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用最狠的語氣說著最卑微的……
資格這種東西,並不是旁人去決定的。更何況與他人交往,也不存在用別人來贊同在這種可笑的方式去彰顯自己那種所謂的“高貴”。
晏希禾從來就不在意這種東西,也厭惡並且對堅持這種想法的人嗤之以鼻。
她晏希禾做事,什麼時候輪得到別人操心了?
“那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拽着常鈞的手腕往前,晏希禾幾乎可以說是越走越快。等到看不到人,她才像是炸毛一樣哈了兩聲:“這是什麼神經病?我們學校居然還有這種人?”
還資格,大清都亡了還滿腦子封建殘餘,真是讓她不爽到了極點。
“你重複那麼多次,沒有遇到過么?”
“有,但沒一個敢惹到我頭上。”
看到常鈞的無語,晏希禾反應過來以後輕咳一聲,表情多了幾分複雜:“怎麼說呢,就是你知道的,有時候那種救贖文很火,沈青岩就那種救贖反派的類型。”
雖然很想說一句這大概不是一個頻道的,但常鈞還是聽了下去,看到晏希禾咬牙的表情莫名想笑:“所以?”
“遇到這種人我一般能跑多遠跑多遠,對別人來說是跟着劇本走,但是對旁人來說都挺可怕的。”
晏希禾稍稍想了想,就很快從腦海深處拉出了段印象深刻的記憶:“反正就很可怕,那種不小心體育課上打籃球對抗一下就被男主角掐脖子,然後還各種威脅什麼的,大家都敬而遠之。”
“那你準備怎麼應對沈青岩?”
怎麼應對?
剛想開口就發現自己好像還拉着常鈞,連忙先把手放開才再輕咳一聲,低下聲音緩緩開口:“我覺得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①
看到她臉上不自覺洋溢出的笑容,常鈞卻沒由來得覺得背後一涼。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除此以外,他還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手癢。
就像是那種見證了熊孩子的誕生,偏偏她的做法又詭異的好像很有用,讓人舉起手都不知道是應該摸摸她的頭還是給她後腦勺個清脆響亮的拍擊。
“簡單來說就是,有這些心思整這種有的沒的,果然還是因為作業太少了。”
晏希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語氣堪比天涼王破,讓人只覺得輕描淡寫中帶着更多的隨意:“正好,我也做膩了這些題目了,眼鏡仔你也是這樣,對吧?”
是的,他重複了四遍都已經能夠閉着眼睛寫下答案,更何況是晏希禾。
但是想到這個舉措可能帶來的後果,常鈞思考片刻后謹慎開口:“你這是要拉整個學校下水。”
如果到後面大家知道了這種魔鬼作業周是晏希禾提議的,那她不得被五花大綁啊?再說聖德拉特是有錢的私立學校,大家都是富二代,憑什麼需要好好學習?
這個月沒有活動已經夠糟糕的了,舉辦個籃球賽到一半,學校突然來了場突擊考試不說,這場突擊考試還要關係到紀律分,甚至於還有很高的概率要告訴家長?
這還得了?!
必須要鬧,學校怎麼可以這麼不顧學生死活,這不科學,這更不私立學校!
全校都開始了雞飛狗跳的鬧騰,然而學生的投訴並沒有什麼效果,尤其還看自家家長都贊成學校決定時更是只能忍氣吞聲。
不然呢?是零花錢不想要了,還是想要被凍住卡沒法刷?
“我只是三天不在學校而已。”
撈了兩塊金牌回來的許晨曦沉默地看着眼前完全是一副試卷地獄的景象,十分虛心地對着同桌左淵開口:“請問是我們的學業水平測試提前到了下個月么?”
“不是!就是學校吃飽了撐了!!”
左淵也很崩潰,月考也就算了,臨時抱佛腳一下還行,為什麼還會突然有個突擊考試:“前兩天全校老師去開會,開出來個‘我們決定了,來一次全科大考吧’的混賬決定。”
許晨曦倒是不覺得,只猜測聖德拉特是不是覺得她沒錢了,主動送她和常鈞一份獎學金?
“你這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
許晨曦稍稍偏過頭,沒把這句話說給左淵聽。考試,就很好嘛,大家努力學習,認真提升水平,不就很妙嗎?
“對了,最近這兩天,那個沈青岩有沒有做什麼?”
“作業那麼多,他還有空跑上下樓??”
左淵怒氣沖沖地抬起頭,狠狠用筆戳了下卷子,用最狠的語氣說著最卑微的話:“許晨曦,這道題我不會。”
“我幫你看看?”
