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矛盾
西門吹雪請客人來到屋子裏,入座后,下人們奉上香茶,一時沉默無語。
白離悄悄打量四周,發現和二十年前相比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西門吹雪已經長大,不用踮着腳爬上爬下了。
披着蕭蘭的馬甲,白離對摩呼羅迦的記憶非常模糊,面對西門吹雪的心情跟從前完全不一樣。
“他還好嗎?”西門吹雪問。
“好得很。”白離說,“倒是你,一直都這麼沉默寡言嗎?”
“我向來如此。”
白離微笑:“無趣。”
東方不敗原以為他來拜訪故人,沒想到竟是登門挑釁。
他緊繃起來,警惕地看着西門吹雪的手,只要他做出動作,就能及時做出反應,擋住他的劍,救下身側的白離。
西門吹雪卻有些茫然。
自從來到萬梅山莊,他就很少跟沙漠那邊有聯繫了,唯一收到的家書,還是玉羅剎要和摩呼羅迦結親。
後來摩呼羅迦和玉羅剎來萬梅山莊住了幾天,從此他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兩個人的消息。
不只是摩呼羅迦,就連他的父親,也跟死了一樣。
西門吹雪問過山莊裏玉羅剎的親信,沒有得到任何答案。劍術小成后,他去了一趟沙漠,大概弄明白了西域明教的勢力劃分,卻還是沒能見到自己的親人,只是聽明教中人說,教主回到了崑崙總教,萬事由副教主掌管。
他已經記不清摩呼羅迦的容貌,只記得他如清雪般的白髮,還有比寶石更為動人的金藍異瞳。
蕭蘭的容貌和他很像,唯有左眼的瞳色不同。
西門吹雪以為蕭蘭是摩呼羅迦的孩子。
他不知道蕭蘭為什麼會突然到訪,只是心中有隱隱的期待,希望是摩呼羅迦讓他來傳個口信,告訴自己,他仍舊挂念着自己。
誰知蕭蘭卻表現出了明顯的不滿。
西門吹雪不明所以,只能把錯處歸咎到玉羅剎頭上。
白離輕聲道:“真不知你究竟有什麼好,讓他……了二十多年。”
他的聲音仍是溫柔的,話里的意思卻不怎麼好聽。
西門吹雪以為他說的是摩呼羅迦,不止沒有被激怒,反而神情稍緩。
“茶不錯,多謝款待。”白離握着東方不敗的手,“我們走吧。”
“等等。”西門吹雪冷冷地說。
白離抬眼,冰藍色的眼眸與他視線相對。
西門吹雪突然回想起來記憶中的那隻藍色眼睛,發現眼前的青年與摩呼羅迦也不盡相似。他的瞳色比摩呼羅迦更為淺淡,身上沒有摩呼羅迦的稚氣和銳氣,看上去溫和極了。
白離問:“西門莊主還有事?”
西門吹雪看着他,遲遲沒有說話。
白離提醒他:“東方不知道莊主的秘密,如果是莊主自己說出來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西門吹雪問:“你來萬梅山莊,就是為了說那句話?”
白離說:“不,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樣的人,如今我已經知道了。”
西門吹雪繼續沉默。
白離側了側頭,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西門吹雪冷冷道:“請便。”
離開時,西門吹雪沒有親自相送。
東方不敗扶着白離出來,低聲笑道:“咱們坐車過來,在路上走了半個多時辰,回去還要半個多時辰,卻在萬梅山莊呆了一盞茶的時間。”
“東方想在這裏多呆會兒嗎?”
“西門吹雪性格冷淡,萬梅山莊也安靜無比,的確無趣。倒是外面滿山的白梅值得一看,蘭兒應該會喜歡。”
白離問:“白梅和紅梅有什麼不一樣嗎?”
“除去顏色上的不同,紅梅更耐寒些,更容易生長,也就隨處可見。白梅比較挑剔,正因如此,這漫山遍野的白梅才尤為難得。”東方不敗說,“兩種梅花氣味相近,不過紅梅香味濃鬱熱烈,白梅幽然淺淡,不知蘭兒喜歡哪一種?”
