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蟬鳴

仲夏蟬鳴

地下酒吧總是嘈雜的,T台上駐唱的樂隊與舞池中混亂的人群也總是交融在一起,但偶爾也會形成鮮明的對比,例如今夜的這隻樂隊。

主唱和結他手都還只是個學生,唯一是成年人的貝斯手還是他們從台下現拉的一名熱心觀眾。

這名熱心觀眾長得很耐看,藍色的貓眼上挑着,臉型雖然有些偏幼化,但也能看出這是一名成年人。

他彈貝斯的技術也和他的容顏一樣很不賴,只是可惜,雖然他的技術不錯,但也很顯然,他並不適合這支由學生們組成的樂隊。學生們和他的功底都不一樣,他適合一個人在這台上表演,卻不適合與這些學生們一起演奏。

學生們太青澀,又是臨時組成的,風格差距略大,屬於怎麼救都救不回來的那種,於是舞台上的人也乾脆隨意了起來,用自己的風格來表演。

於是也就造成了,這個人曲風歡快,這個人抒情,這個人跑到了賽車現場,那叫一個激情,總之,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台上十分混亂。

台上混亂着,台下卻寂靜了,以往他們都是同着歌一起嗨,這種場面倒是沒怎麼見過,於是就造成了片刻的安靜。

這片寂靜也給穿着白大褂的女子行了很方便,她不停的說著借過,擠到了舞台邊,利用着這份安靜去辨認着貝斯手偶爾的哼唱聲。

在人群再次熱鬧起來之前,她就確認了這個貝斯手,的確是諸伏景光。

本來諸伏景光的那雙藍色的貓眼是更容易辨認的一大特徵,但奈何他一直低着頭,外守有里完全看不清他的臉,只能擠進來去做着辨認。

外守有里和諸伏景光一樣,都是從長野來到的東京,她目前是一名實習的心理醫生,所以才會穿着白大褂。

又因為聽說了諸伏景光因體檢沒有過,沒能考進警校這件事,再加上諸伏景光的電話又打不通,這才匆忙的連衣服都沒有換,跑出來找諸伏景光。

現在諸伏景光人確實是找到了,看起來也似乎跟個沒事人一樣,但作為諸伏景光的青梅,外守有里又怎會相信諸伏景光沒事呢?

成為警察可是諸伏景光從小的夢想,如果是面試筆試沒過那還好說,可偏偏是體檢沒過,諸伏景光該得有多難受啊。

外守有里倒是能理解諸伏景光的心情,所以在找到他以後也沒有多少打擾,等到諸伏景光下台以後才過去找他。

“景光!景光君!”

下了台的諸伏景光此刻已經將貝斯收好,見外守有里找過來,也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將被貝斯包一背,拽着外守有里擠出了酒吧。

“裏面太吵了。”諸伏景光解釋着,轉而又問道,“蘅南哥要你過來找我的嗎?”

諸伏景光口中的蘅南哥,就是他在東京的堂哥——諸伏蘅南,同樣也是外守有里的男朋友。

說來也好笑,當初諸伏蘅南和外守有里在一起后,還可憐兮兮、茶里茶氣的對諸伏景光說:“可是景光弟弟……是你青梅選擇了我啊。”

然而諸伏景光表示,他對自己的青梅沒有任何想法。

外守有里這回倒是搖了搖頭,道:“我聽蘅南說了那件事,你電話又打不通,所以我才過來的。”

那件事是什麼,不言而喻。

聽外守有里這麼一說,諸伏景光的第一反應卻先是道歉:“抱歉,有里,我的手機靜音了,所以才沒接到你們的電話,讓你們擔心了。”

然後才是:“其實我真的沒什麼事的,不過還是多謝有里你關心我。”

然而外守有里才不信:“諸伏景光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我可是你的青梅,我認識你已經十五年了,我還看不出你對警察的執念嗎?你大學都還特意放棄了音樂專業,特意去學了法學相關。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騙不了我的。”

“其實,體檢沒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外守有里頓了一下,籌措着安慰的話語,筆試和面試沒過還可以說來年再試,但體檢沒過,卻是直接將諸伏景光的警察生涯畫上了叉號,“這說明不是你能力不行,我們景光還是很優秀的!反正你大學時學的也是法,不做警察做律師也行啊!”

“景光你知道妃英理嗎?就是律界女王妃英理!如果景光你成了律師,絕對能像她一樣厲害的!”

雖然打心裏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律師,但諸伏景光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那我考慮一下?”

其實相比成為律師,諸伏景光覺得自己突然跑去出道或者當一名音樂老師的可能性更大,實在不行就跑橫濱那邊嘛,橫濱那邊不也還有幾個邀請嘛。

“不要用疑問的語氣啊,景光君!”

