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芙莉妲要比赫因薇爾高一點，仍勉強屬於嬌小玲瓏的類型，但胸賊大，導致喬維每次一看到她，視線就不自覺地往下走，老子說得好啊，人之初，性本色
赫因薇爾介紹說，她們小的時候，狼人闖入厄納努斯領，芙莉妲差點被狼人殺死，好不容易救回來，卻再也不會說話了
而且腦子好像也壞了，這麼多年來，大家都覺得她好像一直沒長大，好像住在這具身體裏的，一直還是當年的那個小芙莉妲
落在外人嘴裏，那就是弱智
因為這些原因，北境知道她的人私下裏都叫她乳豬，意為和豬一樣醜陋，和豬一樣不會說話，和豬一樣愚蠢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是個遠近聞名的戰鬥天才，她只有一階中期的境界，但喬維看她屠戮狼人時自己代入了一下，面對這樣的對手，如果不用咒令和暴風劍，那一照面自己就會死
後來路上遇到的兩撥狼人也幾乎都是她獨自解決的，雖然自打在河水裏衝過一次，他們遇到的就都是小群的狼人
那把巨弓射出的鐵箭總是要穿透好幾個狼人才肯停下來，那兩把短斧舞起來，狼人幾乎無一合之敵
反應快得像是預知一切的提前應變，每一分力道，似乎都恰到好處，她好像不是在戰鬥，而是在跳一場經過無數次排演的舞蹈
可惜的是，這個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一階中期境界的天才，自遇襲事件后她的境界就再沒提升過，也讓芙莉妲對外更加坐實“豬”的綽號
說起來赫因薇爾之前說自己捨棄厄納努斯的姓氏后，綽號就叫瘋狗，應該是跟芙莉妲有點關係的
撿回這麼個妹妹，赫因薇爾非常高興，她之前每次睡着，夢裏她的蠢妹妹不是被狼群圍攻撕扯，就是被其它難民毆打虐待，夜裏總是會驚醒多次，白天只能努力地想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
現在好了，不做噩夢了，但醒着的時候腦子時不時就會閃過那天魚乾散落一地時的畫面，讓赫因薇爾頗為困擾
還有一件事情赫因薇爾非常好奇，不知道為什麼，向來只跟她一個人親近誰都不搭理的芙莉妲居然好像在頻繁地往喬維身邊湊？！
這天傍晚，趁着喬維去蹲坑，赫因薇爾把芙莉妲揪到一邊
“你好像很喜歡喬維？”
找到芙莉妲后，赫因薇爾面對喬維時依然以奴僕自居，加上她的種種表現，喬維把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用的名字告訴了她們
正好沃德郝巴巴這個名字他也不打算再用了，以防萬一
“為什麼？”
“因為他也很喜歡你？”
“……你是不是瘋了？”
“你要去哪裏？嘿！芙莉妲？！”
這場交流終止於芙莉妲突然三步兩步竄上旁邊的巨樹消失在那茂密的樹冠內
一旁喬維提着褲子回來，好奇道：“話說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和赫因薇爾到底是怎麼交流的？”
這姐妹倆的交流過程像是在做你畫我猜，赫因薇爾說，芙莉妲卻只能咿咿呀呀加比劃手勢來表達自己，然而，她們之間的溝通居然暢通無阻你敢信
“難道你還沒發現她的眼睛會說話嗎？”赫因薇爾反問道。
喬維愣了下，心說這女人居然也會跟人開玩笑？
……
入夜，離地幾十米高的樹杈上，喬維背靠樹榦緩緩閉上眼睛
這片森林裏的樹木都十分高大，四五個人恐怕都無法合抱的樹比比皆是，
如果地上實在找不到適合過夜的地方，他們就會跑到樹上將就一夜
迷迷糊糊中，喬維感覺臉有點癢，猛然驚醒，藉著微弱的月光，正好看見跪撐在身前的人又舔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傷口
然後臉湊過來，看他是不是醒了
四目相對
是一雙夏夜星空般的眼睛
這還是喬維第一次和芙莉妲對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欣賞這雙漂亮的眼睛，某個瞬間，他突然就讀懂了這片星空的含義，同時也反應過來，赫因薇爾果然不是一個會跟人開玩笑的女人
面前這雙眼睛在“說”，“想擁抱。”
喬維愣了愣，不太確信地把腿撇開，空出中間的位置，就見芙莉妲像貓一樣爬過來，轉身，側着窩進他懷裏
鼻腔頓時被陣陣果香侵佔
後來為多準備一個人的魚乾，姐妹兩又蹦躂進劍疤河忙碌了好久，芙莉妲初時那一身的泥垢也被洗了個乾淨
