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第130章 第 130 章

安夏愛看動畫和漫畫,但是對於在這個年代做動畫漫畫並沒有什麼意願。

現在最強大的動畫製作公司必須是上美,可是在1984年,宮崎俊來訪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陷入了困境,滿心就只關心在日本一張原畫多少錢,一秒動畫多少錢。

把滿懷着理想的宮崎俊給鬱悶走了。

《黑貓警長》出了五集也沒下文了,有說是內部權力鬥爭的,有說家長舉報的,有說血腥暴力被有關部門禁了的。

海南美術攝影出版社的《畫書大王》剛創刊一年就涼了,前幾天還被提名為當年最佳期刊候選,過了幾天就因為某位高層領導說書里有一張黃圖,其實就是北條司的一張插圖,沒有調查,沒有申述,沒有通過必要的行政程序,一言定性,不審而斬。

而且這事到2023年都不會解決,九十年代初的年輕人都幻想着等自己當了父母,就不會像以前那樣封建,到處亂舉報,事實上,好不容易出了一部《中國奇譚》,照樣沒少被父母舉報。

總之,就是屁事一堆,還不賺錢。

不過,安夏還是決定去看看,動畫不掙錢,但是搞動畫、特效的人才還是要的,拿來給遊戲用挺好。

已經是晚上八點,陳鶴生的動畫公司里還有好多人沒走,個個都在埋頭畫畫。

安夏眼睛掃過,發現那些人畫的東西很眼熟,記憶里慢慢浮現出這些角色應該出現的地方。

不是動畫,也不是遊戲,而是已經在她的時代已經倒閉很久的《北卡》和《卡通王》。

今年國家說給政策支持,於是不少地方都出了漫畫類的雜誌。

難道在這個世界線里,那些漫畫雜誌開局就直接把雜誌刊登的漫畫作品給動畫化了?

有這麼猛嗎?

見安夏好奇地盯着他們看半天,陳鶴生驕傲地說:“我們公司的員工都是科班出身,繪畫功底深厚,在外面很難找的。”/.52g.g,d./

安夏問道:“他們畫的是動畫的分鏡嗎?感覺不太像啊。”

陳鶴生本來想糊弄過去,沒想到安夏對動畫分鏡和漫畫的畫法是有研究的,兩者實在相差很大。

“他們是在畫漫畫。”

實在沒法說謊,陳鶴生只得說了實話:“現在是下班時間,他們在給其他地方畫商稿。”

不然在公司里的那點工資,實在是不夠日常開支的。

“他們都是我的同學,如果畢業的時候,去了室內裝修、給公司設計產品外型之類的工作,肯定沒有問題。不過他們都有着做獨立創意的夢想,才會跟着我。”

陳鶴生家裏做生意的,挺有錢,他在家裏是老二,頭上有大哥管生意,他只管花,家長也不管他學什麼,反正也沒指望他繼承公司。

他憑着興趣挑了美術專業,後來又看了國內外製作的精美動畫,就生出了自己也要辦個動畫公司的念頭。

陳鶴生的性格外向熱情,能說會道,於是,他拉來了許多自己在美院的同學,一起參與他的“偉大事業”。

後續結果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

看動畫一時爽,做動畫火葬場。

在還沒有電腦繪圖的時代,所有的畫面都得一張一張的手繪,效率非常的低下。

半年過去,進度像在地上爬。

家裏人已經對他的虧損數字錶示非常不滿,對他說:“你什麼都不幹,家裏的錢夠你吃三四輩子的。你一努力,家裏的錢可能只夠你折騰三四年。”

按現在的進度算算,想要做出來成果,起碼還得要兩年時間。

做不出來是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陳鶴生已經看見,面向青少年市場的動畫,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動不動就被舉報。

想到就算辛辛苦苦做出來,也有可能被一朝下架,陳鶴生就很崩潰。

安夏聽了他的解釋,十分理解。

動畫片被下架之後,還沒法進錄像廳那種灰色地帶,不然好歹賺一波。

主要是社會大哥們也丟不起這個人啊!

