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二(“我是全責方,賠他兩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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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事總有種不受干擾的認真,好像當下手裏的這件事,就是所有事情里最重要的。

銅製的鑰匙在鎖眼裏旋轉,一扣接一扣反鎖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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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須知》裏提到,最終考核分配系統僅作監考用,並非輔助系統。

為保證公平,世界相關數據庫暫時封閉,系統不會協助任務者,無法提供任何有關信息。

系統不是第一次監考,察覺到穆瑜的視線,慣性出聲:“很抱歉……”

“沒關係。”穆瑜說,“這是S03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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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陽光明亮,天高雲淡。但空氣乾燥冰冷,風和皮膚接觸久了,會有種被刀子切割的細微癢痛。

穆瑜在掌心呵了口氣,收攏手指,收進風衣口袋。

“只是普通的排除法,很好推理。”

穆瑜站在行道樹旁,避過那一陣穿堂風:“最終考核里,包含現代都市背景的世界有七個,每個世界的樹種都有細微區別。”

現在是冬天,環境有明顯的高緯度特徵,這裏通常不該大量栽種玉蘭。

培育出能在高寒地區種植的玉蘭樹,成樹有明顯灰白色樹皮、平滑少裂,多用於行道樹的世界,就只有S03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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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配來最終考核監考,系統們要考察和評估的不僅是宿主完成任務的能力,還有宿主本身。

資料里,入職表格愛好一欄,穆瑜填的是“做飯”和“種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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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瑜問:“我可以知道目標反派的名字嗎?”

“可以。”系統這次信息給得很快,“燕隼。”

最終考核的內容,就是設法從反派手中活下來。就算再提高難度,也總不能讓考核者連反派是誰都不知道。

事實上,如果穆瑜早端正考核態度,系統還會開放諸如“反派當前位置掃描”、“反派負面情緒監測”之類的初級功能。

系統正要進一步解釋說明,卻發現穆瑜沒有跟上來,依然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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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瑜來過很多次考核世界,拿到的身份也一定都和反派有聯繫。

按照概率,他即使沒有死在反派手上,也很可能在某些時候見過反派,甚至有過進一步的交集。

穆瑜回過神,搖了搖頭:“不算認識。”

他在S03號世界的確有認識的人。

也姓燕,叫燕逐末。

比他小几歲,生意場上聲名鵲起的新貴。進場不過短短几年,手上資產就不斷飆升,是真正意義上躋身金字塔尖的天才。

有關“燕隼”這個名字的印象,也源於這個人。

“他買了我的保險,受益人填的就是這個名字。”

穆瑜說:“燕隼。”

“保險?”系統的上任宿主是個欺詐師,觸發關鍵詞,檢索出相關信息,“宿主可以買一份保險,把車禍偽造成意外,騙取高額保險金。”

系統看似嚴格古板,所以才會被吸納做監考系統。實則早被教歪了,不然也不會主動暗示,提醒穆瑜永久退出最終考核的方法。

系統做這種事很熟練,提取出現成流程:“是哪家的保險?”

穆瑜平靜看着它:“我家的。”

系統:“……”

“我不缺錢,還得想辦法花一些。”

穆瑜的存款卡在臨界點,稍高一點就要被抓進最終考核,不理解系統為什麼還要推自己進這個火坑:“……燕逐末。”

意識海內的資料庫浩如煙海,幸好穆瑜閑暇時有整理的習慣,按照時間和首字母排列得井井有條,很快就找出了那一份已撤銷的保單存根。

穆瑜確認過這個名字:“他投了一張巨額保單。”

投保金額兩個億,受益人是燕隼。

穆瑜的保險公司調查半年,連官方檔案局也翻過了,沒有找到符合要求的目標對象。

穆瑜讓人退還了那一筆保金,準備去找燕逐末做進一步核實的時候,恰好出了意外,就這麼退出了最終考核。

考核世界隨機輪轉,等穆瑜下次再被抓進去,已經不是那個世界了。

即使經歷過一千個世界,投保兩個億這種冤大頭也有點罕見,所以穆瑜的印象還算清晰。

兜兜轉轉,把整個世界翻了一遍也沒找到的受益人,居然是他這次的目標反派。

“……宿主。”系統有些猶豫,“那你還要讓他撞你嗎?”

