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親生的幼馴染
根據對講機里山田的說法,那個他沒來得及拆完的炸彈是在寫字樓旁邊的地方爆炸的。
看起來像是被什麼人一把扔上了天。
但是那個高度正常來講根本不可能有人類能做得到才對。
他不知道柊是怎麼做到的。
現在看來那個方法並非毫無代價。
這樣大量的血液流失,以及這種癥狀可能代表的嚴重內臟受損——諸伏景光已經做好了北川柊短時間內無法恢復行動能力的最壞打算。
他得帶着柊趕緊離開這兒,接受治療。
15層的前後門都被炸得一片狼藉,就算救援隊現在就開始清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通路打開。
柊等不了那麼久。
破碎的落地窗大張着嘴,呼呼地吹着被太陽加熱過的暖風,混着尚未散盡的硝煙味兒。
諸伏景光看向16層垂下來,隨風搖擺的安全繩——那是柊豁出性命給他打通的第三條出路。
現在他和柊兩個人也會從這裏安全離開。
他們兩個都會。
*
意識稍微清醒些之後,北川柊終於意識到,剛剛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都是他自己吐的血。
——當著諸伏景光的面吐的血。
北川柊現在甚至不敢去看對方的表情,只先用手背抹了把嘴唇和下巴。
他右手上原本只是沾了些灰塵的繃帶,立刻被血浸透。
完蛋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眼下這點兒小傷暫時還死不了。
但諸伏景光肯定已經擔心得快瘋了。
“Hiiragi?看着我,聽到我說話了嗎?”諸伏景光捧起他的臉,注視着他的眼睛,臉上滿是純粹的心疼和擔憂,“我現在馬上帶你離開這裏,你如果有哪裏不舒服就立刻告訴我,聽到了嗎?”
諸伏景光的動作很輕柔,捧着他像是捧着一隻名貴的瓷器,所以他沒費什麼力氣就拉開了對方的手臂,難得有些心虛地說出他那句經典台詞,“那個……其實,我沒什麼大事兒。”
他避開了諸伏景光的攙扶,動作利落地從地板上爬起來。
“救援來了啊,這是我之前用的那根安全繩吧。”北川柊將卡扣扣好,回頭看向已經在身體上綁好安全繩綁帶的諸伏景光,“看什麼?我真的沒事兒。趕緊走吧,降谷他們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快想想你的幼馴染啊諸伏景光!想想開口閉口都是Zero的你!
——別再那樣看着我了!
——我只是你眾多警校同期之中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諸伏景光的表情很複雜,但明顯不是被他兩句話就抹平了所有擔心的樣子。
上挑的貓眼微微眯起,平時灰藍色的眼睛,此刻彷彿被某種沉鬱濃稠的東西,染成了墨藍。
拉扯成平直的唇角,像一根緊繃到極致的弦。
而那根弦上蓄勢待發的箭,名為秋·后·算·賬。
但諸伏景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快速走過來仔細檢查了他的卡扣有沒有扣好。
這種時候,事事為他人考慮的景光當然只會關注他的安全,他的傷,他的健康。
雙手攀着安全繩時,他有些出神地想着諸伏景光是個紅綠色盲所以並沒有發現他剛剛瘋狂吐血的可能性。
可惜警校生體檢絕不會讓這種可能性出現。
雙腳踏上16層樓的地板后,北川柊才察覺到周圍過於古怪灼熱的視線。
他任由旁人幫他解開身上的綁帶,“呃,怎麼了?是我臉上太髒了嗎?”
此時在救援人員的幫助下爬上16層的諸伏景光也露出
有些無語的神情,“你是大猩猩嗎?我一眨眼你就自己一個人竄沒影兒了。”
北川柊此時才露出恍然的神色,“我剛才有點兒走神來着,抱歉,下次我等等你。”
諸伏景光:……
他是那個意思嗎!
這種時候等個鬼啊!
“那個——不好意思,”一名醫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你們剛剛說誰傷重吐血,昏迷不醒來着?”
諸伏景光:……
他甚至有些難以啟齒是怎麼回事?
北川柊抹了把臉上的血,露出一個散發著血腥味道的笑容,“抱歉,我的同伴他可能是看錯了,以為我受了傷,但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兒嗎?”
醫生面露糾結地指了指他臉上沒擦乾淨的紅,“那你這血是怎麼回事?”