想想看:

光頭、金鏈、左胳膊紋龍,右胳膊紋虎的社會大哥被人偷偷推薦:“有一部超級血腥暴力的片子,被禁啦!要不要去我家錄像廳看?鋪墊都沒有,上來就特血腥,特暴力!”

社會大哥決定帶着幾個剛入伙的小弟一起去看,接受一下殘酷血腥暴力的入職教育。

大哥在一個沒有任何招牌的門口東張西望半天,在門板上三長兩短的敲五下,再對個暗號,大哥逼格拉滿,小弟們一臉崇拜。

大家坐好,屏幕亮起,屏幕上出現了小狐狸嘴裏叼着一隻鵝的動畫片,它嘴角帶着血,搖着尾巴跑遠。

沒了。

小弟們一臉懵逼。

社會大哥拎著錄像廳老闆的領子。

錄像廳老闆解釋:“就是這一段被舉報血腥暴力的,真的真的!”

……

“再加上我家也真的要移民美國了,我也沒有空照管這邊的生意,就希望能賣給一個能繼續做這方面工作的公司。我玩了《玉京戰神》,感覺後續會是一個很大的製作,後面應該會需要很多會講故事的人,會畫畫,會做動畫的人,與其在外面招剛畢業的,不如找我們公司的,他們都有自己的作品集,而且,管理起來也方便。”

蘇靈確實跟安夏說過招人的問題。

開始她的夢想只是做一個像紅白機遊戲那樣的無劇情遊戲,需要的人不多,可是現在……剎不住車了。

罪惡根源是一位策劃,他今年剛玩過兩款遊戲,一個叫《侍魂》,一個叫《豪血寺一族》,這兩個遊戲都有背後豐富的人設和劇情。

很多人第一次玩是因為漂亮人物和帥氣的打鬥動作。

多玩幾次,就會因為一些人物的小動作而產生好奇,去研究更深層次的內容,然後會對人物產生更深的感情,從而對遊戲的新版本產生期待。

他認為連這麼簡單的1v1街機對打遊戲都能用一點點小劇情引人入勝,電腦遊戲要是做的還不如街機遊戲,就太可惜了。

由於安夏一直說要讓玩家、顧客產生興趣,然後與產品產生巨大的粘性,所以蘇靈也秉承了她的想法,決定讓劇情變得豐富一點,結果,一豐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連一個坐在地上要飯、只有一句台詞的npc都有身世背景,還莫名的有了一眾擁躉鐵粉,一個隨手做的待機動作都被人做了五千字的文化背景、歷史傳說的解析,說他就是前朝廢太子的侍衛長云云……

連他身上破破爛爛爛的一個荷包都是證據。

美術表示很茫然,她就隨便找了一個古代的荷包做為參考,還故意抹掉了時代的痕印,連字都是亂寫的,誰知道還能被分析得頭頭是道。

《玉京戰神》的地位被抬高,也是各位玩家有意而為之的產物。

同樣是遊戲,電子遊戲就下流,圍棋就高貴,憑什麼?!

他們為了能合理合法地在家玩遊戲,於是把《玉京戰神》往歷史傳承、文化輸出、歷史事件影喻上搞。

什麼這個暗示了赤壁大火,那個暗示了燭影斧聲,還有暗示了英法百年戰爭,暗示了海盜手中的私掠證……等等。

總之,只有作者不知道,沒有玩家想不到的神奇分析。

遊戲製作組這段時間常看的事就是趴在遊戲論壇,以及《計算機世界》雜誌上看各位玩家的分析測評:

“啊,原來我當時是這麼想的啊!好耶!抄了!”

既然要往這個方向走,那文案、美術和動畫都要跟得上。

不能因為“反正就那麼一團,根本看不清”就擺爛瞎畫,還得有理有據,如果一個波斯家族聚會上擺着一個中國制式的瓷器,那這玩意兒,就得有個合理的故事。

而且,新版本還得跟得上,不能半年都沒有版本更新。

因為等版本更新的時候,玩家就會寂寞,就會給未盡的故事設計一大堆情節。

同人設計得太多了,就會發生“同逼官死”的慘劇。

傳說有一個盜墓類一直沒有繼續往下推進,就是因為所有合理的可能性都被同人作者猜了一遍,作者實在沒辦法再給出比同人故事更驚喜的設定了,只能擺爛。

想要讓版本快速更新,就要人人人人人人!!!

