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希望
白離抱着的小貓有點怕生,臉埋進他的臂彎里瑟瑟發抖。
“你們認識?”陸小鳳問。
“何止是認識。”蕭夙有氣無力地說。“你……”
對上白離的視線,蕭夙猛然站起身,拉着他離開陽光,來到旁邊的角落裏。他默不作聲地看着白離,最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東方不敗緩步跟過來:“我在樓上訂了房間,幾位既然都是朋友,不如坐下來好好聊聊?”
蕭夙朝他拱了拱手:“謝了。”
陸小鳳和張無忌對視一眼,正猶豫要不要告辭離去,就聽到旁邊那位懷裏抱着貓的藍眸青年說:“你是陸小鳳?”
陸小鳳道:“你認得我?”
白離點頭:“我對江湖上的事還算了解,聽說過你的名號,只是無緣相見,一直覺得可惜。我叫蕭蘭,是花滿樓的朋友。”
“你就是蕭蘭?”陸小鳳非常震驚。
陸小鳳對江湖上的事很關注,日月教改稱明教的時候,他和花滿樓聊過這個,聽花滿樓說起過東方不敗,還有他身邊的蕭蘭。
在花滿樓口中,蕭蘭是個性情溫和的男人,只是因為眼睛不好,故而有些自卑。陸小鳳根據花滿樓的描述勾勒出蕭蘭的形象,打死他都想不到,蕭蘭竟是白髮藍眸的模樣。
“看來你聽說過我。”白離溫和地說,他望向張無忌,“你母親是不是姓殷?”
張無忌問:“你知道我娘?”
白離說:“沒有見過,只是聽長輩說起過。”
東方不敗說:“既然都是熟人,那就不用太過拘謹,一起過來吧。”
他扶着白離上樓,來到房間后,又添了幾個菜,點酒的時候被白離攔住了。
蕭夙惋惜地嘆了口氣。
張無忌好奇地打量白離,越看越覺得眼熟,他看了眼旁邊的蕭夙,恍然大悟:“這麼一看,兩位蕭大哥倒是有幾分相似,你們是親戚嗎?”
東方不敗聞言也看向蕭夙。
這個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形高大,看起來並不瘦弱,但是臉色蒼白,眉宇頗為英朗,帶着些許滄桑和不太明顯的疲憊。
他和蕭蘭膚色相差很多,氣質相差甚遠,眼睛的形狀也完全不同,但是的確和蕭蘭很像,似乎是臉型,又似乎是笑起來時嘴角勾起的弧度,透出似有若無的熟悉感。
蕭夙說:“只是湊巧而已。我跟他沒有關係。”
白離笑了笑。
蕭蘭的記憶里,蕭夙是個很神秘的人,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暗室昏迷不醒,偶爾醒過來會為聖子做事,對自己的態度還算溫和,但是交集不多,不像跟本體和摩呼羅迦那樣感情深厚。
蕭夙躺了二十年,現在仍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又與江湖中的年輕一輩稱兄道弟,跟蕭蘭的輩分不太好算。
“咪。”白離懷裏的貓叫了一聲。
他揉了揉小貓的頭,小貓舒服地在他手上蹭,將下巴貼在他的手上,眯起眼睛發出呼嚕聲。
蕭夙說:“你怎麼弄了這麼一隻貓?”
白離:“不好嗎?”
蕭夙捂着眼:“跟你太像了,我都覺得瘮得慌。”
陸小鳳和張無忌也有同感。
如果只是白離獨自出現,最多引人注目了些,不會讓人想歪,但是這隻貓跟他長的實在太像了,尤其是小貓眯着眼睛在白離懷裏打盹的時候,那副全身心信任的模樣,就好像在跟同類相處似的。
任誰看到白離的第一眼,都會把他跟懷裏的貓想到一起,覺得他就是只白貓成精。
白離笑着說:“沒關係,我看不到。”
你完全不在意別人的想法是嗎?
