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君王早已不上朝

第九章:君王早已不上朝

()第一次上朝,張澤羽怕遲到了,所以把鬧鐘定到了兩點半。沒驚動倆徒弟,穿戴整齊之後,把寫好的摺子裝在木匣中,揣在大腿側兜里。走到前門一看,前門上着鎖呢,是從裏邊用鎖頭鎖的。這是門房老趙乾的,估計他可能是怕來了飛賊挑鼻兒撥栓拔銷兒【注1】。這時候還沒到3點呢,是人睡的最香的時候。老趙馬上就快五十的人了,看起來比後世六十歲的人都蒼老,張澤羽也沒忍心叫老趙起來開門,還是按照那天在飛賊面前上牆的方法,在院子裏快跑幾步,左腳一蹬牆面,右腳掛上牆頭,想翻牆而出,不驚動別人。可他的右腳剛一刮上牆頭,院子裏不知道多少個鈴鐺就同時響了起來,張澤羽心想不好,老趙在牆頭上安裝了土造jǐng報器。

這下,想不驚動別人,也都給驚動起來了,老趙是第一個拎着鍘刀衝出來的,身上穿戴齊全,想來是和衣着履而卧。緊接着,老馮和倆徒弟也都披着衣服,拿着各自認為最有殺傷力的傢伙沖了出來。

人都驚動起來了,還翻牆幹什麼啊?張澤羽從牆頭上跳了下來,“別怕,別喊,是我。”

老趙一看是自家老爺:“老爺,來賊了?”

“沒賊,這是要去上朝,見大門鎖了,不想驚動你們,就想翻牆而出。”

老趙一聽,心裏這個感動。自己家這位老爺也太善了吧。當時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也不管地上乾淨不幹凈,把鍘刀一扔,直接跪地上了“嘿呦喂老爺啊,您真是太體諒下人了。可門房乾的就是這活啊,您這也太折殺小人了。”老趙這哭可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想哭。一方面是因為張澤羽體諒下人,另外一方面,也是怕的。既然老爺出門都不驚動門房,那也就是說自己這個門房在老爺看來是個麻煩。沒用的人養着幹什麼?說白了他是怕老爺因為嫌棄自己而拋棄自己。

“哎,老趙你,趕緊起來,不是告訴你們說以後不許跪的么。”張澤羽把老趙給攙扶起來,又幫他把臉上的淚水擦乾。可他越這樣,老趙越受不了,嘴裏停了嗚咽之聲,可這眼淚還是繼續流。

“多大個事啊,別哭了。你們該睡覺趕緊繼續睡覺去,我得去上早朝了。”

“啊,啊?上早朝?”老趙這下不哭了,他開始懷疑自己家這位老爺是不是在夢遊了。“老,老爺,這,沒,您?”

“你這吞吞吐吐的幹什麼啊?有什麼話直接說。”

“老爺,打咸豐爺那會兒就沒早朝了。”老趙這回是真的信了自己家這位老爺是從外國回來的了。啥都不懂也能混上個正五品郎中,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沒早朝?那皇上和太后怎麼處理朝政啊?”

“召見軍機大臣啊,您不是每天都看報紙么,上邊不是天天都說今天幾下鐘的時候,宮裏召見的軍機大臣么。”

張澤羽一回想,是啊,報紙上幾乎每天都有類似:“今rì上午閱十下鍾時,宮內召見軍機大臣”這樣的新聞,只是自己以前沒有注意,不知道為什麼報紙上要報道這個,現在明白過來了,為什麼說軍機大臣的權利那麼大呢。

“那算了,既然沒有早朝了,也就不用去那麼早了,麻煩陸媽去做早飯,吃完了早飯,我去商部應卯。”同時,他心裏暗罵,國產清宮電視劇真是害人啊。

陸媽聽到老爺吩咐之後,答了一聲,“是,老爺。”之後就進廚房做飯去了,可老趙又開始吭吭唧唧想要說什麼了。

“老趙,我不是說過了么,家中沒有那麼大的規矩,想說什麼直接說。別吞吞吐吐吭哧癟度的。”張澤羽一着急,連東北話都給整出來了。

“老爺,小人斗膽問您一句,您就穿這身去商部衙門?”

讓老趙這麼一問,張澤羽想起來了,自己沒官服。穿這身去商部衙門,恐怕連大門都進不去。到了衙門口,一問自己幹什麼的,自己官憑印信什麼都沒有,空口白牙說自己是新任的通藝司航空署郎中?看來還得帶着聖旨去吏部報道,領了官憑印信之後,才能去商部上班。

“老趙啊,這事我忘了。你知道哪地方賣官服吧?”

見張澤羽沒架子,老趙的膽子也壯了起來,“老爺,可是您讓我有話直接說的,我說錯了您別生氣。”

“沒事,說。”張澤羽是現代人,享受不起封建社會的這套尊卑有序的制度,見老趙能放開了跟他說話,心裏很高興。

“老爺您是憑本事做的官兒,御賜的正五品啊。說不得買官服這種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捐官兒呢?”

