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回首已百年身
()高考之後,張澤羽進京,在魏公村汽配維修服務站的宿舍樓找了個可以租用四年的床位之後,就開始了他的北漂生涯。文理雙修的他,發現如論自己怎樣拼搏和努力,仍然擺脫不了理工男悲催的命運——經商必賠,打工必掙,但是掙錢的不是他,是他的老闆。畢業之後又在běijīng飄了兩年,張澤羽的姐姐實在是不忍心看弟弟一個人在外漂泊,就吹了吹枕頭風,讓自己的老公幫忙給張澤羽找份工作。領導發話了,姐夫自然得照辦,先是讓張澤羽到自己的房地產公司來工作,可張澤羽死活不去,說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接着姐夫又給他找了份事業編的工作,可張澤羽仍然不喜歡,還是不肯去,說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姐夫就問張澤羽想要幹什麼?張澤羽說他想開個戶外俱樂部,姐夫二話不說,直接給了他一張七位數的銀行卡,問這個數夠不夠你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張澤羽說夠了,於是,瀋陽就多了一家戶外俱樂部。
錢是姐夫給的,但是張澤羽堅持認為這錢是姐夫入股的,俱樂部的經濟狀況不論姐夫問不問,他都定期給姐夫發郵件報賬。有一次,姐夫看到張澤羽發來的採購單上竟然有一台FD數控加工中心。戶外俱樂部又不是機械廠,要這東西有什麼用?這不是瞎胡鬧么。他有心過問一下,但錢已經給出去了,本着破財買老婆和小舅子一個開心的想法,他也就沒搭理這茬。可是幾個月以後,他就開始深深地佩服起他的這個小舅子起來。因為他發現俱樂部的固定資產里增加了幾架旋翼式飛機。
姐夫只有初中學歷,根本弄不清楚固定翼飛機、直升飛機和旋翼機有什麼區別。在他眼中,飛機就等於是高科技,能造出飛機的人那就是大科學家。於是,他動用一切能利用上的關係,想辦法給張澤羽的這個俱樂部申請航空服務執照(張澤羽其實一直都在非法運營,俱樂部的經營項目中沒有航空服務這一條)。就在手續辦的差不多了的時候,他發現小舅子竟然連同俱樂部的所有固定資產一起神秘失蹤了。
而本書所要講述的故事,就從張澤羽失蹤之時說起。
秋末冬初的一個晚上,張澤羽開着俱樂部的大貨車正在瀋陽的二環路上行駛着(A本還沒考下來所以白天不敢開)。一道閃電突然擊中了路邊的一顆綠化樹,稍微有些困意的張澤羽被嚇得一激靈。他向前探頭透過玻璃向天上看了看,滿月高懸把夜空照的通亮,此刻是個晴空一點雲都沒有。張澤羽就奇了怪了,這道閃電是從哪來的?劈中了大樹之後,連點雷聲都沒有,這要不是被劈斷的大樹上還在冒着火光,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才眼花了。“平地跳雪山,晴空下霹靂,哎,今天這事兒還真是絕了。”他嘟囔了一嘴之後,沒有理會這種反常的自然現象,繼續駕駛卡車前行,只是稍微把速度降下來一些。可他沒想到更離奇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大貨車正前方的公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呼呼的大圓球。這個大圓球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天上的月光,路燈的燈光以及大貨車遠光燈的燈光照在上邊一點都反shè不回來,就像個宇宙黑洞一樣。張澤羽趕忙踩剎車,無奈這個黑呼呼的大圓球離的實在是太近,大貨車直接就撞進了大圓球里消失不見了,地面上只留下了兩道輪胎和路面摩擦的痕迹。
應該說,這是一起由於時空管理局玩忽職守而造成的一起意外事故,但是張澤羽同學並不知道實情,他先是感覺前邊撞到了什麼,然後聽到了一陣磚頭落地的聲音。接下來的場面,就非常像恐怖片里經常出現的橋段了,大貨車前邊的空地上,突然翻開了很多木頭和茅草製作的蓋子,蓋子下面出現了一個個蓬頭垢面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反着光的白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張澤羽和他的大貨車,看意思還有不少想從土裏爬出來。