穆瑜點了點頭:“正好。”

想起系統剛才在法律邊緣大鵬展翅的提議,穆瑜抬起頭:“你可以控制事故的規模和後果?”

系統:“……”

它跟隨上一任宿主的時間太長,相關關鍵詞檢索都設置成了快捷方式,一不小心就自動彈出來一串。

“沒關係。”穆瑜沒有舉報的習慣,只是恰好有了個想法,“我想請你幫個忙。”

系統正忙着刪快捷方式,愣了下:“什麼忙?”

“把他的傷勢控制在擦傷,記得避開臉。”

穆瑜想了想:“再幫我輕輕撞一下他的腳趾頭。”

系統:“?”

穆瑜:“我是全責方,賠他兩個億。”

他才發現那兩億保金沒有退還成功,因為無人查收,所以又自動返還回了公司賬戶。

為了保證不突然掉進考核世界,穆瑜一向都把存款總額控制得很好,這次忽然多出的兩個億,多半就是從這來的。

系統也有點想被撞一下腳趾頭:“……”

它現在是監考系統,按理說不應當輔助宿主完成任務。但剛不小心露了餡,有把柄捏在穆瑜手裏,也不好意思就這麼拒絕。

……

況且,穆瑜的訴求是死在反派手裏、永久退出最終考核。

這種毫無上進心的目標,和其他任務者的權益也不存在任何衝突。

穆瑜不意外它會答應。

解決了最關鍵的技術問題,穆瑜又從系統那裏得到了“反派當前位置掃描”、“反派負面情緒監測”兩個初級功能,弄清了使用方法。

“因為都只是初級功能,所以準度也有限。”

系統給他解釋:“位置掃描只能精確到十米,更近就不行了。”

打個比方,要是在街頭擁擠的人潮中和反派狹路相逢,固然會觸發警報提醒,但無法確定目標究竟是十米範圍內的哪一個人。

同理,所謂的“負面情緒監測”其實也粗糙得很。

憎惡、嫉妒、恐懼、憤怒……都會被統一歸納進所謂的“負面情緒”里,至於究竟是哪一種,還需要任務者自行探索和調查。

穆瑜還是第一次認真了解考核內容,收起說明書,開啟了兩項功能。

下一秒,與反派距離不足十米的警報忽然嗡鳴。

穆瑜停住腳步。

風過樹梢,驟然攪亂還未來得及化去的殘雪。

深藍天空冷徹通透,在無遮無攔的太陽光晃得視野發白,雪花紛揚飄灑,折射出細弱的碎芒。

那就給你吧……

……平心而論,穆瑜不太希望老大爺叫燕隼。

穆瑜搖了搖頭,疊起那張紙收好,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

“四歲很多了……”穆瑜下意識回了一句,又停下。

他已經習慣了這些記憶片斷不講道理的突然閃回,在墜樓前的幾年,穆瑜就有這個毛病,嚴重起來甚至分不清幻覺和現實。

但畢竟光天化日,反派同樣不方便下手,進去看看倒也沒什麼。

燕逐末站在他面前。

年輕人的身量還要比他高些,體格不錯,長得很乖,垂着眼看他。

看上去軟綿綿的,不超過五歲,穿着純白的羽絨服,像個雪糰子。

按穆瑜做演員時攢下的眼界做標準,那雙眼睛也是少有的漂亮。

限速十五公里每小時,在充電。

又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過。

這次的畫面太快,他看不清,下意識閉着眼睛後退,忽然撞上了某樣東西。

不用特意找。

小傢伙坐在他對面。

他道了謝,把棒棒糖分給系統一支,掀開門帘出門的時候,視野忽然被陽光晃得一片白亮。

不顯露乖張狠戾時,又像一潭不起波瀾的晦暗死水。

系統有點緊張:“是不是在這家店裏?”

