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聽到竹寺院一的話,一聲狂笑陡然從林間響起,聲音裏帶着一股狂妄和興奮,在場所有人看着從朱紅的鳥居後面走出來的人,臉上的表情一凜。
竹寺院一看着走出來的人,握着長刀的手挽了一個利落的刀花,神情帶着瞭然。
在最後一道鳥居的後面,是天元大人的所在地。
天元大人擅長結界的運用,因此在咒術高專的後山,一排排向上蜿蜒的鳥居被咒術會協同天元大人做成了宛如魔方一樣的迷宮。
每一道鳥居的後邊有着無數條路,但是卻只有一條是通往天元大人所在地的生路。
竹寺院一看着已經被破壞得七七八八的鳥居,冷冽的目光落在了和重言一樣,穿着狩衣的,額頭上被繃帶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男人身上。
他好像看到很多次,腦袋上被開瓢的人了。竹寺院一眼底晦澀不明,眼神幽深地觀察着對面看着自己的男人。
明明是不同的長相,但是竹寺院一卻莫名覺得眼前這個人和上次坑他的人就是同一個人。
“又見面了,竹寺院桑。”
眼角帶着猙獰的傷疤,依靠在一旁的石燈上的男人雙手抱胸,看着打量着自己的竹寺院一,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抬手放到太陽穴處,朝着竹寺院一微微一揚手,笑容愈發深。
“羂索,時間可不多。”
重言語氣毫無波瀾地提醒着身旁的人,目光沉沉地盯着竹寺院一,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頓時,他的身後出現了兩個身影。
和他身後的一期如出一轍,面容已然模糊不清的刀劍付喪神。
山姥切和長谷部。
重言偏頭看了一眼立於身後的一期一眼,隨後三位刀劍付喪神不約而同地朝三個方向散去,頓時隱入茂密的森林當中。
不一會兒,原本晴朗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硝子抱着惠不禁抬頭望去,就發現一層暗淡的黑霧緩緩從森林裏向天空蔓延,最後閉合。
是帳。
竹寺院一掃了一眼刀劍男士消失的方向,嘴角不露痕迹地上揚了一瞬,不過很快就落了下來。他眉梢微挑,看着將所有人籠罩在一起的帳,不由得輕笑一聲。
“看來,你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微風拂過他肩頭的髮絲,左耳的耳墜發出細微的叮鈴聲,配合著他淡淡的笑聲,莫名讓人心中湧上一股森寒來。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林間就傳來幾聲猙獰的嘶吼,樹木不斷地倒下,發出死亡的哀嚎。
可當竹寺院一真正看清在林間肆意橫行的是什麼時候,他的心情不斷下墜。
是咒靈,是溯行軍,還有保留着人類特徵的怪物。
而那些模樣怪異的人的手腕上,還有着明顯是實驗所用的標籤帶。
那上面的標誌,分明就是咒靈研究所的圖樣。
竹寺院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着長刀的手收緊,眼底一片寒涼。
真是腐朽、令人作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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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坐在校長辦公室里的夜蛾看着手機上發送過來的消息,眉頭擰成了一團,他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再次睜眼的時候,眼神變的無比凌厲。
他看着擺在桌子上的照片,目光落在了照片里抿着唇一臉不樂意的竹寺院一的臉上,最後看向了正中間將手張開,把他們三個抱在一起的澤野宏的身上。
而一旁的手機屏幕沒有暗,在對話框裏,只有一條消息。
‘所以,小夜蛾會怎麼選擇。’
明明是詢問,卻好像已經篤定他會做出什麼選擇來一樣。
夜蛾站起身,拿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大步往外走去,拉
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似乎有一會了的輔助監督森下。
森下看到夜蛾,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看着他一如既往沒有什麼表情地臉,突然就嘆了一口氣,喉嚨里想好的話滾了滾,咽了下去。
“果然……”
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湊到夜蛾耳邊壓低聲音。
“星漿體任務失敗,天元大人所在地的入口被人更改,窗那邊發消息,後山憑空出現了帳。”
“阻止任何人進去,同樣,裏面的人也無法出來。”
森下抿了抿唇,伸手扶了扶眼鏡,神情也是難得的嚴肅。
“這個帳有些奇怪。”
“似乎在針對一個人。”
夜蛾聽到他的話,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暗芒,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下頷繃緊,語氣帶上了一絲僵硬。
“是……”阿一?
