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花語
()一聲悠悠的嘆息。
杜蘭猛地睜大了雙眼，牙根情不自禁咯吱咯吱地打着顫，這是怎樣一副恐怖的場景啊——美麗百褶連衣裙到了肩膀處悄然露出了一個大窟窿，白皙的脖子上方是黑漆漆的一片，哦不，杜蘭能看到脖子上濃郁的嫣紅，彷彿在一剎那間，無數鮮血噴泉般涌she出來。
杜蘭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卻不小心在揮手的時候把桌子上的蠟燭打翻了。
燭火落到了地上，稍稍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熄滅。
杜蘭滿頭冷汗，無頭少女的形象宛如夢魘一般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背後的汗水嘩啦啦的流下，渾身發軟，如果說那對幽靈兄弟還有個人樣，那麼眼前這個少女……
他試圖抓緊橡木之刺，然而卻發覺自己是手臂漸漸地趨於無力。
黑暗中再次傳來少女的嘆息。
“你不該回頭的……”少女的呢喃彷彿最恐怖的詛咒，讓人聽來不寒而慄：“你不該回頭的，我的頭顱被惡魔割走了，如果有人看到我的樣子，那麼我就必須取走他的頭顱。”
杜蘭頭皮發麻的幾乎要麻木了，他猛烈地呼吸着，告訴自己：這沒有什麼，沒什麼，只不過是沒有腦袋嘛……
他試圖回想一些搞笑的事情，來緩解自己受到的強烈視覺衝擊。
“現在，我要割下你的頭顱……”少女彷彿夢中低語，她的聲音柔和而溫順，然而話中的內容卻猛地將杜蘭驚醒。
還沒等他做出有效的反應，一陣寒風撲面而來，無頭少女突然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冰冷的指甲在杜蘭的眼皮子底下陡然延長，指甲鋒銳堪比匕首，在走廊上依稀的火光下閃着令人心悸的寒芒。淡淡的茉莉香沁入杜蘭的鼻子，百褶裙在他面前飛舞，原本應該長着腦袋的地方依舊空空蕩蕩，少女的動作奇快，幾乎在剎那間，她的指甲就抹上了杜蘭的脖子。
“等等，我能買束花么？”
千鈞一髮之際，虛弱的杜蘭彷彿溺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鬼使神差地從牙縫裏擠出了這麼一句。
他實在是束手無策了，無頭少女對他造成的恐懼衝擊不僅是視覺上的，更有一種發自內心的jing神衝擊。杜蘭敢打賭這女孩身上一定帶着詛咒類或者心靈類的被動法術，任何看到她的人都相當於中了“恐懼術”。
這種心靈法術並沒有直接傷害能力，但是足以讓杜蘭一個小小的刺客學徒喪失全部的戰鬥能力。
他迫不得已，才喊出這麼一句，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誰知道杜蘭隨口這麼一喊，居然還真的起到了效果——冰冷的指甲掐在杜蘭的動脈之上，凌厲的鋒芒頓時一收，少女溫和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紅se的玫瑰，金se的鳶尾，先生你要哪一種？”
杜蘭心有餘悸地坐在了身後佈滿灰塵的書桌上，然後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挪。
他嘗試着問：“還有其他的么？”
潔白的連衣裙忽而往後一飄，無頭少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看到了我的樣子，我應該取走你的頭顱……不過既然你想要買花，那麼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少女的話讓杜蘭有些茫然，不過他的目的在於拖延時間。因為伴隨着時間的流逝，恐懼術的效果在不斷地消除，他的力量也在緩緩地恢復。
於是他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取走我的頭顱？貝隆呢？還有舒伯特兄弟？這間宅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的問題很多呢，先生。”少女的聲音彷彿在蹙着眉頭抱怨，“我跟你說過了，我叫安娜。這裏是貝隆的家，惡魔的力量籠罩着這座宅子，所以活人闖入就會遇到很多不尋常的事情。”
杜蘭問：“安娜小姐，你能告訴我，惡魔在哪兒么？”
杜蘭接受的任務是清理貝隆之家，也就是將這裏的邪惡力量凈化，幽靈舒伯特兄弟，無頭少女還有貝隆的怨靈都是因為這個傳說中的惡魔造成的，如果他能夠直接找到這個惡魔，將之剷除，那麼任務也就能完成了。
“你找不到他的，你發現不了他。”少女喃喃道：“流浪漢兄弟被他殺死了，殘忍地殺死了。然後是我，我們都被他的邪惡力量控制，註定永世不能超脫。”
“不，你們可以。”杜蘭趕忙說：“我可以幫助你，但前提是你要告訴我更多信息。看見我手上的聖水了么？這是晨曦教會出品的東西，而我則是奉命前來解決此地的邪惡力量。”
話說到這裏，杜蘭不由玩了一個文字遊戲——他的確是奉命前來，只不過不是奉了晨曦教會的主教命令，而是最高議會的命令。居住在埋骨之村的人們在生前應該都是於燼人的後代，晨曦之主對他們有着難以言喻的重要xing。
“哦？你是主派來的么？”少女的聲音不自覺地閃過一絲激動：“你能殺死惡魔？哦不可能，你的力量太弱了，連我都能輕易將你殺死。”