白離說:“喜歡你。”
東方不敗確實存了和西門吹雪較量的意思,沒想到他問的隱晦,白離卻回答的這樣直白熱情。
東方不敗愣了一下,笑容淺淺,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愛意:“我也喜歡蘭兒。”
白離說:“可你之前分明說自己喜愛蓮花。”
東方不敗這才明白過來,不禁覺得好笑:“莫非你就是因為這句話,才找了楊蓮亭到身邊伺候的?”
白離轉過臉去。
“好蘭兒,我……小心!”東方不敗攬住白離的腰,帶着他迅速移位。
白離的眼睛沒有看到哪裏不對,凝神側耳傾聽,周圍似乎只有風聲和樹枝吹動的聲音,就連他們的馬車都在遠處的小路上。
不對,有人在朝着這邊走來。
白離迅速鎖定了來人的位置,眯了眯眼睛,看到自某簇繁茂的梅花樹枝後面,輕飄飄地走出來一個人。
“倒是敏銳。”那人說道。
“你是玉羅剎?”
因為摩呼羅迦的記憶下沉,白離沒有立刻分辨出他的聲音,但是他記得那天在集市上的呼喊,與此人的聲線完全一致。
“你是他的兒子?”玉羅剎冷冷地問。
白離笑了起來,他笑地很開心,靠在東方不敗身上,幾乎站不穩。
“你笑什麼?”
白離道:“笑你自取其辱。”
“小畜生,別以為有東方不敗護着,我就不敢殺你。”
白離謙和地說:“你既然現身,應該已經起了殺意,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在被你殺死前,多說幾句話羞辱你,我也算夠本了。”
東方不敗緊握着白離的手。
他如今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準確的說,在白離自稱是西門吹雪的兄弟時,他就應該知道,西門吹雪才是玉羅剎的兒子。
蘭兒向來理智,卻唯獨在摩呼羅迦的事上格外衝動。
東方不敗道:“前輩……”
白離打斷他的話:“我跟他像不像?除開這隻眼睛,應該一模一樣吧?”
他伸手遮住了自己藍色的左眼。
玉羅剎殺意洶湧:“好孩子,告訴我,你母親是誰?”
白離笑道:“您覺得呢?”
玉羅剎越看越生氣。
他想不出來摩呼羅迦跟哪個女人在一起,生下的這個野種,但是他看得很清楚,這個名為蕭蘭的青年,他的神情語氣幾乎與聖子沒有區別!
玉羅剎無法剋制自己的怒氣,向著白離出手了。
東方不敗拉着他後退一步,運起內力和玉羅剎打鬥在了一起。
白離站在後面,看着二人的身影,他們穿着同樣的暗色衣衫,動作靈敏迅猛,難捨難分,以白離的目力完全無法辨別。
幾招過後,東方不敗顯露出敗勢,玉羅剎冷哼一聲,一掌拍向他的心口。
白離看準機會,射出右腕上的袖箭,逼的玉羅剎不得不躲閃,拍在了東方不敗的肩頭,發出骨裂的聲響。
東方不敗知道他眼盲,只能以聲音分辨,怕他擔憂,連忙說道:“蘭兒,我沒事,你別衝動。”
白離臉上的溫和褪去,冷冷地看着玉羅剎。
玉羅剎道:“這樣才對。”
白離手上多出一把短刀,他快步朝着玉羅剎走近。
玉羅剎說:“這是他教你的?摩呼羅迦在你這個年紀時早已縱橫大漠,再無人匹敵,你卻軟綿綿的,真是給他丟臉。”
白離閉上眼睛,根據風聲判斷他的位置。
玉羅剎出招勢如雷霆,掌風呼嘯帶起的寒風格外刺骨,白離靈巧地躲過他的殺招,確定了玉羅剎的站位,隱匿身形,繞到他的身後,手上短刀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刀刃劃破皮肉的手感如此熟悉,玉羅剎反應及時,前傾幾步躲開了他的力道,沒有讓那把短刀刺入心臟。
白離目光陰冷,藏在身上的暗器毫不留情地射向玉羅剎,將他步步逼退。