他沒有說完,但是卻已經在森下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夜蛾的神色頓時一凜,腦海里頓時將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最後發現,就連護送星漿體的任務,就是一個局。
一個由各方促成下,形成的局,一個不得不入的局。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看着落在長廊上的日光以及永遠都是漆黑昏暗的拐角,沉聲道。
“走吧,我們也該行動了。”
六月份的太陽,不是溫暖,而是帶上了一絲毒辣。
夜蛾順着長廊沉默地向前走着,明明滅滅的陽光劃過他稜角分明的臉,也無法照亮他眉間隆起的溝壑。
正如竹寺院一那天和他說的那樣,在這個永遠停留在原地的咒術界裏,照常升起的太陽無論多麼燦爛,也無法傳遞一絲溫度。
時間在往前走,而停留在原地的人最終會被淘汰。
他站在一扇門前,良久,伸手拉開。
所以,讓他們一起去撥動那根許久沒有轉動的時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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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龐大的帳裏面,已然是一片狼藉。
竹寺院一看着重言手裏拿着的長刀,又看了一眼一旁虎視眈眈的羂索。
重言手裏的長刀很眼熟,儘管上面出現了如同刀紋一樣的裂痕,但是竹寺院一還是認出來了,泛着金色光芒的長刀分明就是鶴丸國永。
他不動聲色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竹節樣式的刀柄,眼底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從剛剛的交鋒中,竹寺院一也明白了重言和他一樣,都是慣會使刀的人,而站在一旁的羂索。
竹寺院一垂眸看着地方不斷扭動着的,像是有生命力一般的血液,從鼻腔里輕輕發出一聲笑,滲着毫不掩飾的嘲弄。
竟然是加茂家的人。
不過加茂,有擁有着赤血操術、名字為羂索的人嗎?
竹寺院一掃了一眼同樣震驚的加茂哲一,若有所思地在心裏打了個問號。
加茂可是對於赤血操術稀罕得緊,唯一有消息的,擁有赤血操術的,目前為止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竹寺院一,你知道的東西很多。”
重言按住被竹寺院一刺中的肩膀,臉上帶着酣暢淋漓的興奮,目光激動地盯着對面毫髮無傷的竹寺院一。
“真為你可惜。”
他的語氣帶上了惋惜,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竹寺院一聽着他的話,揮刀斬斷一絲朝他纏繞而來的血絲,唇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微微眯起的眼眸,帶着嗜血的光芒,他手中的長刀,也隨之被一股濃重的黑包裹起來。
他伸出左手覆在肩后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點點贏弱的白光亮起,不一會兒,不停冒着鮮血的傷口止住,甚至還漸漸結痂。
看到這一幕,不只是重言,就連羂
索都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怎麼回事?!竹寺院一怎麼還能使用反轉術式?!
是的,竹寺院一是會反轉術式的。
可自從他殺死自己的摯友弦無之後,就再也無法使用出反轉術式。他救不了人,別人也救不了他。
擁有咒力的人無論是缺胳膊少腿,還是瀕臨死亡都是可以被反轉術式所治癒的。但是竹寺院一不行。
親手殺死摯友,眼睜睜看着他死在自己懷裏的場面一度讓竹寺院一失控。
或許是這樣的打擊太大,竹寺院一從咒術會的禁閉室出來之後就再也無法使用反轉術式了,就連他自己受的傷,都只能靠自愈,反轉術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就連羂索,也是無意間發現的。可現在,竹寺院一是什麼時候恢復的?!
該死!
羂索原本遊刃有餘的樣子頓時一變,臉色陰沉無比,目光帶上了駭人的陰鷙。
有着反轉術式的竹寺院一,那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毫無拘束!!
究竟是什麼時候?!
