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究竟何事沒問題
()科克倫診所的位置在台基廠大街上,後世的dìdū市委附近,英國使館和意大利使館中間。
診所這棟二層的小樓是典型的歐式建築,二樓是科克倫醫生的私人住宅,一樓是診所,緊挨着這棟小樓是幾幢中式房子,用做收住病人。放眼全běijīng城,也就只有使館區這片留有這樣的房子,其他地方的歐式建築幾乎全被燒光。也不光是歐式建築,北城稍微好一點,被大面積燒毀的地方屈指可數。可這南城就倒了霉了,因為離使館和教堂近,受到外來影響比較嚴重,也不分中西了,建築幾乎被燒了一半。其中尤以前門大柵欄一代最為嚴重,很多百年老號都毀於大火。
關於大柵欄這把火是誰放的,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是八國聯軍搶完了商業街之後放的火,另外一種說法是義和團搶完了商業街(名義上是搜繳洋貨)之後放的火。兩種說法各有相應的證據,直到今天也沒能蓋棺定論。
馬車停到了診所門口,還沒等張澤羽發話,老趙先對張澤羽說,“老爺,您稍等,我先進去問問。”
張澤羽剛要說,老趙你不懂外語,還是我去吧之類的話,轉念一想,老趙或許不懂外語,科克倫在中國開診所,就算他不懂漢語,診所裏邊也肯定有懂漢語的,不然這診所也沒法開了。他應了一聲,“去吧,問明白了能不能收住外傷病人。”
“是,老爺。”老趙獨自一人進了醫館。不多時,他和一個外國人一起出了來。
老趙搶步上前,掀開帘子,“老爺,大夫來了。”
張澤羽順勢看了看他身後的這位外國大夫,年紀大概在四十多歲,個頭很高,得有個一米九上下,鼻子也很高,鼻子下面留着英國式的一瞥小鬍子,胸前的第二個鈕扣上掛一副單片眼鏡(俗稱單照)。張澤羽猜測他大概就是科克倫大夫了。他猜的真沒錯,還真就是他。
科克倫大夫把單片眼鏡夾在了上下眼眶中間,觀察了一下車裏躺着的傷患。傷口都包着呢,外邊還蓋着棉被,也不知道這位大夫能瞧出什麼四五六來。可人家還是端詳了半天,等到好像是瞧出來點什麼了之後,用不分聲調的中文說:“你們把他抬到裏邊去。”說完,轉身就要走。
張澤羽這時候心裏多少有點不痛快了,讓他抬他沒話可說,可是老趙那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而且還是乾瘦型的,除了皮就是骨頭的主,你這人高馬大的,你就不能搭把手?“excuse-me.doctor.”
科克倫大夫聽見有人和他說英語,本能地答了一句:“yes?”回答之後,他才很詫異的發現,說話的竟然是馬車上的這位大清國的人。
張澤羽用英語對科克倫大夫說:“正如您所看見的,我的僕人已經上了年紀,他抬不動這個患者了。您能幫忙和我一起抬一下患者么?)”
科克倫大夫愣了一下,用英語說:“好吧,正如你剛才所稱呼我的那樣,我是一名醫生。我對上帝發誓,我會救治這位患者,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哪怕是奴隸、罪犯也無所謂,因為他們都是上帝的子民,但是,我不會去抬他,因為這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明白了么,先生?”
張澤羽一聽他這話,服了,徹底服了。說英國人固執,還真是一點也不假。當大夫的就幹當大夫的事,力氣活打死不幹。這跟傳說中那個熱死的西班牙國王有一拼了。(相傳17世紀的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三世因發燒而去世,他的高燒是由於長時間坐在爐火旁而引起的。既然他知道他的溫度高,可為什麼這位國王不從爐火那裏移開呢?因為那不是他作為國王的工作。這份工作是屬於宮廷里負責照看爐火的傭人的,他的工作就是為國王前後調整座椅到火爐的距離,碰巧那天他沒上班。)
“All-right,I-see.Please-take-your-time,Sir。”(行,我明白,您一邊涼快去吧。)說完,張澤羽做了一個您請便的手勢。
就在科克倫大夫轉身走出去沒多遠的時候,張澤羽繼續用英語說:這位患者的肋骨和肺動脈都斷了。在搬抬的過程中很容易造成二次創傷。雖然我給他做了簡單的急救,但是我並不是專業的醫生。如果他因為我的cāo作失誤和您的袖手旁觀而死在了醫院門口,希望您不會因此而愧疚。也希望上帝能饒恕您的玩忽職守。
科克倫大夫的腳步停下了,張澤羽的這幾句話顯然是對他起了作用。他轉過身來看着馬車上正在挑着帘子的張澤羽,“(英)好吧,爺們,你說服了我。我不知道我應該使用“聰明”還是“狡猾”來形容你,你丫真夠孫子的。”
張澤羽聽了科克倫大夫的話之後笑了,“(英)非常感謝您的誇獎。現在,您看……?)”說完,他一指趟在馬車上的傷患。
科克倫大夫一聽,心想,這貨是從哪冒出來的?真夠不要臉的。他無可奈何地說了一句,“(英)算你狠,那就一起抬吧。”說完還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兩人合力把傷患抬進了診所內,安置到了診療床上。科克倫醫生慢慢地揭開傷患身上的紗布,一個讓他難以忍受的縫合傷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英)我擦,這尼瑪是誰幹的?這是碼頭工人縫麻袋呢?不對,這麼說都埋汰人家碼頭工人了,人家肯定縫的比這好。”科克倫大夫感慨完了以後,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因為他感覺在病床的另外一邊,突然出現了一股低於他的體溫和周圍空氣的氣息,說通俗點就是寒意,說誇張點就是殺氣。他慢慢地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是張澤羽那張雙眉緊皺嘴角上揚似笑非笑的臉:“(英)哥們,我就是你剛才說的那碼頭工人,這活是我乾的,謝謝你誇我乾的好啊。”
科克倫大夫這時候有點尷尬,“這……不好意思啊,我這人吧,心直口快,其實我沒有惡意。”說完這話,他微微彎了一下腰,點頭向張澤羽表示了一下歉意。
張澤羽伸手示意科克倫不用這樣,“(英)行了行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咱倆嘮點正事行不?研究研究他這傷勢。”
“(英)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你別以為把傷口給縫上就完事了,外科手術不是那麼簡單的。”科克倫醫生一邊說,一邊很誇張的在比劃着縫合的動作,看他那意思,還真的不像是外傷手術縫合,倒像是縫麻袋。
張澤羽也沒生氣,反而感覺這個英國佬挺逗的,但這時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追問:“你是擔心內臟出血問題?沒事,哥們我已經處理過了,你放心。”
科克倫用右拳輕砸了左掌心一下,然後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臉前晃了晃,“(英)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出血這事吧,不太好說。一陣兒一陣兒的。好吧,就算您是位大拿,給這血管縫合的不錯,可是術后感染的問題怎麼處理?”
看見他的這個動作,張澤羽感覺特眼熟,可自己以前沒見過他啊,他凝眉開始思索起來。
科克倫見張澤羽凝眉開始思考起來,以為張澤羽認可了自己的觀點。就接著說:“(英)等會我還得把你縫的線拆了,把他肚子弄開,看看他的胸腔。你看咋樣?”
張澤羽終於想起來這動作是從哪見過了,李小龍。這動作是李小龍招牌動作之一。他答了一句:“(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