“這也是聖子教你的?好,你可真是他的好兒子。”玉羅剎冷笑,“原本以為你是個沒有武功的廢物,沒想到深藏不露。既然如此,本座便也不算是恃強凌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經過了二十年的潛心修行,玉羅剎的武功更勝一籌。
他的身形猶如鬼魅,氣勢磅礴鴻大,內力化成灰霧,幾乎要凝結成實體。
白離的內力不如他,但是身形比他更為敏捷迅速,玉羅剎每次出擊帶起的聲勢浩大,白離輕鬆判斷出他的位置,輕巧地躲過,卻沒有機會反擊。
玉羅剎拿他也沒辦法。
蕭蘭的武功和摩呼羅迦有相似之處,但是更加輕盈靈巧,內力陰寒,顯然與聖子同源,比起摩呼羅迦,他的力氣要弱很多,但是更加適合閃避。除非白離內力耗盡,否則很難觸碰到他。
玉羅剎沉吟片刻,改變了攻勢。
白離側耳,沒有聽到他的動靜,睜開眼睛看到玉羅剎後退幾步,以雷霆之勢朝着東方不敗攻去。
他臉上的血色褪去,顧不得太多,連忙飛身而去,擋在東方不敗面前,袖中的短刀刺向玉羅剎,還沒來得及碰到他的皮膚,就被渾厚的內勁震得手腕發麻,短刀落在了地上。
玉羅剎這一掌的氣勁消散了半成,拍在了白離身上。
東方不敗驚呼:“蘭兒!”
他狠狠地盯着玉羅剎,只恨自己沒有攜帶佩劍,竟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玉羅剎撿起地上的短刀,渾身殺意包裹住了東方不敗。
白離心跳得很快,他吐了口血,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拉住玉羅剎的衣擺,“別殺他。”
玉羅剎道:“不男不女的腌臢玩意,趁早殺了,別污了羅迦的眼。”
“你要是敢殺他,最好連我也一起殺死,不然我定會添油加醋地告訴我爹,你這輩子都別想跟他和好!”白離咳嗽兩聲,又吐了口血,神經質地笑道:“你要是殺了我,我爹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玉羅剎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你恨我?”
白離說:“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
“這話倒是不錯,我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招人恨也是理所應當。”玉羅剎笑了笑,他憐憫地看着白離,蹲下來,以手覆蓋住他的左眼,只留下藍色的右眼還有滿頭白髮。
就在東方不敗伺機而動,準備對他下手時,玉羅剎抬手摸了摸白離的頭,嘆氣道:“你若是再見到他,替我問一問,他什麼時候肯回來。”
說完他站起身,像來時那樣,輕飄飄地消失不見了。
東方不敗鬆了口氣,連忙過來抱起白離,“蘭兒,你怎麼樣?”
白離聲音沙啞:“沒事。”
東方不敗給他檢查身上,見他斷了幾根肋骨,肺部受損,才吐了這麼多血。不過倒是沒有性命之憂,修養一段時間就能痊癒。
他小心地抱起白離:“你何必這樣激怒他?”
白離委屈道:“實在是他太可惡,我根本控制不住。”
東方不敗抱着他上了馬車,拿起手帕,給他擦掉嘴邊的血跡,服侍他用茶水漱口。
白離臉色蒼白,呼吸略有些不順暢,他輕咳了幾聲,笑道:“要是天寶哥在這兒就好了。”
東方不敗恍然大悟:“你來萬梅山莊,就是為了替玉天寶出氣的?”
白離說:“我才不管他,只要我自己痛快就好。只是連累了你,你身上如何?傷的厲害嗎?”
東方不敗知道,他雖然嘴上說著不管玉天寶,其實還是看不得他受欺負,所以才會在西門吹雪和玉羅剎受氣時覺得痛快。他心裏有些吃味,“你還知道管我?”