“哦。明白了,謝謝你提醒。那我現在要弄身兒官服穿,得怎麼說啊?”

“老爺,您說謝就太折殺小人了。您是實缺新官兒上任啊,得是去‘裁製’一身官袍頂戴。買官服的,那都是等着補實缺兒,窮的底兒掉做不起新衣服的捐官兒,他們才去估衣鋪買官服穿呢。”

“做套新的得多長時間多少銀子啊?”

“回老爺,這您做多少錢的都可以。往上了說,您做個幾萬兩銀子的,也能做下來,往下了說,百十兩銀子,也有地方給您做。時間就有長有短了,看您是要定製的,還是通制的。通制的內務府有現成的,定製的他那兒做就慢了,去私號能比內務府快點兒。”

“百十兩銀子還是往下了說,這也太貴了吧?你家老爺我手頭也不富裕,而且還急着穿。你還是去估衣鋪給我弄套現成的吧。多少錢能下來?”

“那就看老爺您要幾成新的了?”

張澤羽突然想起來清朝好像有個皇帝特別節儉,龍袍上邊都打補丁,上行下效,滿朝官員就也都開始穿舊官服,導致的結果是舊衣服比新衣服還貴,“那就舊的貴還是新的貴啊?”

老趙心想,自己家這位老爺怎麼跟個缺心眼似的呢?可轉念一想,還真有舊的比新的貴的時候,連忙回答說,“回老爺話,現在又不是道光爺那年月了,肯定是新的貴啊。”

“你給我整回來一身兒能湊合看的,手頭再不富裕,也不能一身補丁穿的跟個要飯的似的。當然,肯定是越省錢越好。”說完,給了老趙二十兩銀子,“夠不?”

老趙接過銀子掂量了一下,“應該是夠了,可是老爺,現在就去?”

“對啊,現在就去啊,我這兒等着穿呢。”

“老爺,這也太早了,估衣鋪都沒開張呢。”

“這就是你的事了,你肯定是有轍。就算是砸門你也知道去哪家砸吧。”

“行,老爺,那就去砸門吧。”老趙揣着二十兩銀子,把大門打開,出去買官服咱且不說,翻回頭說說程戰衡和徐川,這哥倆在這嘀咕半天了,見師父和老趙說完話,徐川對張澤羽說:

“師傅,您這官服有了,可您還沒有轎子呢。您不會是想步行去衙門吧。”

“轎子?不坐那個,路又不是很遠,我走着去就行。”

“師傅,從古至今,當官兒了都是坐轎子的,為何您不坐呢?”師傅已經給出了答案,可是徒弟不滿意非要刨根問底。

“這事兒你還真問着了,還真就不是當官兒了就一定要坐轎子的。至少我知道的就有倆不愛坐轎子的。一個是司馬光,一個是王安石。他們倆雖然政見不合,但是對於坐轎子的觀點是相同的。司馬光喜歡騎馬,王安石愛騎驢。夏天騎馬太陽曬的難受怎麼辦呢?司馬光自己手裏拿個扇子擋着。有人勸王安石坐轎子,你知道王安石怎麼回答的不?:‘自古王公雖不道,未嘗敢以人代畜也。’明白了么?”

“弟子明白了,師傅也不想拿人當牲口使喚。”

“明白了就好,但是這話別出去說,出去一說,你師傅我可就把天下的官員都給得罪了。”

倆徒弟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不得不佩服老趙的辦事效率,陸媽剛把飯做好,老趙就抱着頂戴、朝珠、官服、官靴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雖然張澤羽此前曾經一再要求老趙、老馮、陸媽於自己和倆徒弟同桌吃飯,但是仨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和張澤羽同桌吃飯,說是怕壞了規矩。每次吃飯都是張澤羽和倆徒弟一起吃,陸媽的手藝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能說是一般般。這頓因為是早飯,做的很簡單,就是稀粥,烙餅,就着蘿蔔鹹菜和煮雞蛋。張澤羽他們吃飯的桌子上有雞蛋,而老趙、老馮和陸媽他們是沒有雞蛋吃的,甚至連餅也沒有,只有稀粥和鹹菜。這個時代,雞蛋還算是好東西。要不怎麼連身為太師的翁同龢也才在“家中或遇祭祀大典,偶一用之。否則不敢也”呢?【注2】

見老趙回來了,張澤羽讓他先把衣服放在一旁,從桌子上拿了一個雞蛋給他說,“先吃個熱雞蛋暖暖身子。”

老趙剛從外邊回來,雙手凍的有些僵硬,剝雞蛋的時候自然剝不利索。張澤羽見了,從桌上又拿起一個雞蛋來,“老趙,你可知道洋人是如何吃雞蛋么?”

“洋人也雞蛋?”

