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守城人的感知夢
四點五十。
冬天的江城這個點天還沒亮，室外濃重的寒氣凍得人直哆嗦。
應釧一夜在江城大學教學樓里上下搜尋了十數個來回，饒是再怎麼精力旺盛也覺得疲憊了。樓內的鬼怪像在和他捉迷藏一樣，鬼氣忽遠忽近來去無蹤。在知道其能控制一定範圍的空間后，應釧就更是覺得今晚想解決這件事希望渺茫。
果然，江城大學的保潔人員已經快上班了，應釧還沒找到鬼怪的下落。
沒辦法，他只能先回家。
將口袋裏的東西都放回原位，應釧癱在椅子上長嘆了口氣。
自從半個月前成為守城人，應釧的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首先是噩夢和手腕上突然出現的印記。
師父從來沒告訴過他守城人的存在，更沒說過，守城人是靠做夢來感知鬼怪存在的。
鬼怪的實力有強有弱，守城人也同樣如此。
守城人能感知到自己實力以上一點的鬼怪——至於實力更強悍的東西，他感應不到，除非對方故意想讓他發現。
而如果同時有多處邪祟作惡，他就會感應到對這座城市影響最大的一部分。目前，應釧只能感應到模糊的碎片。
起初，他夢見自己是某個路人，撞見攔路鬼后一次又一次被殺，每次醒來都一身冷汗。即使是午睡的短短二十分鐘，都會被這麼恐嚇一次。
在最初忽視后，應釧手腕上原以為是磕碰到的印記越來越疼，灼燒感不斷蔓延，表面看上去卻沒有絲毫變化。他終於發現情況不對，正好也知道夢裏那是什麼地方，遂決定去夢中的場景實地看看。
沒有一點防備地和鬼碰了個正着，應釧靠着自己的口才成功說服攔路鬼，這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此後，應釧翻遍了他師父留下的各類手札，又在左手手腕上發現了一塊突然出現的印記，才終於明白了守城人是怎麼一回事。
守城人需要保證人類社會不被其他物種惡意入侵，同時也要維護人類社會的安定。換而言之，江城出現了吃人的妖、掏心的鬼歸他管；出現了遲遲無法被緝拿歸案的連環殺手照樣歸他管。失責有什麼後果，應釧已經能預料到了。
為了防止多生事端，應釧還是決定將鬼怪的事捂得死死的。
弄清了自己的職責所在，下一步就是履行責任。
應釧的師父是個沒什麼真本事的神棍，起碼在他生前，應釧是這麼認為的。
在接任守城人一職后，應釧也順帶接下了他天橋下擺攤的工作。觀人氣色幫人規避危險，這點事應釧還是能做到的。這一工作對於守城人來說，也確實是最合適的——見的人多，時間還自由。
剛當上守城人沒多久，應釧最直觀的感受是自己的身體素質好了不少，五感都靈敏了不少，大概可算作高質量人類。但再怎麼說畢竟還是人，總需要一些東西才能和鬼怪抗衡。
十面骰和噴霧是師父留下的。
十面骰的製作材料是將死之人的人骨與厲鬼的眼淚，應釧本想對這東西敬而遠之，但師父筆記中寫的用法實在讓他看了眼饞。這樣直觀清晰的感知，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而噴霧裏裝的實際上全是惡鬼的魂魄碎片，主要也是作用於魂魄的。對活人用會頭疼一兩天，對鬼魂用有特殊效果。這東西收集不易，用一點少一點，如果不是白曉曉在身後看着，應釧應該會想點別的辦法。
師父給他留下的東西並不止這麼點，
但他也不敢帶那些不熟悉的東西去危險的地方。
至於撲克牌，則是根據他從落灰的箱子角落扒出來的一本手札特殊處理過的，每一張對鬼怪都有不同作用。
抬手看向手腕上的印記，應釧揉了揉額角，疲憊漫上心頭。
大學不比什麼荒宅舊院，雖然不禁止學生以外的人進入，想在裏面悄無聲息除鬼也着實困難。
看了一眼時間，定好十二點半的鬧鐘，應釧回到卧室倒頭就睡。
——
“來許願吧？”
少女的聲音在他前方響起，帶着一絲蠱惑。
應釧抬頭，面前空無一人，只有一副畫與他相對無言。畫上是為慈眉善目的老人，畫師的畫技十分高明，畫中人看起來像下一刻就要走出來一樣鮮活。
恐懼感席捲而來，應釧卻硬生生定住了腳步。
在一次又一次的噩夢洗禮后，應釧逐漸擁有了在夢中控制自己的能力。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他被某種神秘力量回溯到了鬼怪害人的那一刻。
在這種夢中，應釧以受害者的身份行動，受到了種種約束，敏銳的感官失去作用，也無法攜帶任何道具，甚至還要被受害者當時強烈的情緒影響。唯一一點優勢大概就是，在夢中死去不會對現實有影響。
這是應釧第二次做這個夢，夢境的主角換了。
上次做這個夢時，他從環境意識到這裏應該是某高校教學樓，又根據江城各高校教學樓內部情況逐一排查，這才確定了是江城大學。
這次，他要花更多的時間了解鬼怪。
“金錢？權利？姻緣？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催促許願的聲音很微弱，卻徑直鑽進他腦海中，應釧忍不住跟着他幻想起這些東西。
應釧的慾念不重，這具身體的主人卻在蠢蠢欲動。
“——我希望，”應釧忽然開口，“華國能成為宇宙霸主。”
催促的聲音一下子靜下來，應釧感覺束縛自己的力量忽然一松。在心裏為自己的大格局點了個贊，應釧開始搜尋起附近的線索。
這些感知夢有個規律，如果重複出現，應釧能去的地方將縮小。上次應釧還能走到樓梯口，這次就只能在走廊以及教室門口轉轉了。
站在教室門口，應釧心中有些猶豫。
別人都不知道，他有一個弱點，就是害怕屍體。不怕鬼也不怕猛獸，但害怕冷冰冰失去生命的軀殼。
看樣子畫像上的鬼比斷掌更具有威脅，但應釧寧願站在畫像前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