而竹寺院一看着兩人驚疑不定的臉色,琉璃一般的眼眸似乎燃燒着暗紅色的幽火,但是他滑動的喉結以及微微抖動的指節,都表明了事情並非如此。
可是當事人卻絲毫不在意,甚至因為身體出現的異樣而湧上了一股興奮和激動來。
竹寺院一舔了舔嘴唇被磕出來的傷口,舉起手上的刀,指着羂索的腦袋,露出了一個森寒的笑容。
“你到底是誰。”
儘管眼前的這個人會使用赤血操術,可竹寺院一還是察覺到了這個名叫羂索的人身體上的違和感。
看似流暢的動作中夾雜着些許僵硬,那細微的停頓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還是被竹寺院一發現了。
羂索被他用刀尖指着,明明他全身上下都感知不到溫度,可他現在卻從中感到了一絲刺骨的寒涼。
真是……羂索的眼睛逐漸狠戾,抬手虛握,頓時散落在地上的血液活了過來。
怪物!
“哦呀哦呀……”
竹寺院一看着羂索的動作,臉上有些苦惱,但是與之相反的是他的動作。
“那就讓妾身親自來看看吧。”
看看在暗處潛伏了這麼久的人,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吧。
羂索看着對面的竹寺院一嘴角漸漸上揚,一股滔天的殺意迸發而出,之後竹寺院一抬腳踏出一步,兩步,三步……最後朝着他們方向躍來。
他操控着血液試圖纏繞住竹寺院一,卻無一例外地被他那柄飛舞的長刀斬斷。眼看着朝自己腦袋砍來的刀,明白竹寺院一咒力奇怪性的羂索當下沒有考慮太多,直接拿出備用的血包朝他扔去。
一聲低喝,空中的血包崩的一聲炸開,形成了一張巨大的血網,如同野獸捕食一般,迎頭朝竹寺院一咬去。
“影。”
竹寺院一看都沒有抬頭看一眼,一股濃重的黑霧頓時從他的身上湧出,逐漸在他身後形成了一個模糊而又猙獰的恍影,將襲向竹寺院一的血網擋在離他一米之外的地方。
“刺啦——”
鮮活的血液瞬間被蒸發,冒出了點點暗紅色的煙霧,最後隱入竹寺院一身後的黑影當中。
兩人在接二連三的試探中,羂索的動作變的有些遲鈍起來。他不敢和竹寺院一近身戰鬥,要知道,那個傢伙的體魄足以和天與咒縛相媲美,近身戰鬥就是他的主場。
羂索側身跳開竹寺院一揮過來的刀,神情不明地看着地上擊碎的石板,突然後悔今天是帶着這個身體過來了。
不知不覺中,原本是站在優勢方的他們處在了一個不妙的位置。
一是禪院甚
爾和五條悟之間竟然相安無事,甚至五條悟現在已經隱隱掌握了無下限的真正用法。
二來則是竹寺院一的反轉術式。
果然他就知道!
羂索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竹寺院一,帶着無法言說的惡意和垂涎。
開闢新時代的道路上,最強勁的絆腳石除了六眼,就是這個瘋子了!