蕭夙說:“還好摩呼羅迦沒有弄只貓回來。”
飯菜上來,東方不敗見白離沒有放下貓的意思,於是單獨給他要了一副碗筷,在每樣菜里夾了些,放在白離面前,直接喂到了他嘴邊。
白離無視了其他人的視線,安心接受投喂。他咽下口中的食物:“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蕭夙食不下咽,視線掃過眼前的飯菜,食指無意識地發抖。聽到白離的話,他回過神,說:“無忌受了傷,胡青牛醫治不了,在路上遇到了陸小鳳,他說西門吹雪的醫術不錯,我正想帶無忌去燕北求醫。”
白離想了想原著劇情,不確定系統掛機狀態的蕭夙是否清楚,他冷嘲道:“西門吹雪醉心劍術,就算能分的出心來學習醫,怎麼可能比得過那些行醫多年的前輩?我看你們還是別廢這個功夫,免得耽誤無忌的傷情。”
陸小鳳敏銳地聽出話中的不滿,問:“你和西門吹雪有仇?”
白離輕哼一聲,抱着懷裏的貓不說話了。
蕭夙也沒在這件事情上多言,這是明教內部的事情,多少得給玉羅剎留幾分面子,總不能鬧得他和西門吹雪的父子關係人盡皆知。
蕭夙說:“那你說該怎麼辦?”
白離感覺他應該沒有共享到本體的記憶,所以拿張無忌的寒毒沒有辦法。他看向蕭夙,估算了一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拿過手來。”
蕭夙伸出手。
白離試探地觸碰,發現蕭夙的體溫沒有摩呼羅迦那麼高,也不像自己這樣低,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他多看了蕭夙幾眼,分辨不清他的神情,便忽略了這點,以指尖在他手上寫了幾個字。
蕭夙沉吟片刻:“好。”
白離低咳幾聲:“不要再耽擱了,速速過去,小心節外生枝。”
萬一再遇到什麼人,把那份金手指拿走,張無忌學不成九陽神功,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蕭夙知道他的意思,聽到他咳嗽,也忍不住咳了起來,待平復后:“我知道了。”
陸小鳳好奇地問:“你們在打什麼啞迷?究竟要去哪裏?”
他本就是同行者之一,根本不可能瞞得住他,因此直接問了出來。
白離搖頭,繼續咳嗽。
東方不敗給他倒了杯水,順了下他的後背:“還是再喝幾副葯吧,總比這樣拖着要好。”
“不想喝。”
“那我讓人搓成丸子?”
“弄得小一點,不然我咽不下去。”
“好。”東方不敗的態度頗為寬容,對待白離堪稱寵溺。
陸小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蕭夙咳嗽得更厲害了,東方不敗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張無忌年紀小,人也傻乎乎的,完全沒有覺得東方不敗和白離的相處有什麼不對,他也給蕭大哥倒了杯水,學着東方不敗的樣子給他拍背。
蕭夙瞬間警覺:“你、咳咳,幹什麼?”
張無忌說:“我看這麼做有用,也想讓蕭大哥好受些。”
蕭夙邊咳邊說:“我跟他不一樣,咳,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用在意,過會兒就好了。你要是覺得聽着難受,我這就到外面去。”
張無忌無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蕭大哥別放在心上。”
白離笑了笑:“無忌,你今年多大了?”
張無忌說:“剛滿十八。”
白離說:“我比你大三歲。”
張無忌道:“那我喊你蕭二哥?”
白離說:“好像在叫店小二似的,太難聽了。你不如把前面的姓氏去掉,直接喊我一聲二哥吧。”
張無忌知道他是母親的故人,又是蕭夙的朋友,對他沒有多少防備,高興地喊道:“二哥。”
蕭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聞言又咳了起來。
他的輩分算是徹底掉下來了。
吃完飯後,白離跟幾人道別,東方不敗讓后廚清煮了幾塊雞肉和魚肉喂貓。
等小貓也吃飽了,東方不敗問:“要不要去拜訪花滿樓?”