白離伸手摸過來:“你可是我的妻子,我怎能不管你。玉羅剎要殺你,可把我給嚇壞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快讓我看看,你傷到哪兒了?我分明都聽到聲響了。”
東方不敗被他抓住,按着全身的部位都查看了一遍,最後確定只有肩膀受傷,白離給他扒開衣領,不知從身上哪裏取出一瓶藥油,塗在手掌心,輕輕地給他揉搓。
“疼不疼?”白離問。
“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白離看到了大片的烏黑,顯然傷的很重。
“蘭兒,我不怕疼的。”東方不敗說。
“你那是能忍,不是不疼。”
東方不敗憐愛地把他摟在懷裏,他捧着白離的手腕,“也給你自己塗藥,別只顧着我。”
“好。”白離咳了幾聲,對東方不敗說,“等見到了叔叔,我必會狠狠給他告一狀。你我尚且年輕,對付不了那樣的老妖怪,我的叔叔們可不一樣,他們心疼我,會幫咱們報仇的。”
東方不敗覺得他跟個小孩子似的,揉揉他的白髮:“那我就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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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在集市上遇到蕭蘭時,險些錯認成摩呼羅迦,那時他很想剜掉他的左眼,把他當作摩呼羅迦束縛在身旁。
可是還未等他查清此人的身份,他就主動登門拜訪。
玉羅剎這才知道,他來自昆崙山,與摩呼羅迦關係匪淺,而且雙目失明,那雙漂亮的眼睛,完全是擺設。
玉羅剎心思煩亂,越想越生氣。
他等了摩呼羅迦二十年,一直在等他回來。
他堅定地認為摩呼羅迦離開時,對自己仍是有情的,只是怕二人走向難以挽回的地步,才一時想不開,帶着玉天寶離開。
他怎麼能接受,摩呼羅迦有一個二十歲的孩子!
那不就代表着他剛離開沙漠沒多久,就讓別的女人懷孕?
可是那個孩子跟他太像了。
相同的發色,相同的藍眼,唯有那隻左眼,與摩呼羅迦的金色眼睛顏色不同。
他的容貌大概是隨了母親,更為柔和美麗,只要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是摩呼羅迦跟別人生的孩子。
玉羅剎妒忌得恨不得想殺了他。
可是又不捨得下手。
儘管蕭蘭的眸光渙散,眼神與摩呼羅迦毫無相似之處,在那雙藍眸染上淚光時,玉羅剎還是心軟了。
他甚至捨不得責備蕭蘭的殘疾,因為摩呼羅迦同樣身有殘疾。
玉羅剎躲在遠處,靜靜地看着東方不敗帶蕭蘭離開。
這些年來,他常常會來燕北,試圖偶遇摩呼羅迦。怕把摩呼羅迦嚇走,他甚至從來沒有在西門吹雪面前出現過。
那個孩子,倒是顯得他自作多情了。
摩呼羅迦早已忘記了他,開始新的生活,只有他仍活在二十年前,不肯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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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被打傷后,躺在床上修養了幾日,就被東方不敗帶着回了黑木崖。
東方不敗的傷好的很快,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的傷遲遲不好,無論喝再多的葯,依然會咳嗽,偶爾還會咳血。
東方不敗擔憂不已,喊了平一指來為他診治。
平一指開了些葯,換了新的方子,就這樣修養了半年才逐漸好了起來。
因為本體無法掛機操作,只能白離自己操控,使用的時間很短,大多數時候都在練功房裏修行。
趁着養病的時間,他經常切回本體那邊,在據點和基地間來回穿梭,終於認識了江南據點那邊的鄰居,也終於和花滿樓結識,不止如此,他還認識了陸小鳳。
陸小鳳到處亂跑,偶爾才會過來,方便了白離在幾個馬甲間來回切換。
這次他從外面回來,竟也過來拜訪了白離。
白離只好讓蕭蘭那邊系統掛機,把意識留在了據點這裏。
他換好衣服,從卧室走出。
陸小鳳隨意地說:“我怎麼覺得,每次我過來的時候,你都在睡覺?”