美術和文案對蘇靈來說,確實是剛需。

安夏沒有把話說死,她對陳鶴生說:“遊戲公司是獨立在外的,我可以幫他們說說,看看有沒有需要。”

她把公司里美術和文案的作品集都要來,發給蘇靈,讓她轉交給美術總監和文案總監,看看有沒有合用的人。

美術這邊沒有什麼問題,文案的問題比較大。

一共有十個文案,但是他們全都沒有完整的寫過一個超過二十萬字故事的經驗。

更沒有做過世界觀和人設。

陳鶴生是美術生,他的嫡系部隊也都是美術。

文案都是他隨便找來的,在他的心中,文案不就是看圖說話么,有什麼技術含量。

閑着也是閑着,安夏決定替蘇靈先面第一輪,免得把水平不行的人送過去,遊戲那邊一看是大老闆介紹的人,明明能力就是不行,還得硬撐着多面幾輪,以示對大老闆的尊敬。

不面不知道,一面嚇一跳。

這十個文案里,有六人只有在報紙(注意,是校辦)和雜誌(注意,是少兒)上發表過散文的經歷,字數不超過一千五。

還有三人在中學時曾在練習本上寫過武俠,最長的那個寫了一萬字后爛尾,因為畢業了……

還有一人雖然在紫金論壇上寫過,但他是“鐵血大師兄”的死忠粉,寫的都是“鐵血大師兄”的同人文。

安夏記得這個人,陸雪這個悶騷偷偷把給他寫同人文的作者都收藏了,還驕傲的給安夏看過。

安夏對這個人寫的同人文的印象是“天氣晴朗,陽光燦爛,藍藍的天上飄着朵朵白雲,總裁坐在辦公桌后睡著了,被秘書叫醒:總裁,約定的時間到了。然後總裁去趴樓頂,biu~人死了,總裁在行事曆上打了個勾。”

全文完。

整個故事無聊就算了,世界觀和人物設定完全是按“鐵血大師兄”的來,完全沒有自己的東西。

這下連安夏都困惑了:“你們沒有做過原創的、完整的故事,那你們在公司都做些什麼?”

公司都成立半年多了,難道他們愉快的就在公司吃喝玩樂,每個月收一次工資?

那可真是神仙日子啊!!!

“美術把他們想畫的人物畫出來,我們根據人物身上的細節來給她編人設和故事,比如皮膚黑,身上有水珠的少女,我們就把她設計出身是漁村這樣子……”

安夏眉毛微動:“看圖說話?”

學作文的最初形式。

他點點頭:“我們這邊文案就是干這個的,給道具起名字,給人物起名字,給城市起名字,給招式起名字……”

安夏搖搖頭:“我們公司的遊戲劇情完全是原創,如果還按這種思路的話,是寫不出來的。”

有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員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只要給我發工資,要我寫什麼,我都能寫出來。”

安夏心中沉沉嘆了一口氣,太年輕啊。

真正全能的天生大佬扳着手指算算也沒幾個,大多數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區間,想要跨越能力界限強求,就會發現,世上有很多事,是給再多錢都做不到的,很多人做項目做到中途,實在受不了,寧可錢不要,也不想做了。

安夏隨便問了幾個情節的設定,他非常自信的回答:“我擅長的是’英雄之旅’的寫作風格,還有荷里活三幕式……”

然後侃侃而談英雄之旅的十二個步驟。

安夏聽見他說出“英雄之旅”的時候,心就沉下去了。

“英雄之旅”的模式是一個很好用的模式是很經典,但是這麼說出來就很奇怪,就像問一個孩子打算怎麼提高考試成績,回答:上課認真聽講,下課多做題。

回答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沒有任何作用。

而且對於從來沒寫過故事的人來說,會被步驟限制住。

安夏以前遇到過一個看了幾本編劇書就覺得自己可以的人,非要在開局主角的性命就在倒計時的短故事裏,也加入“遇見導師”這個步驟,被人反對,他還跟別人叫囂“你學過編劇沒有啊?”

