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轟隆——

暴雨狂風席捲整個阿卡姆市，閃電如銀蛇在雲層穿梭，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天邊不時響起，驚起下方森林鳥類一陣陣嘶鳴，而這點嘶鳴聲也很快被雷聲蓋過。

阿卡姆的某處舊別墅，這裏曾經是有錢人獨家的區域，但因為不知名原因，幾天前這家人在一個夜晚離奇死去，房屋也因此被冠上不吉利的帽子。

稽查局的人顯然是不會畏懼所謂的鬼屋的名頭，事實上他們來到阿卡姆的第一步，就是調查這些可能和神秘相關的事物，從而找出這座城市發生異變的元兇。

奇怪的是，他們迄今為止已經找了很多地方，但是卻沒有發現什麼痕迹。

就像是被人搶先一步似的。

“嘖，這裏也什麼都找不到嗎。”隊伍里已經有人開始不耐煩，踹了一腳旁邊的樓梯，年久失修的建築頓時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咯吱聲，“喂，你真的確定這裏有東西嗎？”

最後一句明顯是在朝走在最後的埃德蒙表示不滿了，埃德蒙也聽得出他的不耐煩，低下頭來說不出話。

“好了，都冷靜一點。”隊長照樣出來打圓場，“線索這種東西原本就不好找，埃德蒙，你確實感覺到這裏有什麼吧？”

埃德蒙急忙點了點頭，抿着唇，臉色蒼白：“我能感覺到……”

“呵，是啊，你經過阿卡姆醫院的時候，還有上次我們去第十大道的遊樂園的時候，路過教堂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那人冷笑連連：“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某人似乎還在大街上發過瘋，剛走進阿卡姆的時候就說到處都有怪異，結果呢，什麼都沒有找到，還讓隊長丟了臉，你是怎麼好意思繼續胡說八道的。”

因為這都是真的啊。

埃德蒙默不作聲握緊了自己脖頸上的項鏈。

此時項鏈正在散發輕微的熱量，提醒他這裏真的存在着什麼。

這是他手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可以在怪異靠近的時候發出熱量作為提醒，但因為來歷的原因，他不能，也不願意將其說出來。

“巴特。”隊長的語氣開始嚴肅下來。

“這是事實啊隊長！”巴特忍不住發飆，“我知道你想說這小子的靈感比我們高，比我們敏銳，但是自從他進入這個城市后就不對勁起來了，我問你，這個隊伍里誰的靈感不高？如果沒有相應的‘資質’的話，我們怎麼可能進入稽查局，但是隊伍里其他人有感覺到什麼嗎？”

周圍一片沉默，隊伍里其他人冷眼看着埃德蒙被刁難，除了隊長沒有人站出來為他說出一句話。

“……先找找這裏吧。”最終，隊長也沒能再頂着其他人的壓力為埃德蒙說話。

一行人的隊伍沉默地在別墅里東摸西走，可到最後這裏也沒有發生任何詭異的事件，當然他們也沒有找到任何痕迹。

離開這裏的時候埃德蒙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面，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卻不敢再說什麼，只有在隊長路過的時候，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衣袖。

“隊、隊長……後面、後面有……”

隊長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埃德蒙，隨後往後面看了一眼，依舊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也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他嘆氣了一聲，終於不得不承認其他人說的或許是對的，伸出手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埃德蒙，找個時間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埃德蒙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隊長的意思，臉色刷的慘白：“我、我……”

“放心，我暫時不會和總部彙報，你……好好想想吧。”

隊長又拍了拍埃德蒙的後背，加快步伐跟上了前面的隊友。

埃德蒙落在最後，忍不住輕聲說：“可是……它真的在啊。”

在他背後，影子越拉越長，最後形成一個身形消瘦，像是披着一層人皮的骷髏的乾瘦人影，那陣陣低語傳入埃德蒙耳中。

【蝴蝶……蝴蝶……】

【蝴蝶要飛走了】

……

蘭恩最近，正在為一件事情發愁。

那就是，最近他的心理診所因為玩家們的到來是不缺收入了，但是總感覺離心理治療師這個招牌越來越遠了。

正常的心理治療室都是接待遇到了難題或者精神感冒的客人，而他最近的治療室接待的都是啥？

“蘭恩蘭恩，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看我怎麼樣（媚眼）（魅惑技能發動）”

“男人，我看上你了，來做我的人吧（狗頭叼玫瑰）”

“老婆，嘿嘿，老婆”