雖然對學校突然抽抽着居然要“狠抓學生成績”這個想法感到不可思議,但聖德拉特說真的,許晨曦一直覺得這個學校有點東西,不管做什麼都有可能,因此突擊考試什麼的……
“彤啊,你看這些題目這麼變態,我們學校是不是和明一中學杠上了啊?”
王雅倩抓耳撓腮到了極點,只覺得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現在越來越覺得這次肯定有問題,說不定是校長或者海華哥出去開會,被別的學校嘲諷了呢?
嘲諷又怎麼樣,他們海華哥的工資高啊!
“物質的滿足是一時的,海華哥可能想要點精神上的獎品。”
就連蘇哲彥都被這段時間的折騰弄得灰頭土臉,看上去整個人都頹喪了不少:“反正全校一起慘,我也覺得自己沒那麼糟糕。”
“但是我很痛苦!我們又不是明一中學那群專門升學的,我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麼多試卷。”
劉彤彤慘叫一聲,作為和左淵同等級的學渣她真的是欲哭無淚:“王雅倩!這道物理怎麼做?”
看劉彤彤都開始與王雅倩互幫互助,晏希禾難免發自內心感嘆果然學生就應該好好學習。看看,因為幾道題,搞cp的對家都可以和諧相處了。
自己這步棋走得真不錯,非常符合社會價值觀。
就是自己這段時間也感受到了原本從未體會過的壓力,也是第一次見到了之前輪迴那麼多次都沒見到過的題目和試卷。
很新奇,也讓她有種奇妙的恐懼感。原本能夠全部掌握在手心的篤定已經消失,只剩下了對於未知的不確定與懼怕。
“有不會做的題?”
“不是。”
好歹也練了那麼多遍,她以前也是有特意去找過別的題目來練手,會當然是都會:“就是覺得,應該是第一次吧。”
“第一次?”
“嗯,雖然這件事情是我自己提出來的,但是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晏希禾苦笑一聲,看到常鈞似乎認真在聽自己說話的樣子又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很奇怪,就覺得我好像來到了個陌生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熟悉的東西了。”
“我知道。”
“嗯?”
“大概也能夠想像得到。”
常鈞完全明白這種想法,每一次的重複讓晏希禾對所有的一切、尤其是每天會發生的事情都瞭若指掌。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
“這算不算,走出舒適圈?”
“哎呀你這句話,就很欠揍。”
晏希禾沒忍住瞪了常鈞一眼,雖然確實算得上是走出舒適圈,但她本人也是很害怕的好不好:“我覺得還是不一樣的,這個不是舒適圈,是——”
“是正常的生活。”
“……啊?”
常鈞稍稍推了一下眼鏡,注視着呆愣住的晏希禾聲音輕柔,卻又給人一種信服感:“晏希禾,這是每個人、每一天、都要經歷的人生。”
是她已經快要忘記的,正常的高中生活。
“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知道考試會出什麼題目,對自己會遇到什麼考題很害怕,期盼食堂今天會不會有自己喜歡的菜。”
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唯獨對於晏希禾而言不是。她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次,久到都快要忘記這才是真正的日常。
透過鏡片安靜地注視着她,看到晏希禾臉上逐漸從驚慌懼怕轉成平靜,常鈞才慢慢繼續說了下去:“我大概明白你在害怕什麼,原本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知道即將發生什麼的掌控感被打破了,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對未來的無知和不可預估會讓人感覺自己彷彿踩在半空中的鋼絲上,不知道是前進還是後退。常鈞發現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終於開始多出熟悉笑意的那刻也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這沒什麼,就像是你很期待的禮堂里放的電影。”
晏希禾說過,每一次考試結束以後,學校禮堂里放的電影都是不一樣的。她每一次循環都會很期待電影,期待這份新奇,期待有自己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
“不要害怕。”
“嗯。”
稍稍點了點頭后晏希禾撐住腦袋,視線飄忽良久又垂落在常鈞的鼻樑上:“那如果,我是說如果。”
並沒有打斷她的問題,常鈞本想等她組織好語言,卻看到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探過身,越過半米的普通社交距離,朝着自己越來越近。
“如果說,我還是害怕的話。”
她眨着眼睛時睫毛輕巧地在半空中飛了一下,像是一隻振翅的蝴蝶,認真盯住自己的模樣彷彿是想要穿透鏡片,直達自己的內心。
“常鈞,你會陪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