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火辣辣的紅花油,火辣辣的……
晏希禾原本潔白纖細的手上多了一團青紫,看上去滑稽可笑又有那麼點讓人膽戰心驚。常鈞低頭看她似乎還有些畏懼一樣往後縮了縮,稍稍用力的同時也難免嘆了口氣。
“別動。”
“這種傷,包紮也沒用的吧?”
晏希禾現在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彆扭,自己的手就這麼被常鈞握在手心,不屬於且高於自己手掌的溫度讓她有種微妙的感覺。
除了自己的體溫也將升高被同化的小小恐慌以外,還有一種古怪的安心感。之前她的那點胡思亂想直接消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了一種塵埃落定的篤定。
“我沒事。”
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會這麼輕柔,晏希禾在心裏唾棄了下自己后發現常鈞根本就沒想看着自己,依舊按照之前醫務室老師說的那樣,幫自己稍稍按壓着淤血周圍:“是真的沒……嘶。”
“這就是你口中的‘沒事’?”
“只是有點痛而已。”
齜牙咧嘴到一點形象都沒有,晏希禾嗅着空氣中出現的紅花油味道表情悲憤:“還有,我不要塗紅花油!”
“紅花油治療跌打扭傷,沒有扭傷,但是有跌打的痕迹。”
瞥了眼瘋狂扭動的晏希禾,常鈞收緊了下手裏的力道,順帶着拿起手機給許晨曦發了個信:“許晨曦家裏的葯很管用,讓她帶點回來。”
“你還要告訴許晨曦??”
“不是我,也有別人會說。”
常鈞稍稍頓了頓,用手捂住那塊從暗紅轉向青紫的淤青,用溫度提高來發揮紅花油的藥性:“不要掙扎,好好坐着。”
你說好好坐着就坐着,她晏希禾這些年在聖德拉特的面子不要了?
不過醫務室里除了他們也沒有別人,沒人會看見她的表情,也不會看到她的臉。
“手上痛么?”
“嗯。酸,還感覺很漲。”
聽着常鈞的問題,晏希禾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她現在動也動不了,哪裏都沒法去,也就只能等紅花油起效果:“不過你放心,我給我媽打電話了。”
揍完人晏希禾就立刻給晏菀發了短訊又打了電話,有家長不用那簡直就是天大的損失。當然她也沒有太過於糾結自己會不會有什麼處分:“車廂里是有監控的。”
只要調出監控來看就知道,她一個被四五個男生圍住的弱女子,怎麼看都是最標準不過的自衛。
“弱女子。”
常鈞聽到這個詞很想笑,原本那種鄭重和擔憂消散不少,低着頭繼續用手給紅花油加熱升溫:“看來許晨曦教得不錯。”
“我是真的沒有問題啦,我爸媽都很厲害,我也不差。”
晏希禾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是真的不擔心自己,反而常鈞才是應該更擔心一下他自己。
“雖然那個沈青岩看上去是只盯着我的,但按照他那個個性……”
“我反而不用擔心,畢竟人是會害怕的。”
會害怕?
看晏希禾不明白的樣子常鈞持續盯住自己的手,聲音平靜又帶着點嘆息:“你看,這段時間裏你們一直都跟着我,如果再對一名特優生動手,那麼舊賬都會翻出來,他沒那麼大的膽子。”
“現在知道害怕了,以前那點敬畏心呢?被狗吃了是吧。”
晏希禾狠狠地磨了磨牙,想抽回手時發現挪不動,索性又試探性地往後退了退。
“怎麼了?”
“沒什麼,也就是我才發現一個事情。”
才發現一個事情?
晏希禾又用了下力,發現還是不行后無比感嘆:“常鈞,你力氣好大啊。”
“……”
聽到這句話時常鈞整個人僵在那裏,沉默片刻才再出聲:“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道歉?哎呀,紅花油好像開始發燙了。”
感受着古老精油的特別療效,晏希禾沒忍住開始齜牙咧嘴:“你又沒做錯什麼。”
“嗯。”
“而且你也很會自我調節嘛。”
聽到這一聲“嗯”晏希禾又沒忍住調侃了一句,隨即也低下頭盯住自己被握着的手。紅花油的味道很刺鼻,卻也帶着一種奇特的香氣,讓她覺得這種味道變得好聞起來。
“怎麼了?”
看到晏希禾猛地一下子伏倒,以為她頭暈的常鈞立刻抬起手想要扶住她的額頭。想到自己手上的刺鼻味道與紅花油會給眼睛帶來刺激他又遲疑了片刻,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晏希禾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近到幾乎都能夠數清她眼上的睫毛。
“除了紅花油,眼鏡仔你有沒有聞到另外一個味道?”
另外一個味道?