“哪有,我明明在很認真的思考,有里你的建議啊。”諸伏景光笑着,看着還活的好好的外守有里,思緒不禁跑回到了十五年前,“對了,有里,你還記得嗎,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仲夏七月。

蟬鳴幾乎是仲夏永恆不變的特徵,就算在天氣不太炎熱的長野縣,也總能欣賞到夏蟬的演奏曲。

“怎麼在這裏睡著了?”那時還只有十三歲的諸伏高明將書歸還到了原位,看着在圖書館睡着的幼弟,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推了一下弟弟,“景光,我們該回家了。”

諸伏景光小小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諸伏高明伸手撫平了諸伏景光小小的眉頭,嘆了口氣,認命的背起了小景光,一路往家裏的方向前行。

而趴在諸伏高明肩頭的諸伏景光依舊閉着眼,看起來似乎睡得很熟,直到回家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聽到門口傳來大兒子的聲音,諸伏紀文連忙從大兒子手中接過了小兒子:“怎麼了?景光是睡著了嗎?”

諸伏高明在門口換鞋:“嗯,應該是玩累了吧。怎麼叫都叫不醒。”

在廚房忙活的諸伏知青聽見了父子倆的對話,探出頭來:“那就讓小景多睡一會兒吧。高明,能過來幫一下媽媽的忙嗎?”

諸伏紀文與諸伏知青就是諸伏景光和諸伏高明的父母,諸伏高明與爸爸很相像,而諸伏景光則是看起來更像媽媽一些,但兄弟倆都遺傳了父親、或者說是諸伏家的那雙標誌性貓眼,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弟。

只是等到這一家子都在廚房忙活完,諸伏景光依舊沒有要醒的跡象,諸伏知青解開了圍裙:“高明,你和爸爸去盛飯,我上樓去叫小景。”

諸伏知青推開了諸伏景光房間的門,輕輕推了推小景光:“小景,該醒了哦,我們要吃飯啦。”

諸伏景光這才從夢境中輾轉醒來,只是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他看着眼前的人卻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語氣里竟帶着一絲不確信:“媽媽?”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在確認着些什麼,而諸伏知青也只當是小兒子沒有睡醒,她的聲音溫柔,說出來的語句也是一字不落的傳入了諸伏景光的耳中:“該吃飯了小景,爸爸和哥哥都在等你哦。”

聞言,諸伏景光的上唇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他從床上跳了下來,一路往樓下跑,而諸伏知青的聲音被甩在了後面:“誒,小景,慢點跑,別摔着了。”

樓梯還是記憶中的陳設,餐桌上坐着的人也是記憶中的模樣,爸爸依舊戴着那副金絲眼鏡,頗有一副文學色彩,和記憶里也沒有什麼不同。

“お父さん……”諸伏景光有些艱難的從口中擠出那個音節,聲音有些微弱,眼眶也有些紅。

太好了,父親終於再像曾經做的夢裏那樣了,他的身上終於沒有刺目的鮮血了……他和媽媽,終於是鮮活、有生命的人了。

諸伏高明自然是沒有錯過諸伏景光神態上的變化:“怎麼了?景光?”

諸伏紀文也將目光轉向了小兒子,有些疑惑地詢問道:“怎麼了,小景?爸爸身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諸伏景光卻只是搖了搖頭,向前跑了幾步,撲進了父親的懷中:“お父さん……”

他竟除了這個稱呼外,什麼話也說不口。

“是做噩夢了嗎?”想到小兒子剛剛一直在睡,諸伏紀文摸了摸他的頭,關切的說道,“不用吧,爸爸和哥哥都還在呢。”

諸伏景光想,可那不是噩夢呢……

那是事實,那是當初令幼小的他接受不能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反觀他的現在,他所看見的父親與母親,更像是一場不可能會實現的美夢。

那就在夢裏最後任性一次吧。

等他醒來以後,他依舊是那個公安卧底,或許更準確來說,是已經暴露了的公安卧底。

“お父さん……”諸伏景光感受着父親溫暖的體溫,曾一直被封存在內心的那份情感似乎終於被撕下了封條,一股腦的全部湧出。

鼻子是酸澀的,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閘門被打開,便也全部傾灑而出。

諸伏景光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而夢終歸是有會醒來的時候,他也知道等自己醒來時夢一定會破散,所以諸伏景光拽着父親的一角,那樣的任性了一次:“拜託了爸爸,你和媽媽不要離開我了。”

諸伏紀文安慰着小兒子:“不會離開小景的,爸爸和媽媽一定會一直陪着你的。那只是一個夢,我們都還在呢。”

原本跟在諸伏景光身後的諸伏知青站到了大兒子身邊:“高明,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給弟弟講了什麼刑偵案件類的故事?”

諸伏高明真的很無辜:“並沒有呢,媽媽。”

除了不知道做了怎樣噩夢的諸伏景光,今年的仲夏似乎和往年一模一樣。

長野的蟬鳴依舊,流螢依舊,只是有一條命運線,悄悄的發生了些許改變,而這條線也牽動着其他的線,使幾條本該快要走到盡頭的線繼續往前延伸。

似乎有什麼事物,即將要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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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命后,諸伏警官他轉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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