驀地感覺左臉那道傷口突然有點辣，正好芙莉妲仰頭把嘴湊向那個傷口
喬維再次感受到剛醒過來時那種酥酥痒痒的感覺
正愣神呢，芙莉妲又從領口裏掏出來一團用葉子包裹着的東西，打開，塞他嘴裏，仰着腦袋，期待地望着他
溫熱，齁甜
感情這傢伙今天是掏蜂窩去了
那厲害了，能在被狼人掃蕩過的地方找到食物
芙莉妲嘴一咧，有點得意的樣子
喬維看着她，看着看着，心裏忽地冒出一個念頭，她這雙眼睛……好像不僅僅是會說話而已？？
……
芙莉妲說喬維很喜歡她，赫因薇爾起初覺得自家妹妹應該是瘋了
後來赫因薇爾開始懷疑其實是自己瘋了，芙莉妲對喬維越發親昵，一天天的簡直就像貓繞着主人的腳轉圈一樣
而反過來，喬維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可以背着芙莉妲走整整一天，就只是因為她這個北境第一丑的妹妹想！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人甚至把暴風劍借給芙莉妲！
赫因薇爾起初以為自己勸阻芙莉妲純粹只是出於擔心，後來某一次腦子裏又閃過那天那個魚乾散落滿地的畫面時，才悚然驚覺，好像不是，至少不全是
可赫因薇爾拿不準，她可以理解一個男人欣賞她的內在，卻不能理解為何這個男人能欣賞自己欣賞到起生理反應的程度？
再飢不擇食的人，也不可能回去吃屎，赫因薇爾是這麼認為的，她很想確認一下，但又不敢
不是因為身份的原因，事實上她和喬維之間的關係說是主僕，但實際相處中更像朋友，竟然那麼的無所顧忌
赫因薇爾這一生都沒有過這麼讓她自在的朋友，她害怕自己的貿然試探會毀掉現在的關係，更害怕最後果然果然就是自己自作多情異想天開
總之，赫因薇爾決定先等一等，等他們順利抵達夜宿城，等她對這個人了解得多一點，再多一點……，又或者，等到她可以承受任何後果的時候
芙莉妲的歡笑聲和不堪一擊的小群狼人讓這場逃難變得像是在踏青，十幾天的時間眨眼即逝，如果爬上巨樹的樹頂，夜宿城高大的城牆已經遙遙在望
勝利就在眼前，而且他們也很久沒遇到過巨狼人和座狼了，三人對狼人的看法都不由得又逐漸趨向於大眾
在人類的認知里，狼人低智暴躁，為爭奪配偶同類死斗，幼狼多夭折，種內多部落互相敵對，沒法溝通元氣，不相食，不成氣候，無論有多少土地被牠們侵佔，入冬之後也能很輕鬆地逐漸拿回來
所以他們三個也越來越放鬆
赫因薇爾甚至已經做好抵達夜宿城后的規劃，接下來自己會繼續待在喬維身邊，而厄納努斯則由芙莉妲來繼承，如果厄納努斯領真的能拿回來的話
這天，赫因薇爾又一次爬上樹頂遠望，望着望着突然驚叫着墜落
……
一處山坡背後，屍橫遍野，狼人和人類的屍體縱橫交錯，往北一眼望不到頭
一頭鬣毛旺盛的壯年狼人停在一頭毛髮已經染上少許白、被開了膛的老年狼人邊上，跪下來，仰天長嘯
嘯聲逐漸停止時，老年狼人閉上眼睛，壯年狼人一口將其咽喉徹底咬斷，那雙碧綠的眼睛竟有淚珠滾落
狼嘯此起彼伏
老年狼人的屍體和人類的屍體一樣被其它狼人就地分食
無數的狼人匍匐在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屍體上，骨頭被咬碎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像是大海在漲潮
在這場盛宴的後方，幾隻正在打鬥的幼年狼人被一隻成年狼人一爪一個拍開，然後全部拎到一起，一頓吼，突然一個人類的俘虜被扔過來
是個幸運又不幸的男人，幸運的是他現在還活着，不幸的是，他還是得死，而且可能會死得很慘
成年狼人對那群躁動的幼年狼人努努嘴，下一刻幼年狼人們瞬間將那個男人淹沒，一隻幼年狼人叼出來一隻胳膊，狼堆里仍不斷有慘叫傳出
同樣的畫面在附近不斷上演
在戰場遺迹的最前方，阻隔赫因薇爾視線的那處山坡上
一頭座狼跳上山坡，座狼背上立着一個矮狼人，牠的背影看起來跟其它矮狼人沒有什麼不同，但牠身後無論矮狼人還是巨狼人，全部都跟座狼一起四肢着地，沒有一個像牠一樣保持人立
牠所面對的方向，在靠近地平線的某簇巨樹的樹冠下
喬維一把將掉下來的赫因薇爾抱住
“它看見我了！”赫因薇爾滿臉驚恐，看見自己裙子掀起來了，手忙腳亂地往下壓住
“……誰？”喬維移開視線問道
“一頭很可怕的狼人！……不行，我們得加快速度，得趕緊離開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