東京咒術高專凈出這些讓他難以理解的人,澤野宏那個老頭算是擺了他一道。
竹寺院一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羂索像只到處亂竄的老鼠,靈活,但是又噁心人。
他掃了一眼腿上被勒出來的血痕,抬手擦了擦從額角滑落下來的血液。
這座山頭幾乎已經廢掉了。竹寺院一看着都被拖住的人,突然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不出所料,一格信號都沒有。
但是他看着自己和夜蛾的對話框,突然笑了一聲。
“三年前,你們想要殺的人是我吧。”
竹寺院一離開咒術界的這三年,一直都在調查着那天的事情。可不管他怎麼推測,那天的結果都不該是這樣。
弦無有事瞞着他,就連澤野那個老頭子也是。
他將手機丟在地上,左右活動了一下脖頸,下一瞬,他就出現在了羂索的身後,泛着冷光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捅穿了他的脖子。
冰冷的血液濺在了竹寺院一的臉上,為他雌雄莫辨的臉增添了一抹妖冶。
羂索微微瞪大眼睛,雙手捂住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脖頸,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錐心的疼痛和破損的喉管讓他只能發出幾聲嗬嗬毫無意義的單音節。
竹寺院一拔出長刀,羂索也捂着脖子跪在了地上。可就是在他想將羂索腦袋上的繃帶揭開的時候,耳旁突然傳來呼嘯的風聲。
竹寺院一下意識抬手抵擋,卻被巨大的衝擊力推開,直直地朝最後一道鳥居撞去。
是重言。
而一旁時刻注意着竹寺院一這邊的禪院甚爾看到這一幕,當下就將糾纏着自己的長谷部踹開,在竹寺院一即將要撞上鳥居的那一刻,天與咒縛強大的肉.體迸發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搶先一步接住了他。
也就是抱住竹寺院一的一瞬間,禪院甚爾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感受着手心的濕潤,以及懷裏的人抓在自己手腕幾乎要陷進去的指甲。
“錚——”
被竹寺院一握在手裏的長刀掉了下來,磕在石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也正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竹寺院一現在的模樣有點不對勁。
竹寺院一剛想推開禪院甚爾的手站起身,卻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他皺了皺眉偏頭望去,就發現禪院甚爾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沒有以往的痞笑和漫不經心,那雙碧綠色的眼眸里隱隱約約泛着憤怒的光芒。
“你在做什麼?”
禪院甚爾聲音低沉,嘴角抿直,肉眼可見的,他現在的心情很糟糕。
天與咒縛沒有任何咒力,但是他憑藉著極致的五感,依舊察覺到了竹寺院一現在怪異的情況。
抱着竹寺院一就能感受到他周身上下躁動的氣息,手掌下細微顫抖着的肌肉,還有他幾乎浸濕的衣服。
竹寺院一聽到他的話后,與他對望的視線忽然偏移,而此時身體裏翻湧的咒力再次爆發,與之一同而來的,是那股幾乎要將他靈魂撕裂開的疼痛。
可是感受到禪院甚爾還有其他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竹寺院一下意識地就要掩飾,可這一次他沒有那麼好運。
他在禪院甚爾驚異的目光里咳出了一口鮮血。
“小老師你在做什麼?!”
一聲帶着怒吼和不可置信的聲音突然響起,五條悟臉上的表情難看的要死,那雙蒼藍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怒火。
通過六眼,竹寺院一全身上下的咒力運行一覽無餘,可這正是讓五條悟憤怒的原因。
小老師咒力的龐大是眾所周知的,五條悟也經常和他切磋過,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竹寺院一體內的咒力出現了□□,就如同宇宙中的星體爆炸。而且五條悟能感受到,現在竹寺院一體內的咒力比之上次他看到的,增加了不止一倍。
龐大的咒力在全身上下的血管中流動,細胞的新陳代謝加快,產生的壓力促使咒力的流動速度加快,但是細胞的再生跟不上,就會導致翻湧的咒力在這種壓力下暴.亂,形成了咒力爆炸。
所以,竹寺院一現在看起來咒力四溢,可是內里卻已經奄奄一息。小老師的咒力太多了,他的身體根本容納不了!再這樣下去……
“小老師你在做什麼啊……”五條悟的聲音突然就低落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
羂索突然控制不住大笑出聲,明明已經被竹寺院一捅穿了喉管的人,竟然還能發出聲音,在場的人皆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只見羂索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充斥着陰鷙的目光緊緊地盯着禪院甚爾抱着的人身上,伸手開始解開額頭上的繃帶來。
“原來是這樣。”
“你把咒力一分為二封印住了。”
羂索扔下手中的繃帶,抬手摸向了額頭上貫穿太陽穴的傷疤,“你確實是恢復了反轉術式。”
“但是,與此同時你封印住的咒力也會湧出來。”
這樣做是正確的,但是……
竹寺院一的反轉術式已經恢復不到從前的樣子了啊。
羂索看着他身上沒有癒合的傷口,嗤笑一聲。
“看來當初弦無的死還是有意義的。”
最起碼能讓竹寺院一有了弱點。
他摸到太陽穴的線頭,在一種人的目光中一把扯了下來,下一秒,極其令人噁心的一幕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羂索的頭蓋骨被掀開,露出里裏面白花花還帶着血絲的腦花,更讓人噁心的是,他們剛剛聽到的聲音,不是從男人嘴巴里發出來的聲音,而是在腦袋上發出來的。
腦花上面長了一張嘴!!
