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走或不走
“這位先生,您也會彈貝斯嗎?”清原晟凜三步兩步追上去跟在諸伏景光身後,笑容燦爛,像是剛放學回家的男子高中生一樣,好像等下就要去哪家遊戲廳打一把電玩。
但配着那淋漓的鮮血無論如何也像系統吐槽的那樣“剛從兇殺現場出來”,一瞬間陽間變陰間。
幸好這個點美國的街頭已經沒什麼人了,不然鐵定被嚇死。
“四玫瑰是你乾的嗎?”諸伏景光想着,姑且再確認一下。雖然這其中大概率沒有誤會。但他真的不願看到這麼小的少年雙手沾滿鮮血。
淺棕色捲髮的少年怔愣了一瞬,隨即很快反應過來。他嘴角咧開一個滲人的嗜血的笑容,歪了歪頭,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惡意,簡直像在雪白的紙上滴了一滴濃黑的墨水一樣明顯。
寂靜的夜晚裏,黑色的婆娑樹影被月光投射到少年慘白的臉上,更添了幾分駭人和驚悚的氛圍。
“難道不是我嗎?這位先生?您在想什麼?”他稍顯惡劣地笑了一下,“骯髒的老鼠就應該被靈巧的貓兒全捉了去,拆吃入腹,渣都不剩。”
“別這樣看着我,先生。”他的眼睛依舊閃亮,卻讓諸伏景光不寒而慄,“我可是好心送了他一場盛大的煙花呢,也算是一個非常華麗的謝幕不是嗎?連一滴血、一片指甲都不會剩下。乾乾淨淨,又漂亮又環保。”雖然大概也沒有他說的那麼乾淨,應該還會剩下一點足以查明“四玫瑰身份”的斷肢殘骸。
諸伏景光悄然握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拳頭,面上冷靜淡然。
他不該對組織抱有任何僥倖的。即便這是一個看上去還未成年的孩子。他們不會因為少年的年齡就放過對方。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個少年還小,償還罪責后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糾正他的觀念,還能有新的生活,而不是一味在黑暗中自甘墮落。
“啊!難不成先生還是在念着被我不小心搶了目標的事?”少年輕眨藍灰色的眸子,俏皮詼諧又有些誇張地跟他拍胸脯保證,“放心吧先生!下次我一定不會這麼幹了!您還是會有大把大把的任務的!”
想都不要想,做夢都不可能。景光。
清原晟凜完美地掩飾了內心的想法——真正的心·口·不·一。
“不如我把這次任務的功勞還是還給先生吧?畢竟先生應該還算是我的前輩嘛。尊老愛幼,應該的應該的。”清原晟凜的笑容有多燦爛,諸伏景光就有多不想跟他說話。
違和感太重了。
“不過那樣的話前輩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您會不會彈貝斯?”清原晟凜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異常執着——因為他突然想起來,景光一次都沒說過他會彈貝斯誒!藏的可真深。
“……裏面是狙擊槍。”諸伏景光最後還是淡淡回了一句,“比起那個,你是不是應該趕緊去處理一下傷口?看樣子快裂開了。”
裂開了?說什麼傻話呢,它壓根就沒合過。
清原晟凜下意識捂了捂肚子。
諸伏景光恍惚從他的動作里又看到了kiyo很久之前摸着肚子說要下館子搓一頓的樣子。
“……”他今天怎麼了。總是把kiyo的身影往另一個少年身上套。明明兩人除了年齡以外哪裏都不同。就算是愛笑,也是截然不同的笑容。
kiyo是那種有些頑皮又很有靈氣的笑,總是能把人逼得無話可說、又好氣又好笑。面前這個少年的笑容卻是外熱內冷,像是蓄滿了一腔的惡意。
“先生?”清原晟凜注意到諸伏景光的走神。
清原晟凜一路跟着諸伏景光,想着他也不打算這麼早回去,琴酒也沒喊他,那他就乾脆順水推舟跟着景光得了。
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他還有事沒做完呢,得回去趕一下場子。
“別叫我先生。叫我綠川信就可以。”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還是遞給了他一卷繃帶,“等下我幫你處理一下,別把血弄得到處都是。”他沒有看別人流血的愛好,也不喜歡折磨別人。
再不止血,這個少年估計就得送醫院搶救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忍得住痛還一臉笑容地和他搭話。
“那就多謝這位好心的綠川前輩了!”傑弗里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臉上的笑容面具彷彿黏在上面永遠撕不下來了一樣,無論諸伏景光說什麼,他總是一副笑顏。
莫名的,諸伏景光感覺像是陣平附身了一樣,突然有一種想要揪住他領子讓他好好愛惜身體的衝動。
“……”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嗎,怎麼儘是些離譜的錯覺。
諸伏景光維持着自己在酒廠“冷漠”的人設,緘默地把清原晟凜領到了一處小巷子裏。
他當然不可能對初次見面的少年有多信任,自然就不可能把他直接領到自己的安全屋去(對方也不會去),他更不可能跟着少年走。只能在這裏將就一下了。