白離搖頭:“本就沒多少交情,就這樣淡了吧。”
東方不敗說:“也好。”
白離曾經說過,他在花滿樓面前自慚形穢,有幾次動了殺心。
對他而言,殺人是件很正常的事,就算他對花滿樓有殺意,也不能代表他和花滿樓相處的不好,東方不敗還以為他認可了這個朋友。現在想來,還是他仍舊在意自己的缺陷,才不想再見到花滿樓。
東方不敗向來對他百依百順,自然不會勉強他。
他們一路向南,一直來到廣東,在外面遊玩了將近半年,小白貓也從小小的一隻,變成了將近十斤重的大貓。
白離的身體逐漸變差,有些抱不動它了,好幾次貓從它的懷抱掙脫,腳都踹得他胸口疼。
東方不敗也發現了他的精神不濟,他沒有多想,只以為是白離有些水土不服,返程時格外留意他的飲食,途中找大夫開了些葯,不過白離全都拒絕了,任性地不肯服用。
一路舟車勞頓,回到黑木崖時已經到了晚上。
冬季天黑的早,山路上漆黑一片,馬車內點着蠟燭,但也黑乎乎的。
白離躺在車裏安睡,玉宵趴在他身邊,東方不敗一會兒沒看住,大貓就跑到了白離的胸口上取暖。
白離呼吸聲變得短促,從睡夢中醒來,推了推胸前的貓,“還沒到嗎?”
東方不敗過來把貓端走,“到了,已經在上山的路上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又做噩夢了?”
白離伸手抓了一下,沒找到他的位置。
東方不敗主動過來握住他,溫聲說道:“早知如此,就不去那麼遠的地方了。你身體本就不好,何必着急趕回來?教內的事不着急這一時半會,在路上好好修養幾日,等身體好些了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怎麼可能一樣!”
“蘭兒,你哪裏不舒服嗎?”
東方不敗知道他不喜歡黑暗,夜裏心情會變得很差,再加上身體不適,所以才發脾氣。
他不會像最開始那樣誠惶誠恐,覺得自己哪裏惹他不高興了,知道真正的原因后,東方不敗對他愈發憐愛,有足夠的耐心包容他。
白離正想說什麼,突然深吸一口氣,急促地咳嗽起來。
玉宵聽到聲響,藍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馬車停在了後院,東方不敗取來披風,包裹在他身上,抱着白離穿過密道,回到了他們的別院。
楊蓮亭一直都在這裏,即便主人半年多未歸,院子裏仍舊乾乾淨淨。
屋裏多點了幾支蠟燭,光線比平日要亮一些,炭火燃得很旺,房間裏猶如春日般溫暖。
東方不敗給白離脫掉外面的披風,對楊蓮亭說:“馬車上有隻貓,你去抱過來,小心些,玉宵膽子小,別嚇到它。”
“是。”
白離定定地看着不遠處的蠟燭。
東方不敗伸手擋住他的眼,“蘭兒又忘了,不要看這些刺眼的光亮。”
白離冷聲說:“反正早晚都要瞎,看不看又有什麼區別。”
東方不敗親親他:“今日晚飯你吃得太少,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再吃些東西?”
白離沒說話。
東方不敗道:“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麼,蘭兒先暖暖身上,一會兒楊蓮亭就帶玉宵過來了。”
白離看着他模糊的影子遠去,心裏更加煩躁。
玉宵被東方不敗嬌慣得厲害,脾氣越來越大,在楊蓮亭懷裏非常不老實,白離清楚聽到了玉宵弄出來的摩擦聲,還有楊蓮亭的壓抑着的痛呼。
“公子,屬下把貓帶過來了。”
“直接放下就好了。”
楊蓮亭鬆開手,玉宵一溜煙地跑進了卧室,不知道躲在了哪裏。
楊蓮亭有些忐忑地站到一旁,看着白離罕見地收斂了溫和的偽裝,滿臉冷漠,心裏惶恐極了。
東方不敗端着飯過來,淡淡地說:“你下去吧。”
楊蓮亭如釋重負,迅速離開。
東方不敗道:“廚房東西不少,只是做起來太麻煩些。我怕蘭兒久等,弄了些簡單的,晚上吃太多會積食,蘭兒少吃一些,墊墊肚子。”
“沒胃口。”白離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蘭兒。”東方不敗放下東西,走過來從後面抱住他,:“這次還是夢到了我拋下你找了其他人嗎?”