白離道:“因為我的確是在睡覺。”
陸小鳳問他:“你白日睡了,晚上還會睡嗎?”
白離說:“當然。”
陸小鳳豎起大拇指:“只憑這一點,你已無人能及。”
白離好笑道:“確實沒有哪個人能比得上,不過要是真的論起誰睡得更多,排在榜首的,應當是晴日裏曬太陽的懶貓?”
陸小鳳說:“我看你就跟那貓兒似的,差不了多少。”
白樹端來茶水,放在兩人面前,安靜地退下。
其他暗衛們全都隱匿在暗處,明面上白離只有白樹一個僕人,他仍舊是那副溫和的假面,看起來平易近人,非常好相處,就算和花滿樓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白離喝了口茶,“最近外面有什麼新鮮事嗎?”
陸小鳳道:“那可就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想聽什麼?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還是撲朔迷離的詭譎案子?抑或是驚天秘寶,引得眾人相爭?”
白離好奇地問:“我記得你前段日子對明教很感興趣,不知還有沒有明教的故事?”
因為明教遍佈全國,與諸多勢力都有利益來往,也經常和正道起衝突,陸小鳳查的案子,有一半都是和明教有關的。就算他不想參與到明教的幫派事務中,也身不由己。
自從白離發現了這點,就經常切過來,主動跟他打好關係。
陸小鳳走南闖北,到處吃瓜,消息十分靈通。交他一個朋友,比結交二十幾個朋友獲得的信息還要多。
最重要的是,陸小鳳會自己過來彙報,根本不需要白離主動試探。
陸小鳳說:“我聽說明教的聖火令只有六塊,其中有一塊在西域明教教主摩呼羅迦手上,剩下的五塊下落不明,很多人都有過猜測。”
其實摩呼羅迦只有名義上有聖火令,其實還是在他的背包里。
真正擁有聖火令的只有玉羅剎和陽頂天,陽頂天已死,白離把他的聖火令收回,所以剩下的五塊其實都在他手裏還沒發出去。
白離好奇道:“什麼猜測?”
陸小鳳說:“有人猜西域明教屬於明教,中原這邊或許也有許多門派,暗地裏已經歸順了明教。比如風頭正盛的日月教,殺手組織青衣樓,甚至還有人覺得,崑崙派也是明教的下屬幫派。”
白離笑着搖頭:“太誇張了。”
陸小鳳說:“我也這樣覺得,可是架不住有道理,畢竟明教的四大護教法王,常常在中原行走,跟各個門派都有往來,其中的恩恩怨怨,誰又說的清楚。可是到頭來卻弄得人心惶惶,互相猜忌。”
白離倒是沒想過,明教發展壯大,還能讓正道離心。
陸小鳳問:“你既然對這些江湖事如此感興趣,為什麼不親自出去看一看?”
白離說:“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什麼武功,也不懂你說的那些黑話,出門在外危險得很。更何況我也弄不清那些恩怨,就算真的親眼見到,也是不明白的。能跟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陸大俠相交,我已經很滿足了。”
陸小鳳被他吹捧得飄飄然:“這倒也是。”
白離說:“花滿樓還好嗎?”
陸小鳳道:“你是有多久沒出門了?住在花滿樓家附近,自己不過去看看他,反而問我他過得好不好?”
白離算了算日子:“大概三個月吧。”
陸小鳳大為震驚:“你還真坐的住,獨自在小院裏,只有一個沉默寡言的白樹在身邊,連個能聊天解悶的都沒有,你就不覺得無聊嗎?”
“不無聊。”白離笑笑,“我的床很柔軟舒服,永遠都不會嫌棄我,在家裏睡覺,比在外與人打交道愜意多了。”
陸小鳳完全無法理解,拉着他出門,去花滿樓那邊。
白離沒事就在練功房修鍊,那邊的時間流速跟現實生活不同,他現在雖然還是二十齣頭的模樣,卻都已有了將近五十年的功力。
再加上暗尊的心法以隱匿為主,白離可以毫無壓力地偽裝成普通人,哪怕是花滿樓都聽不出來。
來到小樓時,花滿樓立刻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白離,你來了?”
