朝中官員進出。”方孝孺也是敢說話的人。
剛才他既然問了朱元璋,朱元璋卻沒有正面回答,但又表明態度一定要解決事情。
辦法不是沒有,想要達到朱元璋所要預期效果,也就只有這一個:廢除青.樓。
朱元璋的確未必沒有這個打算,可是方孝孺那嚴肅的表情,顯然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
“若是朕依你的建議廢除青.樓,當真能夠杜絕朝中的官員出入這個腐蝕他們心志的地方?”朱元璋等着方孝孺繼續把後面的話說出口。
“陛下可曾想過,廢除青.樓,如今青.樓的女子們該何去何從。”方孝孺也不傻,朱元璋可以避而不談他方才提出的是否有意廢除青.樓的問題,如今他也可以有樣學樣。
方孝孺相信,朱元璋如果不是顧忌這些女子無法安置,絕不可能徵詢他們的意見,而是乾脆利落的將青.樓連根拔起。
果不其然,朱元璋在聽到方孝孺的話后,立刻沉下了臉,不難看出他的不高興。
剛剛被朱元璋咄咄逼問,差點嚇得喘不過氣的人此時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樂意看着朱元璋為難。
“如果朕希望你們能夠想出安置她們的辦法呢?”朱元璋臉色再不好,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今天的朱元璋明擺着是要為難文武大臣的,就為了看看有多少人有真本事。
只是終究還是讓朱元璋失望。
就連方孝孺在聽到朱元璋的另一個問題后,都陷入了沉默。
“朕給你們一些時間,只要你們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朕一定重重有賞。”朱元璋也不是一味只讓人辦事,連點好處都不給的人,只要有人能想出解決辦法,他一定不會吝嗇獎賞。
“陛下。”看朱元璋當真要為這件事扛上了,方孝孺沒辦法的喚一聲,希望朱元璋可以改變主意。
朱元璋揚起手打斷方孝孺的勸說,“難道在你看來,這些女人不是大明的子民,不值得我們討論該怎麼安置他們?”
原本有滿腹不滿的方孝孺,忽然不吱聲了。
縱然是賤籍,可是這些人如果不安置妥當了,極有可能會引發矛盾。
畢竟廢除青.樓等地,不僅要安置這些苦命的女人,也得想辦法解決這個產業背後牽扯的人。
方孝孺只覺得頭疼無比,誰也沒有想到朱元璋會突然對青.樓等地如此關注。
說來說去,這件事還是朱至挑起的。
不,是西安那些官員的錯,他們怎麼就突然讓朱至對青.樓起了好奇心。
是以西安的官員還沒有押解回到應天,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些活該人頭落地的人多吃苦頭,否則難泄他們心頭之恨。
只是有些事,哪怕朱元璋早早拋出了問題,朱元璋心裏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卻因為手裏的錢不夠,只能按耐住。
關於青.樓的問題,就這麼一直爭着吵着拖着,朱元璋死不放棄,又實在沒有人想出好的辦法,便硬生生拖到了三年。
洪武十九年,朱雄英和朱至十三歲,且往各地督建烈士陵園成而歸。
三年的時間,朱雄英和朱至走遍了燕雲十六州,干過的事數之不盡,他們兩人在大明的威望達到了無人再敢輕視的地步。
遊歷歸來的朱雄英,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又被朱元璋下令開始參加朝會。
太子之後便是朱雄英,看着越發沉穩老練的朱雄英站在太子身後,父子二人的服飾只有細微的差別,可那神情卻相似之極。
不知怎麼的,看到朱雄英站在太子的身後,有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冷戰。
朱雄英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朝會,朱元璋看著兒孫兩人,那是越看越滿意,本來心情不錯的人,如今都露出了笑容。
“太孫第一次參加朝會,那就說說看爭執了幾年的青.樓之事,你有什麼看法?”心情不錯的朱元璋,卻問出了讓人大跌眼鏡的問題。
爭執了幾年都沒有得出結果,也沒能解決問題的事兒,朱元璋確定要在朱雄英第一次參加朝會的情況下,為難朱雄英嗎?
“屢禁不改,當廢之。”朱雄英這會兒正好遇上了變聲期,嘶啞的聲音似那破爛的銅鑼敲出的聲音,一開口就難免讓人覺得刺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
但是朱雄英說的如此鏗鏘有力,明擺着認為,解決朝中官員時常出入煙花之地的唯一辦法就是廢除青.樓。
“之前方愛卿曾經提到過,若廢除青.樓,樓中女子當如何處置?其中多是奴婢,官妓。安置不好,是要她們死。”朱元璋用不着別人開口,自己倒是先為難起朱雄英。
方孝孺提出的問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實際上想要廢除青.樓,就必須要解決安置青.樓中人的事兒。
“陛下可知西安內的青.樓之地已然名存實亡?”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朱雄英並沒有說出解決的方案,反而問了朱元璋這麼一個問題。
可是朱元璋的眼睛已經亮了,“名存實亡。這是怎麼回事?給朕仔細說說。”
別說朱元璋好奇了,在場的文武大臣們就沒有一個不好奇的。名存實亡的青.樓嗎?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朱雄英莫不是在逗着他們玩。
“此事說來就話長了。”不是朱雄英有意賣關子,而是這件事當真要從頭說起,那可就長了。
“那就慢慢說。我們有的是時間聽你慢慢說。”朱元璋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朱雄英吊起。
長話短說什麼的,朱元璋不着急,有的是耐心聽朱雄英娓娓道來。他只要從中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