話音落下,他感覺到懷中的人顫抖起來,但是很快剋制住了身體的反應,恢復平靜。
東方不敗懇求道:“告訴我好不好?”
白離淡淡地說:“你去別處睡吧。”
東方不敗說:“這裏哪有什麼別的房間?總共就只有這一間寢室,你要是趕我走,我就只能睡到外面的花園裏了。”
“那我去。”白離推開他,慢慢地轉過身。
東方不敗拉住他:“你還病着,說得什麼話。就在屋裏睡。我不會做什麼,就在旁邊守着你,不然不放心。”
白離拿他沒辦法。
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東方不敗面前。
他想和東方不敗分開,這段時間他想盡了辦法找他麻煩,可是東方不敗根本不在意,反而更加體貼。白離的目的遲遲未能達到,越來越覺得疲憊。
他時常做噩夢,有一部分夢醒來后就忘記了,還有一些記得非常清晰,稍稍回想就能感受到身臨其境的恐懼。
他很想被東方不敗抱在懷裏,可是又害怕,再這樣下去感情更深,真的到了那天更加難以割捨。
東方不敗牽着他的手來到床邊坐下:“你這段日子瘦了很多,看得我心疼。”
白離眉眼柔和下來。
東方不敗問:“玉宵呢?”
白離道:“躲起來了。”
東方不敗道:“物似主人形,玉宵的性子跟你如出一轍。”
白離有些不高興:“哪裏像了?”
東方不敗:“好奇心都很強,害怕的時候都會躲起來,熟悉以後又蠻橫得很。”
白離說:“我蠻橫?”
東方不敗語帶笑意:“剛才是誰要把我趕出去?”
白離扭過頭去,不想再理他。
東方不敗說:“蘭兒究竟在害怕什麼?”
因為咳嗽得不停,偶爾還會咳血,東方不敗又找了大夫來給他診治,這才發現他的肺脈傷情反覆,又重新複發了,或許是體質問題,他受傷后好得特別慢,加上心中鬱結,身體變得越來越差。
東方不敗知道他在為了眼睛憂愁,可是幫不上忙。
思及白離的噩夢與自己有關,東方不敗很想弄清楚他具體夢到了什麼,可是白離總是避而不談,東方不敗實在沒有頭緒。
白離突然靠在他身上,沉默地沒有說話。
東方不敗以為他願意敞開心扉,安靜地等待着,等了好久都沒聽到白離的聲音,低頭一看才發現他呼吸平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東方不敗嘆了口氣,動作小心給他脫掉衣服,把他抱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他去灌了個湯婆子,在外面裹上一層綢緞,塞到白離的腳邊,然後去吃掉自己方才煮好的面,洗乾淨碗筷后,回來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白離。
玉宵等了很久,見外面沒有了聲音,在床下探出腦袋,巡視自己的領地,熟悉完屋子裏的氣味后,它跳到床上,趴在了二人中間。
東方不敗揉了揉貓:“若是他的心思也像你這般好猜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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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白離覺得頭腦昏沉,好像有點發燒。
但是他的體溫一直很低,就算髮燒也沒有參考物,不清楚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他只覺得呼出的氣體是熱的,其他的感受都變得遲鈍。
白離睜開眼睛,發現眼前坐了一個人,似乎是東方不敗。
他伸手過去,摸了摸對方身上的衣服,發現他穿的仍舊是昨天那件,似乎在這裏坐了一夜。
“蘭兒醒了?”東方不敗柔聲道。“是再睡一會兒,還是現在起來?”