“是我。”
“還有我。”陸小鳳道,“你剛才在彈琴?怎麼不彈了?”
屋子裏放置着琴架,房門和窗扉全都敞開,陽光灑落在上面,看起來通風很好,很舒適的樣子。
花滿樓說:“一曲已終了,自然停了下來。你若是想聽,我再彈一曲?”
陸小鳳說:“好啊。”
白離跟着他進屋,自行找地方坐下,看着燦爛的陽光,覺得歲月靜好,暫時忘記了攻略日月教的煩惱。
主動挑釁玉羅剎時,白離沒有覺得不對,等他養傷期間,從蕭蘭身上脫離,回過神來才察覺到,這個馬甲看似清冷理智,其實情緒非常濃烈。
他有點護短,很在意昆崙山上的人,在知道玉天寶的心結后,一直替他覺得不平,連帶着看西門吹雪也很不順眼。
白離剛扮演蕭蘭時覺得他冷漠到殘酷,忽略了他的情感,現在想想,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本體的記憶中也有和蕭蘭相處的過程,馬甲是他自己,也是他半個兒子。
每當想起拿下日月教的任務,白離就愁的不得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
花滿樓彈完一曲,問道:“你有煩心事嗎?”
白離說:“只是覺得,若是能一直這樣愜意就好了。”
花滿樓微笑。
陸小鳳說:“每當我看到你們兩個面對面微笑,就覺得非常詭異,彷彿是一對樣貌並不相同的孿生兄弟似的。”
白離輕笑出聲。
花滿樓知道白離的懶散,從來不會主動邀請他,也很少主動過去拜訪。雖然是鄰居,兩個人之間的友誼反而是靠着陸小鳳來維繫的。
陸小鳳離開后,白離的生活恢復了平淡。
他切回明教基地,讓本體繼續修行,然後回到蕭蘭這邊,繼續處理他的事情。
東方不敗決心讓位,蕭蘭順利登上了教主之位,廢除了日月教原來的口號,以明教教義替代。
同時他也拿到了三屍腦神丹的秘方,但是沒有製造這些喪良心的藥丸,只是做了些解藥來,分派給下屬,暫時壓制他們身上的毒蟲。
白離仁慈的舉動獲得了日月教的教眾們的擁戴,該換名字的事情推行的很順利,只有幾個高層不同意。
白離召開會議,坐在大殿前的座椅上,眯着藍色的眼睛看向下面,溫聲問道:“為什麼不同意呢?”
向問天說:“教主禪位與你,是因為跟你關係親近,期望你能將神教發展壯大,一統江湖,怎能該成明教?這樣一來,與直接歸順明教,成為明教的附庸有什麼區別?”
白離說:“沒有區別。”
大殿上一時啞然無聲。
白離說:“歸順明教不好嗎?”
上官雲正想說話,白離看向童百熊:“童大哥,你為什麼加入日月教?”
童百熊說:“日月教趕走了山上的歹人,給村子裏的鄉親報仇,還庇護山下的村莊,再也沒有受到過其他強人的迫害,我加入日月教,一是為了報答當年的恩情,二是想讓這身武藝有用武之地。”
白離道:“明教和日月教是同源,日月教做的善事,明教會做,日月教燒殺搶奪,靠着其他幫派的武功秘籍發家,為道義不齒。既然如此,遵守明教教義,接受聖子的統治,又有什麼不好?”
童百熊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所以他這次沒怎麼說話。
但是其他長老不這麼認為。
尤其是心裏仍舊挂念着任我行的那幾個長老。
白離看不清底下人的神情,但是他知道原著的劇情,非常清楚誰懷有二心。可是日月教的長老就這麼多,殺了他們,誰來做事?