那雙眼睛自己明明已經看過很久,卻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甚至還讓他發現晏希禾的眸色是偏深的琥珀色。
很剔透的一雙眼睛,完全不像是循環了四百多次,沒有一點類似於滄桑或者痛苦、也沒有對世界的無趣。她好奇地注視着自己,用眼神詢問着自己,嗅着空氣中或許並不存在的氣息,聲音歡快而又帶着點困惑。
“就是,我感覺像是花香?不是發生火災燒掉什麼的味道啊,就是,很好聞的味道。”
是洗衣液的味道,還是混合了很多種氣味的香氣?就和前段時間校園裏的桂花一樣,走在路上突然就來了一陣濃香,仔細去尋找卻又發現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只有無意間才能嗅到的味道才會讓人印象更深,而且晏希禾可以肯定,剛才自己肯定是聞到了。
“眼鏡仔,你沒有聞到么?”
“沒有。”
太近了,自己和她現在的距離太近了。下意識想要握緊手時又感受到手心裏的並不屬於自己,但又和自己溫度一致的柔軟他屏住呼吸,再度開口的那刻聲音變得愈發沙啞:“晏希禾。”
“嗯嗯?”
“你距離我太近了。”
“哦……”
“還有,你剛才為什麼又喊我眼鏡仔?”
之前那點微妙旖旎的氣氛彷彿一瞬間消散,卻又淺淺飛過心頭讓它留下痕迹。晏希禾重新將距離拉開后稍稍垂下視線,像是輕哼不滿、又有微妙的惱羞成怒:“算我欠你一次,可以了吧?”
“不需要。”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喊了,總覺得好像當時的氣氛不太適合她對着常鈞直呼其名。但是別的稱呼又稀奇古怪的,不如眼鏡仔。
三個字,叫起來自己的氣勢都能更足一點,有什麼不好?
“手現在什麼感覺?”
“嗯……有點辣?”
其實她也沒有太多感覺,溫度升高以後紅花油還給人一種彷彿在炙烤着什麼的溫暖感覺,挺舒——
“嗷!!”
感覺到常鈞的手稍稍用力按壓揉了揉,晏希禾實在是沒忍住,發出一聲驚走窗外麻雀的慘叫:“好痛!!”
“有效果了。”
“什麼?”
“幫你把淤血揉開。”
不是,等等,啊???
目瞪口呆地聽到常鈞的選擇,晏希禾只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心狠手辣。是的,現在兩個人的手都是火辣辣的,他火辣辣得刺鼻,她的手則是火辣辣得疼。
“下次絕對不這麼幹了,絕對不會。”
沒忍住嗚嚶嗚嚶地假哭了兩句,總算是熬到結束,晏希禾看常鈞還想幫自己把手包起來的樣子欲哭無淚:“我就應該直接用腳踢襠!”
“……”
很好,很有防範安全意識。
看晏希禾的態度常鈞也沒有太嚴實得包紮,反正這個確實也沒必要,就是擋一擋手上的慘烈調色盤而已。他老老實實打了個最簡單的蝴蝶結,然後就看到晏希禾使勁盯着自己的手念念有詞。
“在想什麼?”
“‘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①
晏希禾表情深沉地揮了揮手,隨即開始思考另外一個延伸問題:“我如果去食堂說切兩斤寸金軟骨細細切成臊子,他們會把我打出去么?”
“不,他們會用破壁機幫你忙。”
“……”
好傢夥,這可真是好傢夥,鎮關西你要有個破壁機也不至於被魯提轄打成這個鬼樣子了,是吧?
從醫務室聊着天走回去,晏希禾就看到面色陰沉下巴一片青的沈青岩同樣走了過來。沒忍住噗嗤笑出聲,晏希禾也不管對方的表情直接點頭:“誒喲,還挺配你名字啊。”
“晏同學,打是親罵是愛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聽對方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晏希禾也沒炸毛,只是臉上依舊有着淺笑:“是呢,不過我媽媽說了,不和欺負別人的孩子玩,sorry啦。”
晏希禾的陰陽怪氣向來讓己方無比舒爽,讓對手恨得牙痒痒。然而沈青岩一點表現都沒有,依舊是那種和煦討喜的笑容:“那晏同學願意來我家玩?”
“不願意,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聯繫。請你不要表現出認識我或者和我很熟亦或者說好像我們父母也很有交情的樣子,我只想要好好學習,拒絕男女不檢點交往、違法亂紀、與封建糟粕的包辦婚姻。”
晏希禾一個大白眼翻過去,裝聽不懂陰陽怪氣她就直說:“和你認識倒了我八輩子霉,離我遠點,謝謝。”
“所以,是因為他?”
聽到沈青岩輕柔的聲音,晏希禾無端感覺到一點涼意。抬起頭對上那雙幾乎可以說是無機質的眼神,她突然伸出手擋在常鈞面前,沉下臉的那刻常鈞突然感覺到了晏希禾從未展現過的氣場。
那種彷彿整個人被看穿的壓迫感,還有像是高山一般的沉穩篤定,讓他愕然的同時也覺得沈青岩有些不太對勁。
“不。”
她稍稍抬起下巴,對着幾乎可以說是不為所動的少年冷笑:“我做出的所有決定,都只取決於我自己的想法。”
沒有人能動搖她,也沒有人能讓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是么。”
沈青岩低頭輕笑一聲後主動往旁邊挪了一步,繼續往前走的同時稍稍偏頭,聲音輕到幾乎只有常鈞能夠聽見。
“那你常鈞,又有什麼資格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