繼續聽下去,果然是不行的。

他確實讀過一些編劇類的書,並記住了裏面的一些觀點,但僅此而已,並沒有學以致用。

看來那位殺人無數的編劇老師,還得孤獨的過一段時間。

安夏退而求其次,打算招兩個給編劇老師打下手的人,他們的工作既然是給道具、關卡、人物起名字……那這事應該沒有問題的吧?

有五個人不願意幹這種事,在這個公司幹了半年,他們已經覺得是在浪費青春,不想去新公司也這樣。

還有五個人為工資低頭,願意。

但是……就這五個人,也出妖蛾子。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安夏感覺這幾個人的關係還挺不錯的,其中一個嘴特別甜,對其他人都師兄長,師姐短的,那叫一個客氣。

安夏在依次面試的時候,除了問他們專業問題之外,還順便問了一下他們對其他文案的想法和工作能力的評價。

因為她要兩個人,要是招進來的兩個人水火不容,一個寫東,一個寫西,然後兩人都不肯相讓,還要浪費時間調和兩人的矛盾。

萬萬沒想到,那五個人的回答過於統一:“這公司里的活都是我一個人乾的,其他四個人什麼事都不幹,整天上班等下班。”

然後就是拚命推銷自己。

五個人都說活是自己一個人乾的……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有點一言難盡。

安夏決定,一個都不要了。

還不如找兩個陌生人,好歹他們之間會相敬如賓一段時間。

蘇靈已經缺人缺得城門冒煙,她收到安夏發來的美術作品集之後,迫不及待與美術總監敲定了幾個想要見一見的人。

順便問了一下有沒有好用的文案,那位殺人如麻的編劇的工作量已經超出太多,他光是寫不同支線和人物單人故事的大綱就快要累死了。

安夏十分遺憾:“沒有,讓你們的人事再努力挖人吧。”

蘇靈痛呼:“不!!!為什麼,我們開出的工資那麼高,都找不到人?報紙上說的那些熱愛文學的年輕人都去哪裏了?”

“嗯……可能是因為,你看不上他們吧。”安夏同情地說。

·

·

陳鶴生招文案沒有眼光,招美術是真牛逼,所以說,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從陳鶴生那裏過來的十個美術被蘇靈照單全收。

他們以前閑得蛋疼,現在忙到飛起。

剛來,就被安排了畫遊戲裏的各種小道具:各種等級不同的寶箱,各種等級不同的捲軸,各種等級不同的任務線索。

焦河山在遊戲公司談公事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他們正在畫的東西:“好漂亮。”

“我這是參考了波斯王朝的光明之海粉鑽畫的。”美術為他的作品驕傲。

與焦河山談事的策劃總監見有人喜歡,也很開心,馬上把自己電腦里的那些成品圖調出來,除了寶箱,還有武器,鑰匙以及等等……

“這麼好看!”焦河山的眼睛亮了。

他是一個設計外設的人,對各種花里胡哨的設計特別有興趣,在玩遊戲的時候,受限於屏幕大小和解像度,基本上只能看個輪廓,他沒覺得那些道具有什麼特別。

現在看到原稿,原來有很多精心設計的細節,海洋公主的裙子不是一片白布,而是鋪滿了魚鱗型的蕾絲,上面綴着水滴形的珍珠。

“太可惜啦!”焦河山搖頭嘆息。

做為一個設計者,他十分理解一個畫師千辛萬苦畫出一個東西,結果被呈現出來不足萬一的痛苦。

“沒辦法啊,我們又不能連電腦的顯示器都生產,只能把原畫印在海報上,五毛錢一張,都賺了幾萬塊了。”

焦河山看了看白慘慘的鍵盤,又看了看牆上的那張主題海報,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策劃總監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嗯,除了海報,應該還可以做點別的,算了,我們還是先搞手柄吧,優先完成安總的要求。”

“在紫金,你有什麼額外的想法,都可以隨便提的,說不定會比正職幹得正好呢。”

“還有這種事?”焦河山很意外,“安總不會覺得這是不務正業嗎?”