“聖子會一視同仁,西域明教有多強大,諸位應該都聽說過。只要日月教歸順明教,也可以像西域明教一樣自由。只不過在用兵調遣上,需要聽從聖子之令。”白離道,“今日便到這裏吧,誰還有異議,可以去後院找我。”
他站起身,沒有讓楊蓮亭攙扶,自行走下了台階,向著後院過去。
這段路他已經走了很多次,閉着眼睛都能回去。
東方不敗仍在院子裏繡花,白離隔着很遠就看到了他的模糊的身影。
“你在綉什麼?”白離眯着眼睛,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
“綉蘭花。”東方不敗說,“蘭兒摸摸看,我繡的如何?”
他將繡花針拿到旁邊,將白離的手放在綉布上,讓他去觸摸上面的紋路。
白離摸着倒是很平整,只是白色的蘭花顏色太淺了,看起來和白布沒有任何區別,只能通過觸感去分辨。相比來說,他其實更喜歡東方不敗從前繡的大紅牡丹。
只是東方不敗現在的風格改變了,不再像從前那樣艷俗。
他開始學着穿搭,雖然仍舊是女裝,比之前清爽很多,那些艷麗的首飾和布料全部丟掉,換成了溫和雅緻的樣式。
東方不敗問:“蘭兒喜歡嗎?”
白離說:“還好。”
東方不敗道:“等我綉好,鉸成手帕,放在身上隨身攜帶,再做幾個差不多樣子的香包,放上檀香點綴最好。”
白離輕咳了兩聲:“你決定就好。”
東方不敗扶了扶他的後背:“怎麼還在咳嗽?可是又着涼了?”
白離握住他的手:“我們去崑崙吧。”
東方不敗愣了一下,笑着問道:“何時動身?”
白離說:“給我幾天時間安排好教內的事,最遲後天出發。”
東方不敗道:“好。”
白離在前面耗費了太多心神,回來之後不想動,懶懶地躺在矮榻上,看着東方不敗的背影,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東方不敗已經做好了飯。
“我正打算喊你,你就醒了。”東方不敗拿着濕手帕過來,給他擦了擦手。
“以後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好。”
“你又覺得我無趣了嗎?”東方不敗細心將他的手指擦乾淨,牽着他坐在飯桌旁邊,盛好了飯,把筷子放在他手中。
和白離相處這麼久,他怎麼能不知道白離的性情。
他看起來溫和,實則最為冷漠,而且不喜歡平淡的生活,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最厭惡的就是“無趣”。
東方不敗最初找了那些助興用的東西,只是因為怕無法滿足他。後來他發現,白離在這方面最為懵懂,看起來很排斥這種失態,其實對一切都有着強烈的好奇心。
他其實很喜歡追求刺激,東方不敗也就順應着他,逐漸加深這種刺激。
但是一切都是有盡頭的。
東方不敗能感覺到他的冷淡,不免有些惶恐。
白離說:“我只是有些累,你不要多想。”
東方不敗道:“是前面那些人不聽話了?直接殺掉就好,多的是人願意為我們蘭兒做事,蘭兒何必一再忍讓?”
白離說:“我的幾位叔叔,大部分都不在崑崙,不過知道我要帶人回去,肯定會回家迎接我們。就是不知道天寶哥有沒有收到消息。”
“玉天寶如今知道隱瞞姓名了,他的行蹤不定,沒有幾個人知道,怕是很難通知到他。蘭兒若是想念他了,不如讓各個分壇的人留意一下,可以給他傳信,讓他來黑木崖做客,我們過去找他也無妨。”
“算了,天寶哥有他的事情要做。”
白離潦草地吃完飯,躺在東方不敗的腿上打盹。
他並沒有厭煩東方不敗,只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又說不出是什麼,一直縈繞在心頭,讓他有些煩躁,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東方不敗用手撫摸着他的臉頰:“如今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你能否安定下來,與我共度餘生呢?”
白離眸光渙散:“餘生?”
東方不敗道:“你沒有想過嗎?”
白離突然坐起來。
東方不敗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
白離咳了幾聲:“除非你不再扮作女人,也不要再捏着嗓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