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櫻花，綻放吧！
“那些樹枝…是什麼情況？”
凌冬擺弄着桌子上的咖啡，盯着座位對面的優子問道。
“我比較好奇的是，”梁凍不等優子開口，也問道，“奧菲斯那你怎麼也在那？”
“我……”
奧菲斯那是因為一路尾隨優子，擔心她遇到危險才出現的，但是她不好意思說。
“既然你們都看到了，那我就告訴你們吧。”
優子沉吟片刻，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作為世代侍奉神社的近藤家的長女，優子似乎一出生就註定要成為一名巫女，家人也對她寄予厚望，所以很小便開始修習禮法舞樂。
但小優子似乎只對金錢感興趣，在學習巫女禮儀之餘她經常偷偷研究各種賺錢的法子。
比如她七歲那年把母親的巫女服出租給遊客拍照，十歲那年偷拿神樂鈴去村裏的樂隊兼職等等，不過每次的結局都一樣——
被外婆逮到，然後在神社關禁閉。
“優子啊，你年齡也到了，是時候舉行你的請神儀式了。”
那年優子十五歲，在外婆的主導下開始了請神儀式，這意味着優子將成為一位真正的巫女。
優子雖沒有太大興趣，但畢竟這也算是她的家族使命，更何況巫女是可以數香火錢的，她便順從了外婆的安排。
作為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優子從不相信世上有神，只把請神儀式當個入職過場，巫女也只是自己在神社打工的頭銜罷了。
“唰啦啦！”
隨着神樂鈴清脆的聲音，優子在夜晚的神社中翩然起舞，月光透過樹蔭，花瓣般零零碎碎地灑在優子烏黑的髮絲上。
“新的巫女大人原來是她。”
優子正沉浸在舞中，突然聽見有個陌生的男聲這樣說道。
優子疑惑地隨着舞步看向四周，只有外婆在遠處的石凳上看着自己，而此時空氣中也只剩下神樂鈴的迴響、頭上金飾的叮噹聲，以及木屐踏在石板路上的咔噠聲。
“是啊，當年那個小姑娘都長這麼大了，”另一個滄桑且溫柔的女聲道，“都四月了，今年的櫻花怎麼還沒開？”
優子記得外婆說過，優子母親和外婆兩代人在請神儀式的時候都是漫天櫻花雨，輪到優子的時候，滿山櫻花卻像商量好一樣，眼看四月底了都還遲遲沒有要開的跡象。
“唰！”
優子把神樂鈴高高舉起，又緩緩放下，在空靈且利落的鈴聲中，完成了請神之舞。
平復氣息后，優子慢慢抬眸，這才看清在一座石燈下正蹲着兩隻狐狸。
“是你們在說話嗎？”
優子膽子比較大，一邊向狐狸湊近，一邊試探着問道。
“巫女大人能聽懂我們說話？”
兩隻狐狸對視一眼，公狐狸疑惑道。
“呀，我認得你們！”優子藉著月色看清了狐狸，驚訝道，“我五歲的時候餵過你們，還有你們的寶寶。他們還好嗎？”
對於特別喜歡各種毛絨絨的優子來說，突然能和動物對話實在算不上什麼詭異的事，她單純覺得開心和興奮。
“要不是你，我們全家怕是都活不過那年冬天……”母狐狸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都說在櫻花綻放下結束的請神儀式，才算真正受到神的眷顧，小姐這麼善良的人怎麼……”
“沒關係啦，我根本不信那些！”優子摸了摸母狐狸，安慰她道，“我只想多賺點錢，以後出去看看世界！”
“而且我現在還能跟你們說話交朋友，
神眷不眷顧就隨他去吧……”
“誰說你沒有我的眷顧！”優子話還沒說完，風就帶來了一個柔和但透着清冷的女聲，“想看櫻花，就用自己的力量試試看吧！”
風中的話音剛落，優子手中的神樂鈴便散發出陣陣淡綠色微光。
“櫻花，綻放吧！”
優子學着動漫里的主角，十分中二地舉起神樂鈴，在狐狸面前喊出了這句無比羞恥的台詞。
霎時間，無數櫻花如同海浪一般接連盛開，樹林轉眼化為花海，淡粉的櫻花被銀色月華籠罩，景色可謂絕美。
那晚過後，近藤優子這個名字變得遠近聞名，附近的人們都說新上任的巫女得到了真正的神諭，祈福納財特別靈。
因此，因為偏遠只在祭典時有些人氣的神社，逐漸變得香火旺盛，平時也會有不少人上山拜神，祭典更是無比熱鬧，甚至山下整個村子也因此變得逐漸富裕。
其實請神儀式那晚，外婆一直坐在神社外的石凳上，優子不確定外婆能不能聽懂狐狸說的話，也不知道外婆有沒有聽見風中傳來的陌生聲音，可以確定的是，滿山櫻花一夜盛開，外婆是看見了的。
但那之後，外婆仍像往常一樣，照顧家裏人、打理神社，偶爾做一些香囊拿去賣，對請神儀式的隻字未提。
“優子，早飯做好了。”
一個平常的充滿陽光的早晨，外婆像往常一樣把優子叫了起來。
這麼好的天氣，優子吃過飯就早早去了神社，跟早已打成一片的狸貓、狐狸、柴犬還有小團雀等動物朋友聊天吃零食，優子和它們經常一起表演節目，撈了不少遊客的錢。
“巫女大人！”請神儀式上的那隻母狐狸匆匆跑來，喊道，“有個沒見過的人偷偷上山來了，聽他打電話說是要抓你去什麼地方！”
“什麼？！”
一眾小動物的反應比優子還大，都架起了一副時刻準備戰鬥的姿態。
“巫女大人你快走吧，”母狐狸繼續道，“我丈夫已經在拖着那個人了，現在跑還來得及！”
“看你能往哪跑！”
一個男人突然從暗處跳了出來，手持一把小弩，肩上還扛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正是那隻公狐狸。
“你把我丈夫怎麼了！”
母狐狸悲憤交加，紅着眼撲了上去，咬住了男人的手臂，但瞬間就被男人甩開，還被射中了一箭。
“你竟敢……”
憤怒的優子雙手一揮，神社周圍的樹頃刻間遮天蔽日，無數粗壯枝條朝男人襲來。
男人眼見不敵，朝藍牙耳機喊了聲“妹妹撤退”，一道水柱從地下湧出，枝條穿透水柱時，只濺出遍地水花。
“這件事不知怎麼被外婆知道了，就把我送到中國來了，”優子喝了口烏龍茶，繼續道，“剛好我小姨定居在這。”
“那你外婆……”凌冬問道。
“她呀，”優子的思緒從回憶回到現實，燦爛一笑，“她老人家的身子骨可硬朗了，那對狐狸的寶寶們也是外婆替我照顧呢！”
凌冬看見，優子彎成月牙的笑眼裏泛起了一層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