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司
當元貳穿過狹長的走廊和極深的樓梯，站在樓下街道邊上時，他才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觸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大街上人聲鼎沸，婦女們穿着劣質的粗布衣服，牽着髒兮兮的孩童或是抱着籮筐行走在人群中，她們大都表情麻木，肌膚暗淡，眼神木訥而獃滯。
地面上髒水橫流，垃圾遍地，有一兩隻小狗小貓流竄在街頭巷尾，避開路邊那些落魄的乞丐，只因他們的眼中都含有某種赤裸裸的慾望。
賣蔬菜的，賣小吃的，賣香煙的小販們也如同一群流浪貓狗，不停在這個城市中流竄。
“包子，素菜包子，又大又管飽的素菜包子，一個一毛，六個五毛！”
“城外農莊的蔬菜，今天早上新摘的，大爺您看看！這蘿蔔多水靈！”
“酥餅！現烤的酥餅！”
……
元貳掃視着眼前的景象，眉頭緊鎖，突然間，一道稚嫩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這位先生，您買煙嗎？”
元貳循聲低頭，看到一個穿着紅馬褂的男孩站在他身邊，懷裏吃力的抱着一個木箱，攤開的箱子裏裝着雲煙，蘇柳，大紅霞之類的便宜香煙。
“我不抽煙！”元貳不耐煩的擺手拒絕，不知為何，自從他下樓后，內心便有種沉重感，似乎有某種無形重物壓負在肩頭，讓他尤為感到不快。
男孩急切的推銷道：“先生，我賣的煙很便宜，一包大紅霞只要三分錢，比在店裏頭還要便宜三毛！”
“我都說了我不抽煙！”
元貳無奈的搖搖頭，可旋即他又面色古怪起來，左手快若閃電朝身後抓去，正好抓住一根朝衣兜里伸去的手臂。
隨着一聲驚叫，元貳回過頭，與一個面色蒼白惶恐，身子瘦弱的男孩對視。
可還沒等元貳開口盤問幾句，耳邊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那賣煙的男孩，見勢不妙，撒丫子逃跑了。
見此情景，元貳哪還不知道，感情他這是被當肥羊宰了！
“你們還挺會打配合啊！”
元貳看着眼前身子抖擻個不停的男孩，氣急反笑：“小小年紀不學好，出來坑蒙拐騙是吧？”
男孩埋着頭，卻顫顫巍巍的頂嘴道：“我…我本來也沒上過學堂，去廠里也沒人要，不出來偷哪來的錢吃飯！”
“你小子偷東西還有理了！”
聽到這怒氣沖沖的話語，男孩下意識瑟縮身子，閉上眼，迎接即將到來的一頓暴躁，他只感覺自己被大力一甩，轉了一個圈后跌坐在地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個男人陰沉着臉，厭煩的拍拍手，從嘴裏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話，
“滾！再有下次，老子見一次打一次！”
男孩如蒙大赦，慌不跌支起身子，撒腿逃進了街邊的小巷。
元貳冷着臉，當他再次看向街上的景象時，內心的新鮮與好奇煙消雲散。
“我以為你會把他揍一頓的！”
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元貳轉身望去，一個身材欣長，穿着深紅色衣褲的男人正笑着與他對視，男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顯得很耀眼。
牙膏公司應該找這人代言才對……元貳正思索着眼前男人的身份，男人便已經走到他身邊，自來熟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驚奇道，
“元貳，你真的失憶了？你以前可沒這麼好脾氣！再怎麼說也要臭罵那小子一頓！”
“打罵都是無用之舉。”
元貳退後一步，
擺脫男人的手臂：“讓他們這種人填飽肚子，比任何措施都有用。
順帶問一句，你就是…褚先生？”