白離咳了幾聲:“不用管我。”
東方不敗見他坐了起來,便拿過旁邊的衣服,摸到白離的皮膚后怔了一下,試了試他的額頭:“蘭兒,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白離說:“沒有。”
他的臉色慣常蒼白,東方不敗無法從中看出什麼,只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對,思考着過會兒去叫大夫來為他診治。
白離靠在床邊:“你去處理教內的事吧。”
東方不敗道:“你還病着,我哪裏走得開?”
白離皺了皺眉:“我說讓你去前面!”
東方不敗哄道:“你別生氣,現在天還早,我先服侍好你,然後再去前面,來得及的。”
白離越發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他重新躺了回來,側過身,背對着東方不敗,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東方不敗嘆了口氣,俯身在他的側臉落下一吻,“再睡會兒吧,我去煎藥。”
白離抽離意識,回到本體那邊,沒有進行系統掛機,直接讓蕭蘭的馬甲陷入沉睡。
他需要從煩躁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冷靜地思考他和東方不敗的關係,再決定選擇什麼樣的方式結束。
本體在練功房裏盤腿靜坐,暗室里溫度很低,白離的心緒沉靜如淵,頭腦清明極了。
他安靜沉思了很久,做出決定后,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切到江南那邊,去拜訪了一下花滿樓。
花滿樓身上有一種溫和的氣質,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會忘記煩惱,心情也會好起來。
他是陸小鳳的錨點,也不介意做別人的錨點。
白離過來蹭一蹭,嘗試緩解一下披着蕭蘭馬甲的不適。
冬日的小樓里盛開的花很少,只有零星幾叢,花滿樓正在外面曬太陽,聽到腳步聲后,他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準確地看向白離,微笑着打招呼:“白離。”
“我有些無聊,過來看看你。”白離說。
花滿樓了解他的懶散,知道他很少有無聊的時候,此次過來大概是有什麼事情。但他沒有多問,彷彿白離經常會主動過來那樣,表現得很平淡自然,沒有任何好奇。
“正巧,我也想跟人說說話。”花滿樓道。
白離坐在他的旁邊,沉默地看着不遠處的花叢。
花滿樓沒有出聲,就這樣安靜地陪伴。
很久后,白離說:“不知道陸小鳳現在在哪裏。”
花滿樓笑道:“大概又在什麼地方喝酒,或者哪個朋友又陷入了什麼案子,需要他的幫助,總之不會太平淡。”
白離想到他正在和蕭夙到處跑,露出些許笑容。
不知道六大門派還會不會圍觀光明頂。
如果正道真的要剷除明教,只靠六大門派是不夠的,大概五嶽劍派會先對黑木崖發難。
陸小鳳摻和到這些事裏,可就有他忙的了。
白離問:“你一個人呆久了,會覺得寂寞嗎?”
花滿樓笑道:“我每日出了吃飯睡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是春天的時候,最適合種花,有時會忙上好幾日,無暇去想其他事情。若是能有些空餘的時間,我便可以泡茶彈琴,聽風賞雪,或者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聽起來很愜意。”
“生活本就很愜意,只是我比較有這個閑心。”
花滿樓是故意這樣說的,因為他覺得白離也有這個閑心,或許是一個人呆久了有些焦慮,需要他開解一下。
他很清楚為什麼會焦慮。
閑暇的時候,難免會擔心未來,人會畏懼衰老和死亡,會怕到終點時,身邊無人相伴。可是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不如珍惜當下。
花滿樓明白一件事,只要他對今日的生活感到滿足,那就不會畏懼未來的日子,因為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是,他的身體可能不再健康。
花滿樓問道:“你的身體還好嗎?”
白離愣了一下,他的身體一直很好,可是蕭蘭正處在那樣的憂慮中。
白離不得不敬佩他的敏銳。
花滿樓見他不答,有些關切地問:“莫非你真的身體不適?”