“要是人人都只務正業,那社會還怎麼進步,科技還怎麼發展,很多技術發明都源自於不務正業啊。這是安總說的。只要精力允許,公司是很支持你搞一些自己的東西的。”

焦河山見他這麼說,心裏安穩了許多,便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既然這個遊戲的玩家這麼多,而且對遊戲的評價都比較正面,那我們可以做一套遊戲相關的外設。”

“哦,我們做了一些,我帶你去看看。”策劃總監驕傲拿出一些毛巾、錢包、存錢罐、碗、杯子……以及等等。

其中錢包就是那個被稱為“廢太子的侍衛長”的乞丐所有,上面打了幾個補丁,一面寫着“藏富”,一面寫着“納寶”。

存錢罐是靈寵系統里人氣最高的一隻肥嘟嘟的小銀狐,奶凶奶凶地抱着一個瓦罐,狐狸身邊豎著一個牌牌,上面寫着:家有凶狐,只進不出。

焦河山挨個看完:“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想做的是鍵盤和鼠標。”

“那是什麼樣的?”

“現在暫時還沒有頭緒,能不能把小道具的原圖發給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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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費用申請表被打回后已經過了一天,安夏沒有接到新的費用申請表,於是決定關心一下這位跳槽過來的同志,是不是在什麼流程被卡住了。

人還沒招到,焦河山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工位上,看起來有點孤寂。

安夏走過去,發現他在看遊戲上的道具圖。

焦河山看見安夏,先是一驚,下意識地手指一抖,按下了alt+tab鍵。

電腦界面瞬間切換到其他公司發過來的報價單。

然後焦河山猛然意識到,這套動作是當著安夏的面做完的,頓時尷尬非常,訕訕地又把畫面切換回來。

安夏看着他窘迫的表情,平靜地說:“我們公司沒這麼多講究,在保證工作任務能完成的情況下,只要不在公司里看違法亂紀的東西,你想幹什麼都行。我就是來問問,你的費用申請做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提交?”

“有幾家公司的報價單還沒有回來,等那幾家的回來了,我再提交。”

“嗯。”安夏點點頭,然後問:“你也覺得它們很好看?”

焦河山為了表明自己是在認真幹活,而不是在摸魚偷懶,對安夏說:“我想做一些遊戲主題的外設。”

“要在功能上有什麼改變嗎?”安夏問道。

焦河山搖搖頭:“就做幾個排名最高的角色,還有一些常見的道具之類的。”

“可以,做主題鍵盤鼠標和鼠標墊嘛,你算一下價格,報上來。”安夏說完,轉身離去。

焦河山都沒反應過來,等安夏的背影已經消失了,他才發現,啊,一個預算還沒做完,怎麼又來一個預算,啊啊啊……預算,以前他從來都不用操心這個問題,現在活得好像一個財務。

就在焦河山在嚶嚶嚶的做預算時,人事通知他,他要找的材料學相關的職位,已經得到了幾位還可以的候選人。

那幾個人的工作經歷都是跟塑料製品打交道的,通過簡歷篩選和面試結果,焦河山選了一個以前在生產汽車的工廠里做方向盤的人,他叫胡山河。

在辦入職的時候,行政就把他的名字給弄錯了,寫成了胡河山。

然後旁邊組的人還開玩笑,問他們要不要供個遊戲裏的水神像。

因為,“焦糊”這個組合,聽起來得用水神壓一壓。

玩笑歸玩笑,胡山河入職第一天,那叫一個雷厲風行,立馬就找出自己以前研究過的材質,找到自己相識的供應商要報價。

等報價的時候,他也沒閑着,把所有材質的優缺點都列成文件。

不愧是專業人士,他說起材質來,絕對是專家水平,什麼材料便宜,什麼材料結實但容易臟,什麼材料剛摸上去覺得舒服,摸不了多久材料就會像被一層油包着,什麼材料怕酒精,什麼材料怕油……

他交上去的報告條條框框,列得十分仔細,是供領導參考的絕佳典範。

其中有些材料,正是焦河山計劃用來做手柄的材料。

正好,一個公司連報價都不積極,充分說明其思想有問題。

以後肯定連活都不想交了。

焦河山就用這份報價填了手柄的材料報價清單。

“你的工作習慣真好。”焦河山忍不住誇讚。

胡山河不以為意:“我們單位以前就是這樣要求的。”

“你們單位真不錯,對了,我記得看你們單位去年的效益挺好的啊?你怎麼就走了呢?”

