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艱難起步

和W總大吵一架等於我和他之間已經完全撕破了臉皮，在勞服公司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再待下去了。我去找廠領導，希望能重回總工辦或技術處。領導們很為難，因為我的級別已經上來了，不太好安排。當時廠里產品同樣大量積壓，生產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考慮到我的能力，他們建議我去廠里的銷售處。廠里情況我非常了解，主要產品型號老舊，幾十年也沒有更新換代，計劃經濟時期還可以，現在根本沒有市場。銷售處長和W總也是一類貨色，我可伺候不起這樣的領導。而且，兩年的銷售工作讓我的心也變野了，我積攢了巨量的人脈，鍛煉總結了很好的工作方法和經驗，基本掌握了進銷貨渠道。現在，廠子裏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但更廣闊的天地對於我卻唾手可及，我已經不再甘心去做一個循規蹈矩，朝九晚五的小工程師了。深思熟慮了幾天之後，我向廠里遞交了停薪留職報告，打算自主創業。

我知道M在W總的手下過得也不如意，就去鼓動他和我一起干。M是我上電大時認識的同學，我和他有十多年的友誼，已經可以說是莫逆之交。我們從1981年開始交往，畢業后又分配到了一個單位，在一個辦公室內相處了一年多，之後我去了總工辦，他去了勞服公司，直到兩年前我們又在勞服公司相遇共事。我找他也是存了拆W總台的私心，不僅如此，我私下還找了劉總和徐姐，打算徹底挖穿他的牆角，我讓劉總答應做我未來企業的財務顧問，因為徐姐背景深，人脈廣，我許諾將來讓她做我企業里的銷售代表，按業績提成，反正餅的樣子我已經畫出來了，就等着我下鍋去烙了。

M和我同齡，他為人憨厚純良，平時沉默寡言，對於不太熟悉的人他基本上無話可說，但熟悉之後卻經常能聽到從他嘴裏蹦出來的真知灼見，常有讓人耳目一新之感。在單位時他一心鑽研業務，心無旁騖，是大家公認的老實人和技術大拿，憑藉一己之力撐起了勞服公司的生產技術部門。由於和我一樣對王總懷有不滿情緒，在我到了勞服公司后私下裏經常和他相聚，沒事喝點小酒，然後就是一起發泄對W的不滿情緒，被我引為知己，很有共同語言。我和他商量一起創業，另立門戶，開創一份屬於我們的新天地，他欣然同意。由於我自認為走南闖北，經多見廣，加上性格也外向，所有事項基本上是我提出建議，然後由他再補充認可，就這樣我們倆終於在1996年1月16號這天正式掛牌成立了“東平市通用機械廠”。儘管廠名起的非常大，但廠子其實很小，我們在城北租了一間不大的車間，淘弄了一些半舊的便宜設備就匆匆上馬了。企業剛成立時只有4名工人，後來陸續又找了3個人，頭一年加上我們這兩個老闆，全部人員也沒超過10人。出於彼此間信任和了解我和M都不屑於立下什麼字據和協議，我們間的友誼讓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真摯與熱血，均表示“全力以赴，各盡所能，我們一定會成功！”很有一點歃血為盟的味道。我和M又一次走到了一起，開始為了共同的理想構築心中的世界。

創業初期，我們都是在超負荷運轉，心無旁騖，一門心思撲到企業的各項工作中。為了維持企業運轉我負責四處籌錢和開拓市場，M則在後方負責全面生產。我們這樣的分工合作讓熟悉的朋友都戲稱是兩口子，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並一度傳為美談，讓很多人羨慕。創業之初的我不惜厚着臉皮陸續借遍了親戚朋友的錢，

加起來要有近百萬之多，搞得親戚朋友見我就躲，也不給我好臉色看。這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銀行貸款代價太高，也很難跑下來，當然向親戚朋友借錢也一樣是要支付高額利息的。這期間M雖然沒有拿出過錢一分錢投入到企業中來，我也是理解的，畢竟每個人的能力不同，各盡所能就好，就像我們曾約定的那樣。儘管我知道M的家人和親戚要比我的親戚和朋友有錢，他在濱海市有很多親戚是水產養殖大戶。我既要籌措資金又要跑市場，回來后還要在企業當力工（因為企業初期雇不起那麼多人），一個人要身兼三職，辛苦程度超出了常人的想像，這種超負荷的勞動使得我不出半年就得了胰腺炎，發作起來痛不欲生，恨不得用頭去撞牆，這種病怕累怕上火，還不能吃東西，天天只能靠點滴維持生命。但為了企業我卻不敢倒下，只能咬牙堅持。為了企業我豁出去了一切，只要不出差就在廠里充當力工，出成品后又要壓車送貨，送完貨還要在現場服務和尋找擴大市場的機會。有時把吊瓶掛在車裏一邊打點滴一邊趕路，到地方后自己摘下來和客戶交流應酬，回來時繼續在車裏打點滴。再好的身體也架不起如此折騰，母親和妻子看到我瘦弱的樣子心疼得直落眼淚。但我卻又不得不如此拚命，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去承擔這份辛苦和責任。尤其這還是兩個人的共同事業，不做出點樣子會覺得對不起對方，也對不起支持我的那些親戚朋友，我實際上已經沒有退路可走，只能向前。就這樣在我們的努力之下企業一天天的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成長起來。

找M合作是讓我覺得非常的滿意的一件事，我十分慶幸當初的決定，他在業務上展現出了自己的水平，也和我一樣全身心的對待這個企業。雖然沒有拿出錢投入到企業里，但看到好朋友兼合作夥伴能夠與我一樣真心對待工作的確令我感到非常欣慰，俗話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在當時只覺得能有一個這樣的合作夥伴真的是我上一世修來的福分。-

沒有離職時並不覺得如何，真到了自己搞企業時才知道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樣簡單。最初我們認為買設備和原材料需要20萬，流動資金5萬元就可以啟動了。但真做起來卻發現這簡直就是個無底洞，企業一運轉，每天的開門費就有近千元之多，資金成了當時最大的困難。我只能不惜厚着臉皮四處去籌錢，有一回我實在是解決不了資金問題了，竟然向我們經常去的一個酒店陪我喝酒跳舞的某女士開口借錢（東平在90年代時興用這種方式招待客人，各大酒店裏養了很多這樣的女人，學名是公關小姐，俗名叫三陪，陪吃，陪喝，陪跳舞。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好笑，人家白吃，白喝，客人也占不到便宜，還要給人家錢，這職業可真好。這個階段很多走投無路的男人覺得自己生錯了性別，非常羨慕這些來錢容易的女人）。結果人家用很禮貌的語言謝絕了我，當時我羞愧得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為了企業的發展我真的是殫精竭慮，想盡了辦法，用盡了手段。儘管有過兩年的銷售經驗，自詡能力超凡，但其實我並沒有什麼大背景，親朋好友里沒有高官顯貴也幫不上大忙，市場上更是沒有同學和親人為自己撐腰說話，我能夠依靠的也只是用自己的毅力和人品去克服困難感動上帝（指用戶，當時有句流行的口號，用戶就是上帝）。我們的辛勞付出和誠摯之情終於感動了上天，半年後我們就打開了局面，市場逐漸鋪開，企業效益不斷提高，我們終於淘到了第一桶金，一切也走上了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