清原晟凜非常配合地讓對方幫他包紮,像只毫無防備的小貓一樣露出了柔軟的肚皮。不過他還是象徵性地握住了隨身攜帶的小刀以示防備。
諸伏景光也只是面上維持着人設,實際上處理的時候還是相當溫柔細心,給清原晟凜包紮得妥妥帖帖,還時刻注意清原晟凜給出的反饋,控制手下的力道。
他以為這個少年會痛的哭出來,或者有別的什麼反應,但沒想到對方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副笑容看着他。
他突然就理解琴酒為什麼那麼討厭扮成“波本”的zero了。確實看着挺難受的。雖然他和琴酒大概是兩種不同的難受。
諸伏景光的動作迅速利落,很快就處理完了,順手還給對方把臉上的血擦了個乾淨。
擦乾淨后順眼多了,感覺換身衣服就能直接背着書包去上學。
諸伏景光猶豫了一下,正打算開口叫他自己回去,結果面前的少年搶在他之前就主動提出要離開了。
“綠川前輩,傷口勞您費心了,我該回去了。總跟着您也不是個事嘛。”清原晟凜輕巧地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牆灰,跟諸伏景光揮了揮手。
“……好。早點回去。”
“拜拜~下次見,綠川前輩。”
少年單薄的身影在路燈下漸漸遠去。
“宿主先生,功能面板里有耐痛性技能,您可以花費10000點生存值激活。”1107號系統有些看不下去他痛得不行還要靠嗑藥維持鎮定的行為。在商城和技能面板里東翻西找,總算找到了一個比較靠譜的技能。
“不需要。”清原晟凜一口回絕,一點猶豫都沒有。
“你難道不知道無痛症也是一種病嗎?感覺不到痛才是最危險的。別到時候人家一槍把你打穿了都不知道。”清原晟凜向來很有理智,“比起那樣,還不如多忍點痛,至少有助於減少以後被打的機會。”
“吃一塹長一智,種花家的老話總是很有道理的。”
“不過你說的倒是提醒我了,我該兌換一個有用點的技能,讓琴酒把我送到行動組去。最好能讓我和景光搭檔。這樣也好看着點。”
……
清原晟凜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回去了,畢竟琴酒一直沒有安排下一步。結果都等到他快走到家門口了,對方冷不丁一個電話打過來。
“……”真不愧是有名的酒廠勞模。
清原晟凜在心裏嘆了口氣,摸了摸剛剛包紮好的肚子,然後表情幽怨、語氣歡快地接了電話。
其實琴酒也不止他一個可以用一用的組織工具人,只不過傑弗里特別好用罷了——一個有熱情有積極性,處於興奮狀態,工作效率高,會多種語言,會黑監控,會用炸藥,會近戰,還聽話的組織新成員,不用他用誰呢?簡直像是伏特加的升級版。
等以後羅曼諾夫得了代號就沒辦法隨便使喚了,畢竟到時名義上他們是平級。沒有boss命令不可隨意調動代號成員,那是不符合規矩的。
於是清原晟凜就被黑心上司酒廠勞模給好好使喚了一通,幾天下來連軸轉,跟着琴酒一起無限期加班。
……
三天後,臨時住處。
燈光昏暗的客廳里,兩個人靜靜地面對面坐着,似乎剛剛結束了一場稍顯漫長的談話。
年齡明顯小一些的少年沉默着,低垂着頭。他的臉上貼了一個創口貼。
“我……我不想走。”半晌,他開口。
戴着針織帽的長發男人站在沙發邊上,很小心的沒留下任何指紋。此時他正冷靜地看着這個有些怯懦的少年。
“你沒有選擇。以你的能力和性格,在這裏待不下去的。少年,你自己也明白的吧。”
“可是傑弗里君還在這裏。我走了他就只有一個人了。除非你們能把他也帶走。不然我不會答應的。”野野村陽太搖搖頭,咬着唇不鬆口。
“真的只是這樣嗎?”赤井秀一目光犀利。
野野村陽太往上拉了拉衣領,聲音微弱且堅定:“是的。”
窗帘被拉得嚴嚴實實,窗外的夜色透不進來,屋內的氣氛也傳不出去,不斷在屋裏壓積膨脹,讓人呼吸困難。
兩人又不再說話了。
赤井秀一雖然希望他能老實聽話地跟着走,但這件事顯然不可能以暴力的方式達成。
他能看出來這個少年沒說謊,但也僅限於沒說謊而已,絕對隱瞞了最重要的信息。可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他也拿對方沒辦法。
咔。
一聲細微的聲音從屋門那傳來。赤井秀一眼神一厲,迅速翻窗跳出去。反應之快把野野村陽太嚇了一跳。
“……是傑弗”里君嗎。他望着門口。
“我回來啦!”野野村陽太話還沒說完就被同時響起的一聲歡快活潑的聲音打斷。
淺棕色捲髮的少年笑着,像前幾天走時的那樣又遞給野野村陽太一份熱氣騰騰的夜宵。
“野野村君,夜宵!”他把一隻打包盒往陽太那邊推了推,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享用自己的那一份。
神情自然,好像完全沒發現家裏進了一個不速之客。
野野村陽太有些不安地接過餐盒,然後動作一頓。他動了動鼻尖。
“這是什麼氣味……?”
“點心的甜味啊。”清原晟凜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開門的。”
“不是點心。”野野村陽太斬釘截鐵。
“……野野村君,有時候不要糾結那麼多比較好哦?”清原晟凜眯起眼,“在這種地方,追根究底是最忌諱的。一不小心,很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