這樣的場面如果出現在影視劇中或許還不算可怕,和恐怖片比起來算是非常清淡的了。可真的要是身臨其境的話,恐怕很多人的括約肌會頂不住來自膀胱的壓力而釋放出一定數量的液體,進而導致尿道口周圍的紡織品中含水量的增加——說白了就是尿褲子。
張澤羽也是如此。
按照武俠小說經常使用的敘述手法來說呢,就是一股涼意自丹田而生,由脊柱相通,升至耳後,張澤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可這股涼意並未就此消散,而是原路返回丹田,也許是因為慣xìng的原因,到了丹田之後,這股寒意並沒有停住,而是化作一股尿意涌到了他的雙腿之間。
這時候的張澤羽呢,渾身僵硬,脖頸就如同銹死了的軸承一樣,根本無法轉動,他只能通過轉動眼球來觀看周圍的狀況,壓根就沒時間來關注和處理雙腿之間尿意問題。
可問題不會因為無視而消亡,只會因為沒有得到及時妥善地處理而變成更麻煩的問題。隨着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上下齒碰撞地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尿意漸濃,終由量變及質變。
對,沒錯,他尿褲子了。
儘管張澤羽非常不願意接受被嚇尿了這個事實,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在他即使關閉了閘門,事態才沒有進一步惡化。古人云,舀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治理水患亦是此理,什麼因勢利導、疏浚通渠,都不如斷流好使——水都沒了還鬧哪門子的洪災?但斷流也不是一點弊端也沒有,因為斷流只能控制住後續的水,對於前邊已經流出來的水是沒辦法的。這些水讓張澤羽感到了襠部有些cháo濕。
下邊出了問題,上邊自然是要管的。於是張澤羽低頭查看水勢:表面上看起來無礙,不會影響到他的形象問題。他又用手抹了一下,褲子表面乾爽依舊,賽過護舒寶氣死安爾樂,和口碑甚好的ABC有一拼了。
本朝首輔在地震的時候說多難興邦,那不是沒有道理的。尿了之後,張澤羽竟然暫時忘卻了恐懼,開始思考起來:我怎麼嚇的尿褲子了?我到底碰上什麼嚇人的東西了?這些東西就真的那麼恐怖么?片刻之後,他有了自己的答案,並且做出了一個非常意外的舉動:下車。
不但下車了,而且還大步流星的朝那些從土裏邊鑽出來的不人不鬼的生物走過去,因為他堅信,他這輩子沒做過虧心的事,就算是真碰上鬼了也不用擔心,胸有浩然者,自會長存於天地之間。
這次,感到恐懼的可就不是張澤羽了,隨着張澤羽的靠近,地上的蓋子一個一個地蓋上,相對於張澤羽怕他們,這些不人不鬼的生物好像更怕張澤羽。其中一個穿着長袍馬褂的“國粹派”竟然嚇得哆哆嗦嗦地從地窩子裏跑了出去。讓張澤羽感到驚奇的是,這位“國粹派”的腦後還晃蕩着一條辮子。張澤羽的目光好奇地跟着這條辮子移動着,看到“辮子”跑到一幢勉強算是完整的建築旁停了下來,“劉主教!劉主教!您趕緊出來看看吧,出事了!”國粹派cāo着一口正宗的東北話叫門。
不多時,建築裏邊有燈光亮了起來,然後門開了。一個披頭散髮留着月亮門的中年男子批着一件大氅,手中拿着一盞玻璃罩的煤油燈走了出來。
梳着辮子的“國粹派”側身指着張澤羽和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小聲低於了幾句。中年男子抬頭看了看張澤羽,上下打量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對國粹派低語了一句之後,轉身進了屋子。
過了一會,中年男子再次從屋子裏出來,這次不再是披頭散髮了,渾身上下穿戴整齊,一副清朝的打扮,左手依然拿着那盞玻璃罩的油燈。在“國粹派”的陪伴下,緩步向張澤羽走來。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張澤羽表現出一副東北人叫揚了二正的狀態,他斜着腦袋,縮脖端腔嘬着牙花子看着這位中年人的這身打扮:上身是藍坊布的棉褂,腿上是條藏藍sè的褲子,腳上穿着一雙千層底的棉布鞋,這身行頭跟他身後的國粹派幾乎是如出一轍。張澤羽心想,“我這到底掉到什麼地方來了?現在這是在做夢啊,還是碰上鬼了?”