穆瑜輕蹙了下眉。

他是去找燕逐末還錢的。

穆瑜走過去,掀開厚重的棉門帘。

存根上,投保人年齡一欄,填的就是“25”。

系統:“……”

大爺姓牛,不姓燕。

他看了看化在手心的雪粒。

穆瑜又看了看那份保單存根。

風太冷,他的手還收在風衣口袋裏。

進了穿書局做任務以後,開闢意識海,這種狀況就好了很多。只是在意外遇到熟悉的場景時,偶爾會突然觸發。

很小的一粒,化了以後連水都算不上,只留下一點潮濕。

他不僅撞歪了那個年久失修的搖搖車,甚至還撞摔了剛踮着腳投完硬幣、高高興興準備爬上去唱“爸爸的爸爸是爺爺”的小朋友。

穆瑜忽然想起,自己那時原來見過燕逐末。

棒棒糖啪嗒一聲掉下來,隔着雪地靴,砸中了小傢伙的小腳趾頭。

穆瑜站在巷子口。

門楣上掛着的鈴鐺叮一聲響。

穆瑜一口一個“年輕人”,系統還以為他們年齡相差很多。

便利店的生意看起來不算好,裏面空蕩蕩,沒有其他人。

可惜正有濕漉漉的趨向,水汽匯聚,嘴角用力又用力,還是忍不住抿起來。

“宿主,位置掃描報警,顯示反派在十米內。”

保單的金額一欄填着兩億,不用猜也知道冤大頭是誰。

忽然揚下來的積雪落盡,經過他的影子也無聲無息消散。

穆瑜死在二十九歲,他的意識體投影也一直停在這年,那麼他就一直是二十九歲。

眼睛又黑又大,眼尾有顆小痣,睫毛格外長。

“宿主。”系統終於翻完了記錄,“燕逐末的數據顯示,他死的那年二十五歲。”

燕逐末把那份保單折起來。

他重複:“二十五歲?”

台階上的雪化了又凍,正是最滑的時候,穆瑜陡然失了平衡,重重摔坐在地上。

這一跤摔得慘烈過了頭,房檐上的雪都塌了大半。

記憶里的畫面毫無預兆跳出來。

……

穿書局下屬世界無數,任務者也好,原生數據也罷,反反覆復輪迴不盡,早遺忘了“出生”的概念。

意識海里,反派負面情緒忽然爆棚。

“或許出故障了。”穆瑜在意識里回他,“過會重啟一下。”

“找不到嗎?”

穆瑜關掉後台:“去看看。”

先是一張保單,然後是拿着保單的手。

如果有天遇到他,你就幫幫他。

小雪團看着搖搖車,眨了眨眼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便利店的門臉半舊,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不知道經歷了些什麼,眼底偏偏盤踞數不清的陰鬱乖戾。

眼瞳漆黑,眼尾微挑,下瞼綴着顆淚痣,天生招桃花,很適合風流多情的角色。

看店的大爺老得像塊滄桑的古樹皮,攏着袖子靠在櫃枱里,聽見聲音,掀開眼皮懶洋洋招呼來客。

對方的聲音低啞,像是壞過嗓子,有粗糙的沙沙毛邊:“沒關係。”

他隨手拿了幾隻棒棒糖,又要了瓶礦泉水,一起放在櫃枱上。借掃碼結賬的機會,確認過收款人姓名。

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疼。

他是走出來的,連自行車也沒有,眼下無疑不存在發生車禍的客觀條件。

如果有天恰好看見,隨手幫一把就行了。

系統還沒回過神。

風走得快,不沾雪色一掠即過。

透過泛黃的窗戶,可以看到停在後院的老年代步車。

凡是接觸過的角色,就會留下記錄,只不過淹沒在大量的代碼里,只有系統能讀取得明白:“他也只比你小四歲。”

穆瑜莫名鬆了口氣。

門口立着塊塗黑的木頭當廣告牌,上面用寫着今日到的年貨,旁邊還有輛已經風吹雨打得斑駁的搖搖車。

系統辨識到了數據里的死亡代碼,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

穆瑜站在原地。

他們更習慣按第一次死亡的時間排序。

他把折成方塊的打印紙塞進穆瑜風衣的口袋,擦肩而過:“那就給你吧……”

他站在巷口,身旁是家不大的便利店。

可惜冰冷。

車門掉了一半,勉強用膠布固定,暫時還能關的上。

系統:“宿主?”

穆瑜緩過勁來,發現自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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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反派我養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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