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漷水

叔孫氏庶長子豎牛殺嫡長子、驅逐嫡次子的手段整個魯國上下都是一清二楚。

所以沒有人在乎庶次子的叔婼，叔孫氏身邊倒是比較罕見的比較空曠。

可閔沃卻是知道這個叔婼堪稱是中華歷史上扮豬吃老虎的第一人，身形不自覺的就向孟婼身邊靠近。

季紇花了一番功夫才是在叔婼的幫助下讓營帳之中安穩下去，這一舉動一下子就在這些貴族武士眼中掉了不少印象分：

你季孫紇可是三桓之首的季孫氏繼承人啊！

當年三桓都是靠着你祖宗才發達的，現在別說魯國大夫的武士子弟，就連同為三桓孟孫氏的孺子秩身邊少數幾個人都等了很久才安靜下來，如何能服眾？

季紇向叔婼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就清了清嗓子，眼神在一種武士身上轉了一圈這才說道：

“大家都是魯國精英，這打邾國我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吧？”

聽着這話，魯國的年輕武士們都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笑容不敢張大，那是貴族的體面。

可對付平均十年不到就要打一次的邾國，大夥心中很難有心理負擔。

閔沃也是跟着人群笑着，可心裏卻是不自覺的冷笑：

別看這邾國現在慘，人家未來的後裔前途可是相當的牛鼻哄哄。

曹操知道吧，人家曹魏自己燒紙錢都有四家，一下子認曹操自認自己是曹參之後，曹睿自認是大舜之後，還有夏侯氏之後的說法。

可人家曹魏大臣蔣濟卻是門清，直接拿出《曹騰碑文》上“曹氏族出自邾”記載啪啪打臉。

另外一個後裔就是有點存疑，那就是洪武皇帝朱元璋，雖然人家家世不清，可邾國一向是朱姓源頭之一，朱元璋老家句容在南北朝就是安置邾國一帶人士南逃的地方。

季紇眼見一眾武士的情緒被自己調動起來，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見到眾武士的笑容收斂了才接著說道：

“打邾國也不需要什麼戰術，大軍壓上去就行。”

說罷，季紇的眼神凌厲起來，掃視了一圈在場武士之後緩緩說道：

“大軍前行，誰願意主動站起來做前鋒？”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讓所有武士這才反應過來這才是季孫氏的繼承人！

雖然邾國對魯國是軟柿子，可大家相處這麼久，貴族們也是知道兩國國力上有差距，可武器上沒有代差。

一眾貴族武士們聽着季紇的詢問立馬底下了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頭顱。

一直到季紇重複了兩遍之後才聽到一個聲音：“某雖不才，敢做先鋒！”

閔沃跟着一眾武士抬頭望過去，正是叔孫氏並沒有多少名望的叔婼！

這個名字之中就有些偏向女性化的貴族庶次子面對一眾貴族武士頭一次審視的目光卻是一點都不慫，昂首挺胸直面那些目光。

閔沃好似在那一瞬間看到了未來，那個季孫氏驅逐魯侯，眾大夫瑟瑟不敢言時，唯有此人敢挺身仗義執言的樣子。

“棠邑閔沃，願同君往。”

姬沃本身就想着和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叔孫氏未來家主交好，眼見可以響應季孫氏繼承人賣個好的事情，自是忙不迭的站出來表示衷心。

叔婼的表現眾武士只當是季孫氏安排的托，可閔沃的表現一下子讓一眾武士有些拿不定主意：

棠邑閔氏是三桓拿出來壓制魯侯直系血脈的工具人不假，早些年閔氏也確實是和三桓交好。

可這些年來三桓逐漸強大到不需要閔氏這個工具人的地步。

閔氏自身的重要性也逐漸減少——魯侯的爵位都傳了五六代了，再談多少年前他祖宗宗法地位上只是庶子不如記嫡的魯閔公後裔已經沒啥意義。

棠邑閔氏自然是逐漸和普通貴族一般為了平衡向公室靠攏，公室和閔氏沒有血海深仇，可三桓之中的孟孫氏可有着殺祖先的血債在。

若不是閔氏和三桓離心離德，前些時日的宴會上季孫氏也不會特意將弱小的棠邑大夫閔子馬安排近些拉攏。

這個時候閔沃作為外氏大夫第一個站起來響應是不是意味着什麼？

聽着四周武士的議論，閔沃深吸一口氣，面色卻是相當的平靜，心裏卻是已經亂成一團。

一向習慣躲在幕後的他可沒有那麼好的抗壓力面對貴族武士的議論，只是張大眼睛希望季紇趕緊決斷轉移現場注意力。

可季孫紇卻好似終於能休息一下，臉色和叔婼一樣的和善卻不發一言了好久，甚至閔沃能見到兩人交換了眼神，確認不是對方的托才說道：

“好！就請兩位先南下先鋒。”

魯國對邾國也是早就熟的不能再熟悉，閔沃跟着叔婼就上了兵車一起朝着南方前進。

曲阜城向南渡過漷水河就是到了曾經邾國的大夫邑漆邑和閭丘邑，這兩個城邑在兩年前就被邾國大夫庶其投獻給魯國，魯國為了統戰考慮也沒有轉封曹庶其去其他城邑，依舊是在這裏做大夫。

此地還算是魯國的地方，所以閔沃也沒有太緊張，一眾甲士身上的盔甲也沒有穿上，大家也沒有上戰車上待命。

這不是閔沃太大意，而是要保存戰士和馬匹的體力，冷兵器作戰講究的就是那股子力氣。

邾國地勢還算平坦，不用特意整修就能走馬車，棠邑的三輛兵車以閔沃為首排成一字長蛇陣前進，左側則是叔婼的叔孫氏軍隊。

到底是三桓之一，哪怕是不受關注的庶子，叔婼也是有着十乘的軍隊跟着自己前進。

兵車上，閔沃和棠邑的一幫人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邾國本來就是魯國的附庸，文化上受到魯國的影響相當的大，甚至是都產生了皈依者狂熱。

後世鄒魯文化之中的鄒就是指的邾國，就文化上來說都排在魯國前面去了。

閔沃也是基本上是將目光看向叔孫氏的軍隊，作為三桓之中武力擔當，叔孫氏的兵車到沒有多少的不同，但是其步卒的精神面貌卻是相當的精神。

叔孫氏的甲士都是貴族武士，自是和棠邑的閔氏貴族武士沒有太大的區別，可是在步卒上就能看出卿大夫之間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