別說精神感冒、遇到難題了，他們就是給別人製造難題的社交恐怖分子吧！

蘭恩無比心累地扶額，奧格爾適時為蘭恩倒上一杯熱茶。

“謝謝，奧格爾。”

奧格爾無聲地搖了搖頭，盯着蘭恩看了半秒，放下茶杯，寬大的手掌抬起，在蘭恩不明所以的表情下放在他的頭髮上，取下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黏上去的細線。

“唔……謝謝。”蘭恩看到他取下了東西，下意識道。

正在做心理治療的女玩家滿臉興奮：“謝謝，磕到了！”

蘭恩：？？？

蘭恩端起一成不變的笑容，面不改色：“這位客人，時間到了，你該走了。”

“啊？就沒有了？那我再充一個小時！”

“抱歉，今天營業時間到此結束。”

女玩家滿臉遺憾地退出了心理治療室，隨後又一臉興奮地把剛才截的圖上傳。

《嗚嗚嗚嗚野獸與玫瑰，kdlkdl！》

自從那天蘭恩將奧格爾暫時拉過來做保鏢后，奧格爾就莫名其妙留下來不走了，平時就在心理治療室里端端茶水，以及畫畫什麼的，玩家進來的時候都能看到他。

不知什麼時候起，論壇里出現了一股嗑cp的神秘組織，因為奧格爾比較潦草且龐大的體型，與蘭恩的非人美麗起了奇妙的化學作用，出現了不少cp粉。

就比如女玩家上傳的這張照片，拍攝角度拿捏地剛剛好，奧格爾抬手幫蘭恩取下細線的動作看上去像是在撫摸少年的頭髮。

下面頓時湧現一批嗷嗷叫的cp粉。

以及不明所以誤入的路人。

是偶函數：什麼，這個npc的熱度還沒有過去嗎，這個遊戲也是絕了，就硬炒出個偶像npc拉熱度是嗎。

24l：樓上什麼不明物亂入。

是偶函數：說真的啊，我登進遊戲看了一眼，長得確實好看，但也沒有那麼攝人心魄的程度吧？

帖子裏並沒有人搭理他，但攔不住這個人上躥下跳。

是偶函數：之前火起來的紙片人也不是沒有，但這種既沒有劇情支撐也沒有人設的單薄紙片人能火那麼久就離奇，不會是遊戲官方找水軍了吧。

25l：現在什麼人都能當意見領袖了嗎，追啥npc關你什麼事，而且蘭恩的魅力確實很大，你車一張卡進去看看就懂了。

是偶函數：我進去過。

26l：那你當時的靈感點數是多少？

是偶函數：和這有什麼關係？

27l：有啊，玩家裏早就有人發現了，靈感點數越大，好像就越會被蘭恩吸引，哪怕平時不吃這種類型的臉，不過下線就好了。

28l：官方真的有心了嗚嗚，從這種細節的小彩蛋就能看出蘭恩身份不一般，調高靈感然後進入看老婆是最幸福的事啦啦啦啦，而且遊戲裏追紙片人還便宜，還不用擔心塌房。

後續也都是這種評論，舌戰群雄最終不敵的是偶函數最終敗退，也不知道後續是會登錄遊戲一探究竟，還是就此銷聲匿跡。

……

對此蘭恩一無所知，他目送又一位試圖在中間發動魅惑技能魅惑他的玩家離開，關上治療室的門，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錢，賺的真不容易。

自從上次之後，雖然玩家們不再堵在治療室外面，但他們發現了另外一個不會被蘭恩趕走的渠道，那就是作為他的‘客人’走進心理治療室。

當然，他們根本不是來治病的，成為蘭恩的客人的玩家中，一部分是想刷他的好感度，一部分是單純痴迷蘭恩的臉，還有一部分，是想魅惑他的刁民（）

如果不是看在他們付出的小錢錢的份上，蘭恩早就把玩家們趕出去了。

但話又說回來，太久沒有接待正常的客人，蘭恩都開始忍不住懷念前世的職業生涯，總感覺再這麼持續下去，他的職業走向將會朝一個詭異的方向進展。

叮鈴~

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蘭恩抬起頭，看見一位新的客人走進治療室。

而且這位客人頭上，沒有白字。

不是玩家？

蘭恩眼前一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讓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你好，請過來坐。”

來人在看見蘭恩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臉上明顯閃過恍惚和痴迷之色，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良久，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按照蘭恩的要求坐在了他對面，然而很快地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色發白，就想站起來逃跑。