“我很好。”白離想了想,“是白樹,前段時間生了場病。你知道的,白樹是習武之人,有內力護體,他的身體一向不錯,突然間就病倒了。如今他已經好全,但是我卻有些唏噓,人生無常,生老病死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既然無可奈何,不如坦然一些,放寬心。”
“多謝。”
白離可以放寬心,但是蕭蘭不行。
他的冷漠和在意是兩個極端,沒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哪怕當著他的面死去都無所謂,他自己在意的人,便會掏心掏肺地對他好。
這些日子他對東方不敗的反覆磋磨,不止是讓東方不敗傷心難過,蕭蘭自己也非常痛苦。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白離坐到傍晚,跟花滿樓告別,離開小樓后,切回明教基地,然後回到了蕭蘭這邊。
他動了動手指,聽到東方不敗陰柔的聲音:“蘭兒,能聽到我說話嗎?”
白離頭腦昏沉極了,口中乾燥,似乎很久沒有喝過水了,他正想應聲,猛烈地咳嗽起來。
東方不敗抱住他,讓他微微起身,避免嗆到。
白離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遠處的蠟燭閃爍着光亮。
“你睡了一整日,真是嚇壞我了。”東方不敗道,“大夫過來為你診治了,只是普通的風寒,不過你的內力深厚,與常人不同,那庸醫不敢亂開藥,只能先給你擦拭身上,等你自行退燒痊癒。”
白離聲音沙啞:“嗯。”
東方不敗說:“蘭兒先吃些東西吧。”
白離靠在他身上,喝了沒什麼滋味的一碗白粥,有了些精神。
“教內沒有出岔子吧?”
“你放心好了,有向左使和童長老在,能出什麼亂子?這半年來的大小事宜,我全都看過了。自從你擔任教主,明教便對我教親善了不少,不論是名下的鏢局當鋪,還是武館布莊,生意都比從前好了許多。”
“五嶽劍派呢?”
“不過是群螻蟻罷了,不值得放在心上。”
白離握着他的手:“這幾天,外面的事就交給你了。”
東方不敗道:“你安心就是,我雖然沒做多久教主,卻從光明左使時就開始處理教務,至今也有將近十年了,自然會處理得當。等蘭兒病好了,再回來主持大局。”
白離沒有說話,看向遠處的蠟燭。
東方不敗想了想,沒有阻止。
東方不敗的能力很強,把明教的教務處理好根本不成問題,他甚至還能閑下來照顧白離,並且兼顧自己的武功。
白離的燒退了以後,身體緩慢地恢復,仍舊咳嗽個不停。
不知道玉宵是不是感知到了什麼,哪怕白離的體溫很低,還是會跑過來湊在他的身邊。
白離抱着玉宵,在外面曬了會兒太陽,渾身都暖洋洋的。
楊蓮亭不敢勸他,但是等東方不敗回來,就悄悄跟他說了。
東方不敗拿白離沒辦法:“他既然喜歡,那就隨他去吧。若是能讓他心情好些,說不準身體就好了。”
白離在屋子裏聽到了他的話,心中動容,下定了決心。
他對朝着自己走來的東方不敗說:“我們分開吧。”
東方不敗道:“晚上有什麼想吃的嗎?要不要吃魚?鹿肉怎麼樣?前不久童長老送了些肉過來,一直都沒來得及弄。”
白離起身,去了卧室里。
現在不止他在迴避,東方不敗也在迴避了。
東方不敗做了清蒸魚,將炙烤的鹿肉切好裝盤,兩人如以往那樣,安靜地吃完飯。
白離拿了片鹿肉喂貓,玉宵過來聞了聞,嫌棄地去了一邊,半口都沒碰。
東方不敗清理好碗筷,把地上也打掃乾淨:“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白離說:“不去。”
東方不敗道:“那……要不要親近?”
白離說:“不了。”
東方不敗說:“那就早些休息吧,你昨夜沒有做噩夢,睡得很安穩,好好安睡,再過幾日,身體就能康復了。”
白離說:“我要跟你分開。”
東方不敗沉默。
過了許久,他嗓音沙啞:“為什麼?”