肩膀忽然搭上來一隻手,將腳步後撤隨時準備跑路的某貓貓往前推了一把,“醫生別聽他胡說,剛剛就是他吐血了,雖然現在看起來活蹦亂跳,但都是硬撐的假象——請務·必·仔·細給他做個檢查。”
說完,諸伏景光當場掀起了北川柊背後的T恤下擺展示給醫生,“醫生您看他後背的傷——”
這撩人衣服的動作跟降谷零不能說毫不相干,只能說一模一樣。
不愧是親生的幼馴染。
*
萩原研二覺得他胳膊腿兒都綁得有點兒麻。
綁繩子的人經驗老到,他跟班長折騰半天,那繩結兒就跟焊死了一樣我自巋然不動。
“勇太!勇太!他們對你做什麼了勇太!”宮川健二一出電梯就衝著綁在椅子上的宮川勇太衝過去。
稻垣一郎的槍口抵在閉着眼睛的小男孩兒腦袋上,抬眼看向神情激動的宮川健二,“別靠近,先把手術做完,你兒子就還給你。”
同樣名為勇太並且即將接受手術的小男孩兒已經在半個小時前進入了手術室。
不知道面對和自己孩子同樣名字的小孩兒,稻垣一郎是不是真的忍心親手傷害對方。
或許那枚面對宮川勇太時射偏的子彈就是答案。
“你不能進去。”稻垣一郎忽然走上前,攔住跟在宮川健二身後的女人,“我要求的手術人員名單里沒有你。”
“我是宮川健二的替補醫生,是因為您要求一定要保證手術成功率才來的。您也看到了,在這種情況下,宮川醫生的狀態肯定比不上他平時穩定,萬一因為緊張導致宮川醫生有任何失誤或者不能繼續手術的情況,我也可以臨時頂上。”
謊話。
萩原研二幾乎是一眼就看出對方的真實身份——警察。
這也正常,警視廳本來就不可能對罪犯言聽計從卻一點兒對策都沒有。
稻垣一郎明顯有些猶豫。
但似乎並非他和那名警察所擔心的,對於身份的懷疑。
“一會兒手術做完,你和他們兩個第一時間送我兒子離開。”稻垣一郎點了點那兩名護士。
——所以這三個人有什麼特別的嗎?
萩原研二有些疑惑。
稻垣一郎似乎特別在意到底是誰送他的孩子離開。
這個人選代表着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正在此時,準備消毒更換手術服的宮川健二卻又穿着他剛剛到達時的那一身私服跑了出來,似乎是心有不甘地對稻垣一郎憤怒地大吼,“你不能這樣威脅我!”
面對眼前立刻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槍口,宮川健二稍稍瑟縮了一瞬,隨後又色厲內荏地瞪起眼睛,“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孩子的主刀醫生,你孩子的性命,身體能不能痊癒,甚至之後有可能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全都掌握在我一個人手裏!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兒子,或者就算救活他,也在他
身體裏留下什麼短期內無法發現的隱患嗎?”
即便聽到這樣的話,稻垣一郎也很平靜,似乎早就對對方可能產生的反應有所預料。
對於宮川健二來說,醫生的權柄從來都只是他謀取個人利益的工具而已,所謂醫者仁心根本一文不值,所以這垃圾才能夠這麼無所顧忌地說出“我要在你孩子的身體裏留下短期內無法察覺的隱患”這樣的威脅。
此時稻垣一郎手中保持着通話的手機也響起了那道變聲器犯人的聲音,“你說的沒錯,宮川醫生,勇太的性命確實是在你手中。你當然可以選擇對勇太不利,這樣大家就都死在這裏。可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哪一方更不願意看到呢?”
“是家境優渥,兒子剛剛大病初癒,生活幸福美滿的宮川醫生你,還是債台高築,走投無路,兒子也即將病重而死的我們?”
“選擇權在你的手裏,宮川醫生——到底是配合我們完成手術,帶着你的兒子和同事們平安離開,我們這些壞人甘願伏法的結果,還是所有人同歸於盡的結果。”
甘願伏法嗎?
萩原研二總感覺這個甘願伏法的人員範圍,恐怕並不包括這位電話里還要藏頭露尾的犯人。
或許可以試試內部瓦解的辦法。
“不好意思,變聲器先生,”萩原研二突然開口,“所以你到底怎麼保證宮川醫生一定會好好給這孩子做手術,而不會藉機泄憤呢?”
“剛剛你說的那套最多只是讓他一定不會當場殺死稻垣勇太而已。”
“是你十分相信宮川健二醫生的醫德高尚嗎?還是說那孩子到底能不能徹底痊癒,其實你也並不怎麼在意?”
“那孩子其實跟你沒關係,對嗎?變聲器先生?”
聽完最後一句話,稻垣一郎的眼神徹底變了。
“你很聰明,年輕的警官先生。”變聲器犯人被識破真實想法后反而更加開心,“但那又怎麼樣呢?只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引爆所有炸-彈。至於稻垣——”
“他就算知道我不在乎他兒子,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啊,除了兒子被綁架的宮川健二,試問還有哪個嫌命長的醫生願意在生命安全受到嚴重威脅的前提下,還來給他的孩子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