男人目光複雜，嘴裏不滿嘟囔：“你居然連我都忘了！虧我以前還這麼關照你！”
元貳只能回以尷尬抱歉的假笑。
“行吧，那就再認識一下！”男人遞出左手，笑容燦爛：“我叫褚博延，你以後的部門同僚！”
元貳眨巴眨巴眼，也伸出手與他相握，沒想到對面這人狠狠甩了幾下手臂，然後大力一抽，伸手摟住元貳的肩膀，在他耳邊興奮問道：
“聽說你是因為替隊長擋下深淵的偷襲，不得已服用預言家秘葯才失憶的？”
“呃……對！”
“兄弟你牛大發了！能幫隊長擋槍還活了下來，以後副隊長的位置肯定非你莫屬了！上去了以後記得給我記上一筆，幫我把每日缺勤記錄給……”
“等等！”
元貳掙扎不開，只好無奈叫道：“你不是來把我送回家的嗎？”
褚博延這才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對哦！我是來辦正事的！”
“還有你能把手撒開嗎？我自己能走路！”
褚博延順從的鬆開手臂，重獲自由的元貳齜牙咧嘴的甩着胳膊，他沒料到身邊這人手勁會這麼大。
“那我就先送你回家。”
褚博延頗為遺憾道：“到時候等你回來了，再跟我說說這件事！”
沒想到元貳再次伸手阻攔他：“等等，回家的事情待會兒再說，我現在想要去第九科！”
褚博延一挑眉：“現在？你不回去看你妹妹了？”
“……我有預感，她自己能照顧好自己！而且我現在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答案！獲得答案比什麼都重要！”
“再說了，我的身體好的徹徹底底，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褚博延與元貳認真嚴肅的目光對視良久，沉默片刻后，他無奈的一聳肩：“好，你是病人，聽你的！”
“跟着我，別走丟了。”
他邁開大長腿，轉身就走，元貳則緊緊跟在他身後。
…………
“我討厭貧民區，那裏總是充斥着小偷，流氓和暴徒！呆在貧民區總是讓我很不舒服，人們會一直盯着你，盯着你的衣服，褲子，手腕，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
尤其那些小屁孩，他們慣用的手段就是裝可憐，裝乞丐，然後靠近你，趁機從你身上偷走能碰到的每一件物品，哪怕只是一顆圓潤的鵝卵石！”
褚博延喋喋不休的吐槽道：“上次我去一個貧民區執行任務，就是被一群小孩給圍住，褲子都快給我拽掉，這也就算了，關鍵是我的任務也被他們給攪和了，不得不掃了一個月的廁所，扣了半個月的薪水！”
元貳跟在他身邊默不作聲，做個合格的聽眾。
他們已經離開了貧民區，來到市中心附近，這裏鮮少能在路邊看到乞丐和衣冠不整的民眾，還有那些走街串巷，吵吵鬧鬧的小販。
人們穿着得體，行路匆匆，男人身上是中山裝或是被稱作‘改良禮服’的西裝，女人則是艷麗的裙擺飄飄，臉上畫著淡妝，如同一朵朵爭奇鬥豔的花兒盛放。
街道上乾淨整潔，不時有華麗的車馬從道路上緩緩駛過，身穿藍白制服的警隊正在巡邏，元貳眼尖的看到他們揮斥着棍棒將一位睡在躺椅上的拾荒者趕走。
怪不得……元貳內心有些感慨，但也僅僅只是感慨。
他跟隨褚博延踏入路邊一條幽靜小巷，經歷過一行七拐八彎的道路后，站在了一面寬敞的鐵門前，鐵門正上方掛着一塊漆黑牌匾，
——黑衣人安保公司。
褚博延適時解釋道：“我們第九科在以前被叫做玄衣衛，這個名字太老氣了，大家都覺得不好聽，就換成了黑衣人，當然，官方名稱還是叫做第九科！”
“呃…其實我覺得玄衣衛這個名字更好聽一些！”元貳忍不住發表他的看法。
褚博延古怪的瞥他一眼：“你怎麼審美變得跟那些老頭子一樣？他們好像還活在上個時代，看見大總統的照片都要下跪行禮！你不會……”
“當我沒說！”
元貳果斷閉嘴，無言以對。
二人上前，推開大門，踏上這片明面上是‘黑衣人安保公司’，背地裏卻是泉海城第九科總部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