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綠泠仔仔細細打量門邊兩名醉漢，良久，回過身道：“這兩人無論衣着還是外貌，都應當是本地人沒錯，如果鎮子鬧鬼的傳說是真的，為何只有他們敢明目張胆的出門呢？”
這時，店小二已經陸陸續續端上了菜，蕭瑟用筷子夾了一片清筍放到她碗裏，道：“管他真的假的，今天晚上不就知道了？”
是夜，萬籟俱寂。
綠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倒不是害怕什麼女鬼，而是她實在難受，其實她一直沒對任何人提起，她的內傷已經波及了心肺。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聽到一聲刺耳尖叫。
用鬼哭狼嚎來形容也不為過。
她快速穿好衣服，推開門，蕭瑟已經在外面等候。
蕭瑟見她臉色慘淡，詢問道：“不然我一個人去吧，你留在客棧休息。”
綠泠搖了搖頭：“已經醒了，一起去看看吧。”
兩人出了客棧，循着尖叫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尋。可惜他們人生地不熟，加之夜色凄迷，什麼都看不見，找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發現。
“蕭瑟，你是路痴嗎？”跟在身後的綠泠，察覺他們一直在同一條巷子打轉，冷不丁冒出一句。
“……”蕭瑟欲言又止，心想反正比雷無桀那個夯貨強。
又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竟傳來一陣女人嬉笑的聲音。仔細聽，像極了風月場那種難以形容的作樂淫語，浪蕩至極。綠泠臉微微一紅，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就在他們躊躇不前時，嬉笑聲戛然而止，變換成凄厲慘絕的嚎哭。
蕭瑟：“……”
綠泠：“……”
蕭瑟：“去看看。”
嚎哭經久不絕，兩人這次很快便找到了位置所在。但當他們走近看清是何人作怪時，不禁臉色驟變。
“是你們兩個？”
居然是白日在客棧喝的酩酊大醉的那兩人！
兩人見事情敗露，轉身就想逃跑。
蕭瑟抽出無極棍，將去路擋得嚴嚴實實：“說！是誰讓你們在這裏裝神弄鬼！”
其中一人被嚇破了膽，顫顫巍巍倒在地上：“我說……我說……只要別殺我……”
另一人卻啐了一口：“我呸！你個沒出息的！”然而下一刻，他倒搶先一步和盤托出：“是一位軍爺給我們錢，讓我們每晚子時都在鎮子裏發出各種詭異聲音，藉此營造有鬼的假象。”
蕭瑟皺了皺眉：“軍爺？”
“對！雖然那人每每召見我們，都會換上一身便裝，但有一次我無意間看到他無名指下部偏右的部位有繭，乃是長期握劍導致。”
蕭瑟看了綠泠一眼，綠泠似是不信：“這也說明不了什麼，行走江湖之人手上也大多有此繭。”
“哎呦，單憑這一點我們自然也不敢斷定，更重要的是他還戴着鐵腕扣！那可是軍旅之人才會戴的東西！”
“這便有幾分可信了。”蕭瑟將無極棍抵在他們腦後，命令道：“帶我們去見他。”
“好！好！”二人早就被嚇破了膽，哪裏還敢猶豫，直奔軍爺總約他們見面的地點而去。
不過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草屋。
蕭瑟站在草屋外，聲線陡然冷了幾分：“找死？”
二人慌忙解釋：“沒騙您，真是這裏。”
“蕭瑟，你快來看！”綠泠忽然打斷了他，原來她在一堆雜草下發現了一處暗道。
兩名壯漢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帶路。”蕭瑟二話不說將他們扔了下去。
沒想到這小小一間草屋居然別有洞天，暗道狹窄冗長，走了約摸三十米，才見岔路。
蕭瑟用無極棍戳了戳兩人腦袋：“走哪邊？”
“當然是……”兩人對視一眼，當即一人飛身躍起，一人膝蓋一彎，伸腿橫掃，然而他們的招數還未使出，就突然兩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蕭瑟波瀾不驚地問：“你又是何時下的毒？”
綠泠笑意盈盈：“就剛剛啊，我厲害吧。”
“厲害。”蕭瑟挑了挑眉。
“其實這毒本不會要他們性命，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待夠一個時辰就會自行解開，但他們偏偏要殺我們，劇烈運動的瞬間，毒性就會迅速擴散，導致他們當場斃命。”
她本無意殺人，但誰要來害她，她也絕不會手軟。
蕭瑟將她拉到距離屍體位置遠一點的地方，指了指面前的岔路口，道：“那你再說說，這兩邊我們該走哪一邊？”
這兩人確實該死，但至少也要問出點門道再讓他們死。不過蕭瑟眼中並無責怪，只是帶了點好笑。
綠泠心虛道：“如果雷無桀也在，你覺得他會選哪邊？”