“你們這些冥頑不靈的咒術師還真是……”
“令人討厭啊!”
竹寺院一看着暴露出真正面目的羂索,心中的違和感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
意外撞倒的男人,自來熟的少年,還有在澀谷坑他的男人……
還有三年前,弦無突然異常的舉動。
“你對他做了什麼?”
竹寺院一現在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他抓着禪院甚爾的手站直身體,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讓人有些莫名。
羂索聽到他的話輕哼一聲,將掀開的頭骨放了回去,穿好了線。他伸手摸向已經癒合卻依舊刺痛的脖頸,歪了歪腦袋,臉上帶着無辜。
“我可什麼也沒做。”
“只不過他發現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自己做的選擇罷了。”
他聳了聳肩,語氣帶着一絲令人火大的惡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引誘。
“竹寺院桑……”
“他,他們。”羂索伸手指向了竹寺院一,“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口中的未來而死的。”
他看着神色不明的竹寺院一,朝他張開了雙手,
“你想要的未來,我也可以為你實現。”
“你?哼……”
竹寺院一聽着他的話,不由得笑了
一聲。他抬眸看向羂索,臉上的笑容愈發耐人尋味。
“你和那些老橘子又什麼區別?”
他掃了一眼禪院甚爾抓着他的手,輕輕掙開。
“都是一樣的罷了。”
突然,竹寺院一將地上的長刀勾起,往上一拋,人也如同離弦之箭,沖向了羂索。
長發飛舞,耳旁的耳墜發出淺淺的聲音,竹寺院一那雙琉璃般的眼眸泛着紅光,右手快速結印。
“領域展開。”
“萬象泯生緣。”
在羂索瞪大了眼睛中,竹寺院一的身後又浮現出之前出現過的黑影,只不過這次不一樣。
他身後的黑影不再是模糊不清,而是出現了一個身穿長甲,臉上帶着獠牙面具,手上拿着一柄長刀的武士。
竹寺院一體內的咒力傾瀉而出,黑色的霧迅速將羂索包圍起來,在領域即將閉合的那一刻,重言似乎明白了竹寺院一想要做什麼。
他看着被竹寺院一拋上天的長刀,想也不想直接衝上去,試圖阻止竹寺院一拿到那把長刀。
可還沒等到他抓住,他的身後陡然升起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隨之而來的,是足以讓人斷骨的力度。
“讓你動了?”
禪院甚爾陰狠地看着被自己擊飛的重言,碧綠色的眼眸冷若寒潭,泛着野獸般的凶光。
他無法阻止竹寺院一想要做什麼,但是他能阻止別人對他做什麼。
他看着閉合起來的領域,竭力按下想要衝進去的衝動。
領域內,羂索看着眼前手持長刀的竹寺院一,內心想要狂笑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竹寺院一,看來你還是學會了避其鋒芒,學會了隱藏自己啊?”