容不得他多想,中年人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在把油燈交給身後的國粹派之後,中年人拱手一禮,“鄙人東關教會主教劉權岳,不知閣下深夜來此,有何見教?”
“劉權岳?”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張澤羽大腦瞬間短路了。因為他俱樂部里有位會員在閑聊的時候,總想傳福音給別人,忽悠別人跟他一起信基督教。張澤羽曾經半開玩笑的問他,“兄台傳福音有癮乎?”那哥們自己也很苦逼的說:“哎,沒辦法,我祖上是劉權岳,東北第一位華人主教。祖傳的手藝了,不能丟啊。”那哥們還送了他兩本書,一本是《滿洲的司督閣》,另外一本是《奉天三十年》,書中就有劉權岳及其子女的照片。而張澤羽眼前的這個人,和書上的照片一般無二。“鵝的神啊,我他喵地穿越了。”【注1】
他沒有回答劉權岳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劉權岳一個問題,“請問劉主教,今夕是何年?”
“今夕是何年?”劉權岳這個古人也被突然而來的這麼一句文縐縐的話給問住了,我還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呢我。在愣了一下之後,他還是很客氣的回答說,“光緒二十九年,歲在癸卯。”
劉權岳的話更加驗證了張澤羽的判斷,還真是穿越到清朝了。“稍等,讓我想一下”光緒二十九年折算成公元紀年是哪一年張澤羽不知道,可他記得1894年的甲午海戰是光緒二十年,因為是整數,好記。1894+(二十九減二十)=1894+9=1903。
張澤羽心裏開始犯嘀咕了,1903年,怎麼跑這時候來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早點可以打rì本,再晚點可以造反,這時候能幹什麼啊?鴉片戰爭過去了六十三年,甲午戰爭過去了九年,八國聯軍進běijīng那也是大前年的事了,這時候中國該賠的錢也都賠完了。我怎麼穿越到了這倒霉時候?幫着滿清朝廷掙錢還欠債?
在他思考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了劉權岳的辮子,心中暗叫不好,哥沒辮子,不會朝廷被當成是亂黨抓去砍了吧。他再看看劉權岳,對不起了,劉主教,不是我有意說謊,實在是我和你說實話你不會信的,請原諒我這善意的謊言吧,我只是想生存下來。他向劉權岳一拱手,說道:“我叫張澤羽,剛從美利堅合眾國歸來,從小在海外長大,對國內不熟,誤闖到您這了,有什麼失禮地方還請劉主教原諒。”
詩曰:
少年事遠遊,出入燕與秦。離居歲周天,猶作勞歌人。
負劍渡潁水,歸馬自知津。緣源到舊廬,攬涕尋荒榛。
鄰里喜相勞,壺觴展殷勤。酒闌擊築語,及此離會因。
丈夫隨世波,豈料百年身。今rì負鄙願,多慚故山chūn。
——唐·獨孤及《壬辰歲過舊居》
【註解1】杜撰。劉氏後人經筆者調查似已盡數學醫,已確定的至少有三人,一位劉主教之女,曾赴英國留學,所學專科就是醫學。其二為劉主教之孫。筆者曾經在網上找到過其曾孫的相關資料,其中有言,其父(指劉主教之曾孫)也是學醫的。其三就是其曾孫了。中國醫科大學教授,現任國家某科研機構負責人。因為說不得的原因,劉氏後人已不再從事教會活動。且筆者可以確定的是,在2006年的時候,劉氏後人已經和東關教會失去聯繫。因有劉主教生前好友去東關教會尋找劉主教之女及其後人,東關教會的湯女士還在網上發帖面向社會徵集劉氏後人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