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碧衫珠膏

這是個建在山坡旁的小院，院子裏外好生破舊，從外面看過去，正房的匾額上勉強能認出“白水有龍”幾個字來，原來竟是一處小小的龍王廟，摩明不禁哈哈一笑：“這可算是到家了。”這廟看來荒廢已久，也不知當初建造的是何朝何代何許人也，今日迎來了他這真龍太子，想必正好遂了建廟者的心意。

院裏兩旁各有土坯雜屋一所，都已坍塌大半了，位於正面的主殿是青磚灰瓦硬山頂的樣式，不過已是柱朽檐缺，很有些破敗。等走進去一望，見那頂上是穿兜架子無梁拱，瞧着還比較結實，摩明這才放下心來，環顧着想找個地方安頓受傷的女子。這殿裏邊乍一看雖說還好，但也經不得細瞧，除了四壁殘破之外，屋頂也漏了好多處，連正中神位上的神像也不知哪去了，只一扇明窗正對外間垂掛的溪流，那窗景倒還有幾分意趣。此刻摩明可沒有觀景的興緻，室內這麼髒亂，怎好幫她治療？他只得將仍舊昏迷着的女子抱回殿外，尋了個背風的牆角將她暫時安置。

摩明回殿內后，在懷中掏出一個錦囊來，又從裏面取出了三個木頭做的人偶，他一邊念着咒語，一邊駢起右手食中二指，對着左手掌上木偶一指，那三個小傢伙就伸胳膊、抖腿腳地活了，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爬了起來，從他的手心裏跑到虎口邊，肩並着肩一字排好。摩明將手抬到嘴邊，朝這幾個木偶人輕輕一吹，他們便飛了出去，各自翻着筋斗凌空而下，一落到地上，只見他們都身形一長，變得有三尺來高，也用不着摩明去吩咐，就各自分頭行動，一個四處洒掃，一個整理陳設，一個跑腿打雜，全都忙碌起來了。安排好裏面，摩明又到外邊去查看那女子的傷情，她這會兒有些高熱，原本蒼白的面孔上泛着潮紅，脈象極細極軟，按之似有若無、渺渺欲絕，感覺到她的情況不大好了，摩明不敢耽擱，立即將她抱回殿內。

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屋子裏真是大變樣了，四下里都被木偶人打掃得乾乾淨淨，原本桌腿殘損的大供桌被截齊了四條腿，變成了一張卧榻，邊緣早已風化的帳幔也被抖摟乾淨，又裁切得整整齊齊，鋪疊到榻上權當做褥子。偶人們還把原本放在神像前的石香爐搬到了卧榻旁邊，它們用殘木和朽布生起火來，此刻這屋裏雖然仍是四面漏風，但也比先前要光亮和溫暖許多。三個木偶人正捧着供碟、供碗到外面飛澗中去清洗，摩明把女子抱到榻上側卧好，找了個蒲團墊在她頭下，然後握住她的一隻手，將自己的元炁傳向了她體內，他通過自己的元炁將她紊亂的真炁平復了，然後帶動着她體內越來越充沛的真炁運轉大小周天，總算替她穩住了心脈。

偶人們帶着凈水回來了，它們將一個個碗碟在榻邊擺好，然後便乖乖地站着候命，摩明這時正好替女子運轉罷真炁，他朝着偶人們打了個響指，那三個就手拉着手坐到地上，很快便縮小到原來的樣子，又變回了小木偶。摩明把它們收入囊中后，就準備開始醫治女子，他這龍神也不忌諱什麼男女之別，直接就掀開那件包裹女子的外袍，將她的身子整個露了出來。他那件月白袍衫是龍宮所造，能吸收傷口血水，那女子自從被包裹住之後，各處傷口的鮮血都浸到袍衫裏面了。

摩明仔細地把每處傷口都查看了一遍，然後把備好的碗碟隨手拿起，那些碗啊碟啊的一到他手上，裏面的清水自然就變得溫熱了，他就用溫水清潔女子的傷口，每洗凈一處后，就抹上一些雪白的蚌珠靈膏，

這珠膏是龍宮煉製，能見傷止血、粘合皮肉，是人間沒有的外傷神葯。想是靈藥見效得快，那女子緊鎖的眉頭漸漸展開了，摩明小心地將月白袍蓋在她身上，無意間瞧見她右手背上紋着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色蓮花，他見那紋樣精美異常，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安頓好女子后，摩明到她對面盤腿坐了，閉着眼養精神，他一會兒留意着那女子促亂的呼吸，一會兒享受着山澗水流之聲，不知何時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被外面陣陣鳥鳴喚醒了，睜眼便看那女子，見她仍好好地睡着呢。摩明輕手輕腳走到廟外，用山澗水簡單洗漱一番，此刻朝陽初升，山裡還蕩漾着一層薄霧，周遭萬木蔥蘢、百鳥齊鳴，一派生意盎然。他深吸幾口山野之氣，頓覺神清氣爽，不遠處一棵公孫樹長得鬱鬱蔥蔥，摩明見了心有所思，他默念咒語，那樹就晃動起來，將許多嫩葉搖落枝頭，那些葉子飛舞着逐漸聚在一起，每片葉子都如繭抽絲般化出幾百條翠綠的葉絲來，空中無數的綠絲很快便合成了一套碧玉色的衣裝，不但有衣有裳，甚至連髮帶和鞋襪都一應齊全，他心裏記掛着傷者，便捧着衣裝快步返回。

一進門，那女子已起身坐在榻上，她用白袍裹着身子，先前散亂的長發已挽在腦後，臉上雖然還有些憔悴，但和昨夜比起來，那可是有生氣多了。她見到摩明進來，面孔刷地一下就紅了，忙垂下眼斜着看向一邊。敖摩明略一遲疑，緩步走了過去，他將那套裝束放在榻邊，便一聲不吭地又到外面去候着。過了好一會兒，他心裏覺着差不多了，聽着裏面卻沒什麼動靜，踱着步慢慢進去時，見她已然打扮好了，就到她對面坐下，輕聲問道：“你好些了嗎？”她還是沒抬眼，點了點頭作為示意。摩明又問：“你這會兒餓了嗎？”女子搖搖頭，依舊不說話。摩明想了想，把裝傷葯的蚌殼放到她身旁，輕聲道：“你換下藥吧，我去給你找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