“因為,這個好,是建立在廠長這個人之上的,他一退休,整個廠就不行了,怎麼省事怎麼來,唉,好傳統都丟光咯。”胡山河無奈的搖頭。

同樣為“人治”所苦的焦河山沉痛地點頭:“我明白,我以前的公司也是。”

“我們廠現在確實看着還不錯,那是因為以前留下的家底厚,照我看,也就三五年的功夫,要是再不換領導,就得敗光。”

胡山河嘆了一口氣:“我實在受不了那麼多靈活多變的規則了,一會兒行,一會兒不行,全看來辦事的人是誰,過去的交情如何,有沒有一起喝過酒,想幹什麼都做不成……”

“放心,在紫金絕對沒有這方面問題,就算你跟對接的人連面都沒見過,正常的流程也是能走完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將兩份費用申請單同時提交上去。

這次的報價單價格比上次漲了一些,審批時間也比上一次的長,還有專人過來問了一些問題,確認報價的合理性。

最終……沒通過。

焦河山查看流程,是被安夏斃掉的。

焦河山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次他準備的非常充分,各種情況都考慮到了,把所有可能的實驗材質都列了一遍,不可能再說他問題考慮不周到吧!

再去找安夏,一問,這次不是嫌他花錢少,而是嫌他花錢多。

焦河山:“……”

安夏有理有據:“你既然只是做一套主題鍵盤,沒有任何功能上的改變,為什麼不只改鍵帽?”

這是焦河山從未想過的道路,什麼?還有直接改鍵帽的?

安夏伸手,拔下一顆v鍵:“喏,這不就是隨便拔下來的嗎?你做一個新的放上去,不就好了。現在的接口都一樣,甚至都不用考慮不同型號的問題。”

“這……買鍵帽……會不會顯得太小資了?”焦河山猶豫道。

按他的想法,買一整個鍵盤,那是功能性的,就有一種花錢買一個能幹活的東西回來。

買鍵帽,純裝飾性,一點特別的功能性沒有,總覺得是浪費錢的行為。

《玉京戰神》都走“揚我國威、弘揚中華文化”的路線呢。

又不是單純因為打得爽。

安夏看着他糾結的表情,知道對於九十年代初的人來說,“花錢純買我樂意”這種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時代,如果有人被別人評價“你真臭美”“你還愛美啊”,少不得要為自己分辯幾句。

為美麗買單是一種大逆不道的行為。

全國還有那麼多人民在吃草,你居然還敢愛美?!

安夏笑笑:“你不是也看過遊戲部門做的玩家群體調查了嗎?”

“嗯。”

“還記得我們的玩家群體是什麼人嗎?”

是15歲到30歲的人,男女都有,可能因為遊戲的名字看起來比較狂野,現在看男性玩家更多一些。

安夏又問:“你覺得這個年紀的人,是想跟別人一樣,還是想跟別人不一樣?”

焦河山哪能不知道,誰不想讓自己是特殊的,只有被社會毒打過的成年人,發現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才會收起一身鋒芒,黯然沉於人群之中。

“以前我賣變形金剛布料的時候,那些孩子穿去學校,還不是先被同學說臭美,轉頭就哭着喊着求家裏人給買一件。”

安夏揚起一個笑容:“只要你做的東西符合這個年齡段的審美,就不用在乎什麼臭美不臭美的問題。對了,你可以多設計幾個不同的主題,除了遊戲之外,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聯名,比如我看《射鵰英雄傳》就不錯啊,應該會有人願意買的,不過你得搞定版權問題。”

聽了安夏的話,焦河山默默回來,繼續修改費用申請。

這次可算是終於申請下來了。

焦河山的計劃里,除了有《玉京戰神》之外,還有《射鵰英雄傳》、《聖鬥士星矢》、《米老鼠和唐老鴨》、《紅樓夢》……

都是當時大熱的故事。

安夏看了他上報的名單,目光久久停留在《米老鼠和唐老鴨》上,對他說:“這個你儘力,要是報價太高,就不要強求了,他們的法務部太厲害,說不定會挖個坑讓你跳。”

連安總都緊張的公司,讓謹慎的焦河山也感到擔憂:迪斯尼法務部……不會跟拿刀拿槍的黑/-/社會一樣吧?