見少女的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定的跡象，杜蘭趕忙道：“我有辦法將惡魔殺死，然而這件武器不能輕易示人。聽着，如果你也希望擺脫惡魔的束縛的話，我需要你的幫助。”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出聲說：“很抱歉，我不能幫助你，我必須殺了你。”
杜蘭神經一緊，握住了橡木之刺，不解地問：“為什麼？”
少女默默地說：“沒有為什麼，我早已死去，現在是我的怨念在支配者殘缺的**。我沒有頭顱，我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只能任惡魔擺佈。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也不能告訴你他在哪兒。任何一個人如果看到了我，那麼我必須全力以赴給他製造麻煩，讓他死去，這是惡魔給我制定的規則。”
“規則就無法改變么？”杜蘭心中一動，立刻說：“剛才你明明說如果我要買花的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半晌，黑暗中才傳來冷漠的聲音：“很久很久之前，我是一個賣花的女孩兒。每天清晨我會去花圃里和花兒們交談，然後從她們之中捧走三束，到鎮子上賣給其他喜歡她們的人。這麼多年以來，我終ri生存在黑暗之中，只有這些花兒在陪伴着我。”
“我會從我的花籃里取出三種花，如果你能正確地告訴我她們的花語，我就放了你。”
杜蘭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花語？這玩意兒他可沒怎麼用心記過啊。
費南大陸裏面的植物花草代表的含義有些和地球上頗為相似，有些卻截然不同，杜蘭雖然閱覽了費南大量資料，但是也沒有達到事無巨細將一切鮮花的花語都記下了的地步。
不過眼下既然有一個不用打鬥的機會，杜蘭自然不會放棄。
“好，我試試。”
少女不再多話，淡淡的花香突然傳了過來，一隻散發著微光的jing致花籃落在了杜蘭身前的桌子上。
“看起來你的運氣不錯，第一束花，是玫瑰。”少女說：“她的花語是什麼？”
杜蘭心中稍定，玫瑰他還是有點印象的。雖然這並非戀人們是相愛時相互贈送的紅玫瑰，而是鵝黃se的玫瑰花，不過杜蘭依舊能說出答案：
“據我所知，黃玫瑰代表不貞、嫉妒、愉快以及歉意。一方面對於友情來說，黃玫瑰代表純潔的友誼和美好的祝福；然而對於愛情，黃玫瑰則象徵著不祥——因為它代表嫉妒、失戀和消逝的愛。”
事實上，杜蘭之所以能將黃玫瑰的花語說得這麼清楚，多虧了費南大陸歷史上一個著名的故事。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對戀人相愛卻最終因為命運阻撓只能分開的故事，在這個故事裏，黃玫瑰扮演了頗為重要的角se，杜蘭在閱讀這些歷史資料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這麼一個故事，對此印象頗為深刻。
“完美的解讀。”少女的聲音終於不顯得那麼生澀了，“我們繼續。”
第二束花落在了花籃里。
杜蘭的運氣依舊不錯，這是一束紫se的鳶尾花，在地球上也是非常常見的花朵，其花語也不算什麼晦澀的知識，杜蘭順利通過。
最後一束花，淡藍se的花瓣包裹着美麗的花蕊，看到這束花出現，杜蘭心裏忍不住一咯噔。
“居然是桔梗……”
杜蘭撓撓腦袋，覺得有點難辦了。
桔梗花的花語倒也很簡單，杜蘭記得清清楚楚，但是事情懷就壞在，桔梗花事實上有兩種花語——這兩種花語，代表着截然相反的意思。
無頭少女低低笑着：“最後一束，說對了你就安全了。”
“桔梗花、桔梗花……”杜蘭在小小的空間裏來回踱步，少女似乎也不着急，低低的歌聲再度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的頭顱被惡魔割下
翻倒的籃子在角落裏開花
親愛的情人呀
冷酷的情人呀
我的頭顱被惡魔割下
籃子裏的花誰能找到她
紅se的玫瑰紫se鳶尾花
心愛的情人呀
冷漠的情人呀
我的頭顱被惡魔割下……”
歌聲幽怨而低沉，充滿着痛苦的情緒，杜蘭細細品味了一會兒，最終做出了決定：
“桔梗花，代表了無望的愛。”
歌聲戛然而止，黑暗中的少女低聲說：
“你可以走了。”
杜蘭深吸一口氣：“請告訴我，惡魔在哪兒？”
這座宅子充滿了詭異，杜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腦子清醒能對話的人，哪裏肯再去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清理貝隆之家這個任務，一切的源頭都在那個惡魔身上，杜蘭估摸着自己最後的對手多半也就是這傢伙。
少女突然開始啜泣：“對不起，我不能說，對不起……你快走，離開這間宅子。”
離開你妹啊，杜蘭心中鬱悶不已，自己如果不完成任務，怎麼離開？想來最高議會裏對任務失敗也沒有網開一面的說法？
“我不能走，無論你幫不幫我，我都要去尋找那個惡魔，這是我的使命。”杜蘭說。
少女猶豫了一會兒，盥洗室里突然發出一陣嘎吱聲。
“惡魔就在閣樓里……你，要小心。”少女的聲音輕的細不可聞，從杜蘭的耳邊輕輕地拂過。
閣樓？難道在盥洗室里？
杜蘭重新走進了盥洗室，果然發現天花板上開了一個口子，而盥洗室小門的後面，安安靜靜地架着一座扶梯。
“原來在這兒！”杜蘭不再猶豫，直接搬來扶梯，身手利索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