因為鮮血而成長的人,羂索向來是欣賞而又痛恨的。
竹寺院一是天才,他在失去的痛苦中成長,像極了他多年前看到的一隻蝴蝶。
那隻蝴蝶經歷過無邊的黑暗,最後在陽光的召喚下破繭而出,露出了它絢麗華美的翅膀。可是,那隻蝴蝶只知道朝着天空的高處飛,不管傾盆大雨,還是皚皚白雪,它依舊撲閃着那雙翅膀。
竹寺院一就是那隻想要向陽而飛的蝴蝶,可是它逆轉不了一切,只能隨着時間一路向前。
不斷的失去只會讓他的翅膀變得更美麗罷了。羂索唇角上揚,看着竹寺院一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最喜歡的作品一般。
竹寺院一能感受到羂索的目光。這種眼神,他看多了。
他艷麗的臉露出了一個笑容,像是纏繞在繁花叢中伺機而動的毒蛇,因為鮮艷的花吸引人,因為自己的毒性引誘人。
“我一直在想,我為什麼會活着。”
“見識這個噁心透了的世界?還是專門挑選出我來拯救世界?”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無比厭惡。”
他放輕了呼吸,儘力減少着身體上的痛楚,可他握着長刀的手仍然動了起來。
“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發現自己並不適合救人。但是又花了三年的時間決定救人。”
竹寺院一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笑了笑,語氣幾近於無。
“那個小傢伙可是才到啊……”
他慶幸於惠沒有咒力,可以遠離這個骯髒的咒術界。
竹寺院一閉上了眼睛,鬆開了握着刀的手,雙手結印。長刀漂浮在半空中,森寒的刀尖直指羂索。
萬象泯生緣。
—
霎那間,領域破碎,就連籠罩在咒術高專後山的帳也消失了。
站在外圍,趕過來支援的咒術師都看到了裏面的模樣,曾經茂密的森林不復存在,一排排硃紅色的鳥居倒塌,隱約帶着毒辣的陽光照在了廢墟上。
荒蕪,卻又隱隱透着生機。
沒人說話,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站在血泊中的竹寺院一。
而站在一旁的禪院甚爾看着竹寺院一,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驟停,無邊的痛從胸口漫開。
竹寺院一看着明明健壯的男人朝自己踉蹌走過來的模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叫伏黑吧。”
他的聲音很小,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禪院甚爾將竹寺院一抱進懷裏,感受着他輕飄飄的重量,忍不住收緊了手臂。
“…好。”
竹寺院一被他抱着,但是並沒有完全靠在他的懷裏。
“那個花是什麼?”
“琦玉的剪夏羅……你喜歡嗎?”
禪院甚爾想將竹寺院一抱起來,但是卻感受到了他隱隱的拒絕,只好站在他身邊,當著他支撐的支點。
竹寺院一低低的笑了一聲,蹭了蹭禪院甚爾寬闊的懷抱。
“就那樣吧。”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傲氣,但是眼底卻充斥着笑意。
過了一會,竹寺院一突然叫了一聲禪院甚爾的名字。
“禪院甚爾。”
“我那些財產都留給你了。”
“……”禪院甚爾沒有說話,只是抱着他的手收緊,但是又怕把竹寺院一抱散了一樣,很快又卸下了力氣。
“……賭馬別堵六號了,你就沒有贏過。”
“好。”
竹寺院一吐出了一口氣,抬手推開了抱着自己的禪院甚爾。
“趁着小夜蛾不在,有點想抽煙了。”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打火機按動的聲音,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湧入了鼻間,嘴唇上也貼上了一個物體。
竹寺院一咬着煙蒂,淺淺地吸了一口,突然笑了出來,直至眼角都閃爍着淚花。
可是禪院甚爾伸手輕輕地在他眼尾擦拭着,目光從未移開。
煙霧在兩人之間瀰漫開,竹寺院一都能聽見他心臟跳動的聲音。
禪院甚爾在等他的回答。
“總有人要去做這件事。”
“為什麼是你?”
竹寺院一沒再說話,而是抬眸朝禪院甚爾笑了笑,將手上過半的煙頭扔在了地上。
他忍痛伸手整理了自己的頭髮,將破損的衣服扯了扯,最後將手覆在禪院甚爾的胸口輕輕一推,迫使他遠離自己。
目光看着硝子抱着的小包裹,竹寺院一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的臉,最後視線落在了禪院甚爾的臉上。
竹寺院一閉上眼不再去看禪院甚爾的表情,手上的力氣增大,將禪院甚爾推開,甚至往後退了幾步。
“行了。”
“走吧……”
他眼角的淚還是落了下來。
六月的陽光,很刺眼,它湮沒了竹寺院一的腳,他的手……
最後消失不見。
不甘嗎?是的。
後悔嗎?不。
他只是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禪院甚爾眼睛裏的光亮變暗了,他伸出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有。
他看着躺在地上毫無流光的長刀,看着被塵土掩蓋住的耳墜,最後看向了硝子懷裏哭起來的惠。
“伏黑……惠?”
禪院甚爾將惠抱到自己懷裏,看着他哭紅了臉,臉上毫無波瀾。
“真羨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