事實上,談判的過程沒有那麼他想像的那麼恐怖,因為那位去英特爾跟人聯手搞usb技術的鄧杭生同志,異常社牛,他在短時間內,處下了他那棟樓里所有的同事,還給英特爾的領導小女兒做了會閃閃發光的中國小燈籠。

焦河山把自己的擔憂告訴鄧杭生,鄧杭生想起看見領導家有好多迪斯尼的這這那那,於是跟領導稍微聊了一下,發現他跟迪斯尼版權部的人挺熟。

談判過程還算順利,除了最後對方要求的授權費,把焦河山嚇了一大跳。

“……這價格……還是算了吧。”焦河山覺得除非一顆鍵帽賣一百塊,否則,得幾百年才能回本。

“冷靜,這不是他們剛報價嗎?報價不是可以砍的嘛?”

安夏一邊說,一邊打開詳細的費用清單,那個價格在安夏看來還行,當年孩之寶沒少收中國的授權費。

“我試過了,他們的態度挺堅決,說費用不能讓。”焦河山很惆悵,他只是一個硬件工程師,為什麼還要管授權談判?他連買菜都是對方說多少錢,他就付多少錢。

“哦,費用不能讓啊。”安夏指着授權範圍,“那就談它咯,還有授權時間。”

焦河山覺得自己已經想得挺齊全了,他沒只談鍵盤和鼠標,連耳機、機箱,都已經全部算在裏面,還能再加什麼範圍?

“我們公司的產品那麼多,可以都用上啊,比如我們王工的自動電飯煲,比如教學機械人,比如護工機械人,要是哪天想做熱水袋,方便麵,能用都用,豈不更好?”

……這也可以的嗎?焦河山決定按安夏說的,去轉換思路。

安夏完全沒指望能談下來,那可是迪斯尼,版權狂魔,他們現在未必在乎中國市場。

讓焦河山再跟他們拉鋸一下,完全是因為想給焦河山一個練練手的機會。

他現在是團隊負責人,不再是純潔的硬件設計師了。

以後要談判的機會還多的很,與其等將來在重要的項目上翻車,那還不如趁現在,用這個不是很重要的版權狂魔練練手。

沒想到最後談下來的結果還不錯,紫金科技出產的產品,都可以使用迪斯尼所有動畫人物的形象。

“哇哦~要首先,我要做兩隻金花鼠的耳機!“安夏激動地搓着手。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耳機的兩個罩子,就做成金花鼠扒在耳罩上,甩着尾巴,偷偷對着耳朵講話的模樣。

還想要動漫史上最有錢的鴨子——史高治·麥克達克的時鐘,到整點報時,從報時窗里會蹦出一個史高治,跳進金幣的海洋里游泳。

夢想歸夢想,急不得。

其他幾個版權也都依次談妥。

談合同環節終於結束,焦河山終於不再焦心爛額。

新的設計師也已經到崗。

第一版,設計十分保守,相當於就是在鍵帽上印了畫畫。

f1到f12是金陵十二釵。

上下左右鍵是北丐、南帝、西毒、東邪。因為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backspace鍵則是倚天劍,一劍砍掉所有的錯誤。

回車鍵是遊戲裏的城堡。

”enter是進入的意思,進入城堡,象徵著掌握權力。“焦河山向安夏彙報他的設計圖,請示是否可以按圖紙開模。

每一個設計,他都必然能找出一套說法。

這個暗示什麼,那個影射什麼。

這樣才能顯得他每一個設計都是精心的,而不是隨便一拍腦袋瞎說的。

安夏沉默地看了一會兒,搖頭。

焦河山感到十分的絕望,他不明白:“您是覺得哪個形象不合適嗎?我可以改。”

“你在偷懶。”安夏說。

焦河山像被雷劈了一樣。

為了把成本降到最低,他對比了好多家供應商的報價。

為了能精準擊中消費群體的心,他不僅找市場調查公司,自己還在網上做了調研,甚至在遊戲裏刷世界頻道的喇叭。

為了向安夏彙報工作,甚至還求人幫他做了一個漂亮的模板,整個工作報告花里胡哨,又是表格,又是數據透視圖。

“我沒有偷懶。”精力花了,錢也花了,焦河山認為自己說這句話,問心無愧!