白離說:“厭倦了。”
東方不敗道:“厭倦了我嗎?”
白離冷酷地說:“每日的生活都是一樣的,每次外出也都是一樣的,周而復始,日復一日,這才只是第二年,一想到未來還有很多個這樣一成不變的冬天,我就覺得厭煩。我不想呆在你的身邊了。”
東方不敗仍舊沉默。
白離用與從前一般無二的溫和語氣,帶着笑意說:“你可以處理好前面的事,也能解決好日常生活,有沒有我在,都是一樣的。不對,若是沒有了我,你更能大展身手,開創一番事業,我不能拖累你,所以我們分開吧,好嗎?”
他把厭煩說得冠冕堂皇,希望東方不敗能意識到他不是個忠誠的人,早就變了心,別再挂念他。
東方不敗道:“這就是你的心結?”
白離冷下語氣:“我的眼睛快看不到了,難道你不清楚嗎?”
東方不敗說:“那又如何?”
“是啊。”白離勾起嘴角,“我去睡了,別來打擾我。”
他緩緩轉身,獨自進了卧房,忍不住咳嗽起來,怕東方不敗聽到,他屏住呼吸,運轉內力,強行壓下,沒想到胸悶得很,嘔出了一口血。
白離掀起床單,丟到地板上擦拭乾凈,然後扔進了火盆里。
他坐在床邊,看着火盆里的火焰變得沒有那麼旺盛,悄悄起身來到門前,側耳傾聽,外面沒有任何動靜。
東方不敗大概在花園裏吹冷風。
他此時的心緒肯定繁亂,正如同前幾日的自己一樣。
白離嘆了口氣。
日月教已經和明教聯合,有諸多來往,嘗到好處后不會輕易地叛離。就算他離開,東方不敗應該也能獨自生活下去,或許還能生活的更好。
白離真心覺得自己是個拖累,如果想要感情慰籍,就連那隻貓都比他做的好。
造作了這幾個月,東方不敗身心俱疲,他連續很久沒有睡過好覺,等自己離開后,應該會輕鬆很多吧。
白離切回了明教基地,把蕭蘭的馬甲收回。
他使用本體,看着面前的白髮青年,系統掛機下的蕭蘭情緒崩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白離上前抱住他,“好了,結束了。”
蕭蘭緊緊抱着白離,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捂着嘴咳嗽,最後不停地吐血,冰藍色的眼睛帶着淚珠,微微泛紅,看起來狼狽又脆弱。
“我、我不想死。”蕭蘭說,“叔叔,我不想死。”
白離溫聲道:“你不會死的。”
蕭蘭淚眼朦朧地望着他。
白離說:“只要留在暗室里,你的病就不會繼續惡化,你可以一直活着,直到找到辦法醫治。”
蕭蘭又吐了口血,他隨意地用袖子擦了下嘴巴:“真的有辦法嗎?”
白離嘆氣:“這世間的武功千奇百怪,說不定會有呢?而且明教的內力也很奇特,你好好修行,等你的武功變強,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蕭蘭想了想仍舊年輕的玉羅剎,還有那些可以化為實體的內力,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他擦掉眼淚:“我聽叔叔的。”
白離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取消系統掛機,看着蕭蘭閉上眼睛,把他放在了旁邊的床上。
系統安慰他:【聖子不要難過,他不是真實存在的人,這些都是假的。】
白離說:“他是我的一部分,我的感情是真的。”
系統不解:【可是您回到本體后,會受到您自己的記憶影響,對馬甲的記憶弱化,不會再有那麼強烈的感受了,為什麼還會難過呢?】
白離溫和地說:“你忘了嗎?你植入了的過往二十年的記憶里,也有這個孩子的存在。”
外表最聖潔的蕭蘭,無法行走在陽光下。
他的皮膚被太陽灼傷,眼睛被陽光損害,厭惡黑暗的他,最終只能生活在不見天日的暗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沐浴在光明之下。
白離輕聲說:“至少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