“當然吃了。吃的還比我們多呢。他們是這麼剝雞蛋的。”張澤羽先將雞蛋在桌子上滾了幾圈,把蛋殼弄碎,然後從雞蛋大小兩端各剝下一塊皮來,雙手把雞蛋團住了,對着雞蛋一端剝掉了雞蛋皮的地方一吹,只聽“咚”的一聲,雞蛋就從雞蛋皮里被吹了出來。張澤羽把雞蛋皮放在桌上,“老趙,你也試試。”

老趙先是詫異了一下,然後恭敬的說,“在老爺面前,怎麼敢如此造次。”老趙感覺老爺的行為過於輕浮,即使得到了張澤羽的允許,依然不敢仿照他的樣子來剝雞蛋皮。

“得,那你慢慢剝吧。”張澤羽無奈的搖了搖頭。

老趙剝完了雞蛋,低頭一手遮擋着嘴,一手拿着雞蛋吃完了以後,張澤羽才繼續問:“老爺我的這身兒行頭都製備齊了?”

“回老爺話,製備齊了,一共花了七兩四錢銀子,因為老爺您是正五品官,按朝廷規矩須戴朝珠,這朝珠真沒有太便宜的。因為沒有去當鋪當這個的。這好不容易才淘換來一串。”老趙剛才在估衣鋪的時候,心裏就不是滋味。原本是在內務府為奴,好不容易算是熬到頭了,從內務府出來了,跟着位五品命官了。可自己家這位老爺也忒不靠譜了吧,戲文里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是說有錢人都不坐屋檐下邊,怕被房頂上的瓦片掉下來砸到。咱家這位老爺可是說上房就上房,而且還是拿着手槍去和飛賊玩命,雖說最後是給飛賊嚇唬走了,可這舉止做派也太不穩重了吧。也不知道應該說他輕浮,還是說他捨命不舍財?要是捨命不舍財的話,還好說,頂多也就是自己以後rì子苦點就是了。可輕浮要是輕浮習慣了,跟誰面前都輕浮,哪天再把老佛爺給得罪了,弄個滿門抄斬,自己腦袋也得跟着搬家,整的老趙有點提心弔膽的感覺。

不過,既然跟了老爺了,老爺吩咐的事就得做好。為了老爺這身兒行頭老趙可是針尖對麥芒的和估衣鋪沒少砍價,人家都表示願意在腳單【注3】上多寫點,給他點回扣,他還堅持一通兒死砍,最後估衣鋪實在沒轍了,非常不情願的做了他這筆買賣,算是開個張。然後關上軋板繼續睡覺。

、【註解1】:盜賊開門的方法。對待橫棍式門插,直接使用薄刃匕首從門縫中插進去挑起來,或者是用一個扁鉤子伸進去鉤起來就可以開門,俗稱“挑鼻兒”。而對待有軌道的橫插類門栓,則是使用薄刃匕首插進去一點一點撥開門栓這種開門方式,俗稱“撥栓”。對於門縫小的門來說,撥栓的難度要高於挑鼻兒。而對待門栓上還有一個豎著的插銷的大門,還有更絕的方法,先是縱身一跳(大門一般都很高)雙腳踩着門墩或者是一字馬蹬住門框兩邊(當然,像王府大門那麼寬的用這招是行不通的。),用頭髮(清朝男子頭髮長,幾根接在一起就夠用)或者絲線吊著一枚銅錢,從門的上邊把銅錢順進去,感覺到了插銷的位置后,將頭髮或者絲線的一端順着門縫向下拉,感覺銅錢卡住插銷的時候,向右上方一提,插銷就被提起來了,這種方法俗稱拔插銷兒。趙把大門從裏邊用鎖頭鎖住,防備的就是這種方法。

【註解2】:關於光緒吃雞蛋的段子,網上能搜到的出處均自《南亭筆記》有的地方說作者是李伯元,有的地方說是李元伯。且言之鑿鑿,雲《南亭筆記》中所載光緒所食之雞蛋每枚二十六兩銀子。筆者所查,《南亭筆記》實為本李伯元所著,與晚晴四大譴責小說之一的《官場現形記》作者為同一人。筆者閱《南亭筆記》,見卷十一,言“翁同騄(其實就是翁同龢,正史中記載,均為翁同騄。如《清史稿》等)者,有云:“翁在毓慶宮行走時,光緒每rì必食雞子四枚,而御膳房開價至三十四兩,光緒因舉以為問曰:‘此種貴物,師傅亦嘗食否?’翁對曰:‘臣家中或遇祭祀大典,偶一用之。否則不敢也。’”由此可見,網上所引自《南亭筆記》“二十六兩”者皆有誤。然,《南亭筆記》為何書?戲謔之書也。引戲謔之書者亦能引誤,可見引者之戲謔也,亦可見張某寫書之不易也。

【註解3】:腳單,也就是發貨票的意思。發票在中國誕生於晉代,當時稱之為輸估。到了宋朝的時候,制式規格開始統一起來。到了清末時期,開發票已成為在正規商鋪購買物品時常例之事。發票的別稱也有很多種,發帖、發行、發條等叫法,腳單是其中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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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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