安夏問他:“你知道總成本嗎?”

焦河山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彙報上不都寫了嗎?

他有些不服氣:“知道,寫在第一頁。”

“如果是研究尖端前沿技術,我可以接受等十年二十年,可這只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外設……你覺得一個鍵帽要定價多少,才能讓我們在合理的時間範圍內把版權費掙回來?”

焦河山還是不服氣,他覺得大家都窮,本來就不會有什麼人在這種純好看但沒有用的東西上花錢。

他本來只是想用自家遊戲的主題,心想就出一個硬件費用,沒多少錢,是安夏非要要他又是簽這個版權,又是簽那個版權的,一下子費用直飆天際,他也很怕啊。

但他不敢說,就像所有被地位高的外行指指點點的內行一樣,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安夏面前。

安夏看他的表情,知道他還沒懂。

她找到一張圖,圖上是一個樸實的西瓜:“這個賣多少錢?”

焦河山掃了一眼:“兩毛一斤,最旺季的一毛。”

她又找一張圖,是在火車站門口切片賣的:“這個呢?”

“大片五塊,小片三塊。”

安夏繼續找,找到了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雕出的西瓜牡丹花:“這個呢?”

焦河山搖搖頭:“不知道。”

“一百塊,還要提前訂菜單才有。一個西瓜算它二十斤,兩毛一斤就是四塊錢。四塊錢變成一百塊錢,翻了25倍。它是西瓜這件事的本質改變了嗎?”

至此,焦河山已經完全明白了安夏的意思。

他收了安夏的高薪,就是酒店的大廚,他有義務把產品的附加值提高,而不是用這種普通人都能想到的東西交差。

安夏又繼續說:

“如果只是做成普通的平面圖,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別人隨時可以仿製。我們是花了錢買版權的,他們沒有,成本比我們省很多。

可是消費者在乎誰是花錢買版權,誰是盜版嗎?不會。

做得太簡單,盜版一點門檻都沒有,我們很虧啊。”

安夏將焦河山的報告書退回去:“好好想想,還有,你不要局限於鍵盤的用途就是用來敲的。你去看看我們的程式設計師、文案,他們是鍵盤的重度使用者,他們是不是上班時間全部都在敲個不停,看看他們在幹什麼。”

不用看,焦河山知道,他們會停下來,思考的時候,會無意識在手上弄點小東西折騰。

不費腦子,純機械式的、發泄式的……

“我明白了。”

第二天,他拿出了兩個鍵帽的設計圖,一個是黛玉葬花,人物是浮雕凸起,手裏拿的鋤頭能動,用指尖可以讓鋤頭上下揮舞。

另一個是遊戲裏的寶箱,金光燦燦一個大寶箱,箱蓋可以打開,裏面有一顆寶石,寶石里有一個發光二極管,箱蓋一開,就可以發光。靈感來源:電冰箱。

“嗯,先前那個設計,五毛一個我都要考慮考慮,現在這個林黛玉,我可以出十五,寶箱可以出三十。”

昨天焦河山和胡山河一夜沒睡,折騰設計。

焦河山往好看、花哨上想。

胡山河則考慮這個鍵按下去,它會不會影響正常使用,會不會讓手覺得不舒服,影響其他鍵的使用。

終於得到了安夏的首肯,焦河山才大大的放鬆。

“以後這些事情,都要你自己考慮,我不會總有時間一直幫你看。”安夏說,“三天,是給你的新手保護期,現在已經結束了。”

焦河山:“……”

這是什麼可怕的玩法設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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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88之IT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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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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