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滿街儘是候補道

()張澤羽拿着衣帽回屋一試，不得不佩服老趙這眼力了。這套官服非常合身，簡直就像是給張澤羽量身定做的一樣。衣服的成sè也是九成五以上，看樣子沒怎麼下過水，讓張澤羽最在意的靴子也是乾乾淨淨的，他還特意聞了聞，沒有異味，看來估衣鋪的夥計幹活還是很認真的。

張澤羽捯飭完事了以後，從屋裏出來對着眾人說，“看看我這身兒行頭怎麼樣？”

因為常年練武，張澤羽本來就jīng神，腳下是步態穩健，再加上他那股子傲氣，臉上的神sè更是怡然自若。換上這身行頭以後，和剛才那個吹雞蛋的毛頭小子簡直是判若兩人，“哎呦喂，老爺這身兒官服太合身了。您瞧瞧這jīng氣神兒。”老趙心裏也開始犯嘀咕了，雖說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自己家這位老爺變化也太大了，這氣場和剛才明顯不一樣啊。現在這一本正經的做派，看着倒是很有朝廷命官的樣子了。

官服上一個口袋都沒有，張澤羽正苦於沒有地方放聖旨和題本，突然看見剛才放朝服的椅子上還有一個黑sè的皮製物件，看起來就像是個超大型的錢包。張澤羽拿了起來這個大錢包問老趙，“這是？”

“回老爺，這是用來裝公文的。”

公文包？這公文包也太新cháo了吧？【注1】張澤羽打開一看，裏面的顏sè紅黑各半，分成三折，每折裏邊可以插入一兩張奏本。左右兩折的下半部分都印着字，左邊寫的是忌辰，照例素服，以及若干年月rì，右邊寫的是萬壽，照例朝服，以及若干年月rì。不過最逗的是右邊的萬壽寫了三個人，第一行是“皇帝廿八rì”，第二行是“皇后正月初十rì”，而老佛爺卻用了三行。為什麼？因為她的字多，“慈禧端佑康頤昭豫”用了一行，“庄誠壽恭欽獻崇熙”用了一行，“皇太后十月初十rì”又用了一行。張澤羽心想，幸虧後世考歷史不考年號和謚號。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慈禧的謚號可不止這麼長，後來又加了不少字，她死了以後的最終謚號是：“孝欽慈禧端佑康頤昭豫庄誠壽恭欽獻崇熙配天興聖顯皇后”。也就比開國的怒爾哈赤少了兩個字，和皇太極、順治、雍正、乾隆、道光這五位皇帝的謚號一樣長，比清朝剩下那些皇帝的謚號還要多兩個字。

公文包是全新的，想來它以前的主人也從來沒用過這個公文包裝公文。看來這身兒行頭的主人鐵定是個捐官，

張澤羽把聖旨揣在懷裏，把寫好的奏本、名貼和手機放在公文包里，又往裏邊插了一隻水xìng筆和一隻鋼筆，獨自一人，溜溜達達的出了門。

順着正陽門西大街往東走，因為天沒亮，一路上也沒有多少人。等過了正陽門，來到大清門外棋盤街的時候，周圍的人就多了起來。

這地方是文官下轎武將下馬的地方，這時候來這的肯定都是來上班的官員。別的官員上班，不算轎夫也得有個跟班、長隨什麼的。像咱張大人這樣穿着官服獨自一人腿兒着過來的實在是太少了。

因為沒到卯時，吏部衙門還沒開始辦公，張澤羽就在朝房附近找他要去的單位，想看看商部在什麼地方。他把千步廊東邊的禮部、戶部、吏部、宗人府和兵部街那邊的兵部、工部、鴻臚寺【注2】、欽天監、太醫院都給找到了，就連千步廊西邊刑部街上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他都找到了，可就是沒找到商部在什麼地方。

等到天亮了以後，吏部衙門開始辦公了，張澤羽也不找了，心想，先到吏部報到再說吧。到時候問一下吏部衙門的人就知道商部在什麼地方了。

因為有聖旨在身，張澤羽只需要到文選司冊庫報道，然後開好介紹信再去商部接官印上任即可。可他是新來的，不懂得規矩。見吏部門口等了好多官員，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裏候着，張澤羽沒敢直接往裏闖，跟着這百十來位候着。

不多時，出來一位拿着名冊的，開始逐一點名。有來的，也有沒來的，張澤羽看着也新鮮，上學的時候見過翹課的，到了大清算是長見識了，見到翹官的了。

點名這位簽點完一冊名字之後，轉身回去了。“沒自己的名？這就點完了？”他只好問身旁的人：“這位大人有禮了。我是新來的，今天第一次應卯，不懂規矩，請問剛才點的是什麼官員的名字？”

被問的這位看了看張澤羽的補子，比自己小了兩級，心想，捐官也不捐個大點的，才捐了個五品的。沒舍哪來的得，捐的多撈的才多，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估計這輩子也就是個候補的命了。

“候補點卯啊，怎麼著，沒聽到你的名字？”

“候補？”

被問的這位撇着大嘴“對啊，候補啊，那您還是實授的不成？”

張澤羽無奈的笑了笑，對着這位候補道拱了拱手，“多謝了。”候補官員應卯，自己在這跟着瞎耽誤工夫幹什麼啊，他直接走到朝房近前，找了一位看起來像是吏部的官員拱手問到：“大人，請問實授官員報到在何處？”

這位還真是吏部的，是個紅帶子的掌印上行走，一聽是實授的，馬上看了看張澤羽的補子，比自己的品級高，不耐煩地拱了一下手算是還禮，“內官外官？”

張澤羽也不知道內官外官是怎麼分的，“蒙聖恩，下官供職商部通藝司，不知算作何官？”

“商部自然是京內官了，您應該到冊庫去，就在那邊。”說完，伸出手掌示意了一下冊庫的方向。

“多謝大人了。”說完又是拱手一禮。

“您客氣了。”目送着張澤羽進了冊庫，這位掌印上行走凝神思考了一會，過了一會好像想明白了什麼。

冊庫報到的還算是順利，就是忒費時間了。這一個手續，那一個流程的，忙活了小半天才忙活完。張澤羽以為這是吏部的人想收點好處故意拖延時間，其實他還真就冤枉吏部的這些位老爺們了。

事情的起因呢，其實應該出自慈禧那邊，慈禧給張澤羽安排的官職是通藝司航空署郎中，按照這種說法呢，航空署就應該是通藝司的下級單位，可問題是通藝司的掌印也就是個五品郎中，上下級品級相同，這差事怎麼安排？是安排成部門高配還是安排成官員高配？部門高配的方法就是rì后無論誰來當航空署的掌印，都是五品郎中，只是名義上屬於通藝司下級，但是實際的行政級別是和通藝司同級的。官員高配的方法就是只有張澤羽當航空署掌印的時候是五品郎中，等張澤羽走了以後，換其他人來做這個航空署的掌印的時候就不是五品郎中了，還和商部其他各署一樣。

最後的結論是，這航空署先不管，先給張澤羽按照通藝司郎中的配置打發走吧。剩下的事，慢慢再來。

等他們研究完了，天也不早了。處理完張澤羽這事，冊庫科就散值了。見吏部這邊都下班了，再去商部肯定也是沒用了，人家也應該下班了。張澤羽提着官印夾着公文包又回家了。

等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忘了問吏部的人商部衙門在什麼地方了，合著出去忙活了一天，還是不知道單位在什麼地方，張澤羽鬱悶了。

【註解1】：現有實物遺存於世。書中所寫，皆為作者依實物樣式描述。

【註解2】：此時鴻臚寺已被裁撤，職能併入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