蕭瑟扯了扯嘴角：“依那夯貨的脾氣，會選右邊。”
因為右邊洞口摩擦嚴重，一看就是經常有人出入。
綠泠點頭：“有道理，那我們走左邊。”
一進到裏面，一股巨大的異味撲面而來。蕭瑟蹙眉，後撤一步：“是火藥味。”
綠泠道：“火藥用于軍事，只有朝廷才能使用，這裏怎麼會有？”
暗道內光線太暗，看不清四周狀況，蕭瑟點燃火摺子才發現，這陰陰冷冷的洞內，居然有成千上萬隻裝滿□□的箱子堆疊在一起。
還有一半……是兵器。
私藏火藥和兵器，哪一條單拎出去都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究竟是誰有這樣的膽子，敢在位於京城不過百里的鎮中如此猖狂？
綠泠道：“現在怎麼辦？”
蕭瑟神色肅然道：“馬上離開這裏，剩下的事情回到天啟再做打算。”
＊
“千落小姐，請帖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擬好了，現在就送到各家府上嗎？”公子臨走時特地交代，他不在的時候雪落山莊葉若依說了算，因而徐管家無敢不從。
“送去吧。”葉若依道：“徐伯，看到您親自走一趟，最好能當場得到他們的回復，如果能親自見到主人則更好。”
徐管家點頭：“是。”
司空千落望向她：“若依姐，你是怕他們有人接了帖子卻爽約不來嗎？”
葉若依擔憂道：“我不是怕他們有人不來，我是怕他們都不來。畢竟天啟城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朝堂局勢，瞬息萬變，更何況蕭瑟離開了足有四年。誰也無法保證在這四年的時間裏，當初站在他這邊的那些官員會不會倒戈。
雷無桀跟在葉若依身邊，也漸漸對謀划之道有所感悟：“打仗講究擒賊先擒王，那麼同理，我們是不是只要請來朝中品級最高的官員，剩下的就會聞風而來了？”
“幾日不見，會動腦子了。”
話音方落，熟悉的冷嘲熱諷響起，雷無桀愣了一下，臉上瞬間流露出驚喜的表情：“蕭瑟！綠泠！真的是你們！你們回來了！”
葉若依與司空千落也圍了上來，握住綠泠雙手笑道：“終於回來了，我們好擔心你！”
綠泠不禁心口一暖，微笑回道：“我這不是沒事嘛，放心吧。”
“身上是沒有傷。”葉若依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個遍，道：“可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手也這麼涼？”
司空千落道：“就是啊，綠泠你說實話，是不是暗河那群混蛋欺負你了！他們殺了大師兄，還敢傷害你，你放心，總有一日我一定要為你們報仇！”
提起大師兄，眾人神色皆是一黯。綠泠頓了頓：“沒有人欺負我，我只是有些累。”
蕭瑟道：“先去休息吧。”
“好。”綠泠點點頭，司空千落扶她先到後院。
等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長廊，蕭瑟才又問：“宴會準備的怎麼樣了？”
葉若依走到他身邊：“已經派人去送請帖了，地方也定在了千金台。”
蕭瑟想了想，說：“京城九道，我們要請上四道，自然也不能忘了下五道。”
葉若依恍然大悟：“是我思慮不周全了。”
蕭瑟看了她一眼，道：“這幾天辛苦了。”
蕭瑟不是一個擅長關心別人的人，卻能坦然自若地說出這句關心的話，葉若依隱約感覺到他似乎變得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還有一件事。”她微微停頓。
蕭瑟心知不妙，下意識看向雷無桀。
葉若依道：“我們可能要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裏了，雪落山莊已經被雷無桀賣給屠二爺了。”
雷無桀笑容僵滯，為自己辯白道：“我這也是權宜之計，否則屠二爺那麼精明，怎麼肯把千金台借給我們。”
蕭瑟習慣性抬腿踢了雷無桀一腳，卻沒說什麼，他整個人慵懶蜷縮在狐裘中，緩緩走到了院子裏，似有若無呢喃道：“住哪不重要，只要與你們一起。”
“蕭瑟，你嘀咕什麼呢？”雷無桀跟在後面跑了過來：“該不會是憋着什麼壞心思要整我吧？”
葉若依並沒有跟過來，而是站在門邊，打趣道：“你把蕭瑟最喜歡的雪落山莊賣了，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你。”
“夯貨。”蕭瑟看着雷無桀那信以為真的傻樣子，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腳。待這一腳過後，悠悠道：“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都早點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