但是蘭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問道：“你的名字是？”

“埃德蒙，埃德蒙·沃克。”

“埃德蒙嗎，最近遇到了什麼問題？”

埃德蒙臉上閃過恍惚之色，張了張嘴：“我……”

“我最近和同事們吵架了。”他低聲道，“這種感覺很不好，我能感覺到他們對我產生的懷疑，我真的看到了某些東西，但他們不相信我說的話，還讓我來看心理醫生。”

“信任，一直是職場上的重要主題。”蘭恩在筆記上落筆，覺得終於找回了一點作為心理治療師的感覺，“那麼你選擇過來找我，是因為覺得他們是對的嗎？”

埃德蒙搖了搖頭，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服：“不，我、我知道自己沒有錯……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他們相信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絕對不能放棄這份工作，絕對不能！”

蘭恩看到了他臉上深深的迷茫。

他想，他知道了，這位客人並不是有什麼精神問題。

他最大的問題，其實是源自心底的自卑和不安，哪怕他潛意識裏堅定自己的正確的，卻還是乖乖接受別人的意見來到了這裏，因為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盲目希望能從別人那裏得到信任。

但是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能贏取別人的信任？

蘭恩扯下一張白紙，遞給埃德蒙。

“這是？”

“請您在這張紙上畫一個時鐘，記得標記上時間。”

埃德蒙暈暈乎乎地照做了，不過他不太明白這麼做的含義，在白紙上畫好時鐘后將紙還給了蘭恩：“這樣嗎？”

“是的，這是一種簡易的精神狀態檢測法，只要能將時刻完整地填在時鐘上，就能大致說明你並沒有出現精神異常，還保持着最低程度正常的思維。”

埃德蒙愣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那……也就是說……”

“嗯，”蘭恩看了一眼白紙上完好的時鐘，微笑着道，“我確定，以及一定，他們是錯誤的，你的精神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現在你可以相信自己，同時也相信我的判斷，你並沒有任何問題。”

相信。

埃德蒙原本如同浮萍一般漂泊不定的心，突然在這一刻沉穩地落在了地上，他的眼裏倒映着蘭恩的微笑，竟是感到了無比的安心。

不可思議。

就像是迷途的旅者找到了歸所，倦鳥回到了為它搭建起來的巢穴，自從進入這座城市以來產生的一切迷茫、恐懼、害怕，好似都被這個微笑給凈化了一般。

讓人想要靠近，想要更多看到這個笑容……

埃德蒙在蘭恩疑惑的注視下情不自禁抬起手。

而就在下一秒。

埃德蒙像是被狠狠燙了一下，猛地回過神，臉色難看地抓住自己脖頸間的項鏈。

蘭恩：“怎麼了？”

“我……我……”埃德蒙臉色難看，猛地站起身，“抱歉我該走了！”

此時，他戴在脖頸上的項鏈正在散發著驚人的熱量，這讓埃德蒙一下清醒了過來，同時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恐懼。

因為他從未感受過項鏈那麼燙的時候，簡直像是變成了灼燒的鐵，這種情況他以前哪怕瀕死的時候也從未發生過，但同時他也慶幸剛才自己被燙清醒過來了。

面前的這個人……他明顯不是人啊！

埃德蒙慌忙站起來試圖離開，他沒想到的是蘭恩也並未出聲阻攔，只是疑惑地說道：“客人要走了嗎？”

“……是、是的，我突然想起急事。”

可是還沒有到一個小時啊！

蘭恩開的心理治療室是前一個小時免費，然後超過一個小時就開始收費制的，最近難得有正常營業，而且剛才明明感覺他發揮的挺好挺專業的qwq

但客人有急事也沒有辦法。

嗯，希望他真的是有急事，不是卡着點搞白嫖吧。

蘭恩深深地看了一眼埃德蒙：“那麼客人先去處理急事吧，相信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

埃德蒙根本沒有聽清蘭恩在說什麼，過量的恐懼壓迫他的心臟，耳邊全是自己心跳如擂的聲音，他非常順利地來到了治療室門口，扭開了門把手，看起來逃生的希望就近在咫尺。

而這個恐怖的存在似乎並沒有要阻攔他的意思，逃走得過於順利，埃德蒙的心跳逐漸緩和下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而這時蘭恩的聲音終於飄入他的耳朵。

“……相信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

他就好端端坐在原處，嘴角掛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似乎已經預見到埃德蒙親自走到他面前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