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來自柚木的試探
午休的經歷讓日野香穗子罕見地在課堂上走神了，幸虧她有好朋友提醒，因此在課堂提問的時候能夠順利度過，只是到底她還是被影響了情緒，接下來的時間都興緻不高。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放學的鐘聲響起，少女一邊走向校門口一邊回想着午休時月森蓮說的話，眉頭緊皺，絲毫沒發現自己差點要一頭撞到校門口的牆面。
“小心，日野同學。”
就在她要跟牆面親密碰撞的最後一秒，手臂被人拽住了，香穗子這才發現她剛剛光顧着想事情沒看路，差點要一頭撞牆，幸虧正好在校門口的柚木梓馬眼尖，一下子拉住了她，這才避免了有可能發生的流血事件。
“謝謝柚木前輩。”
少女站穩，規規矩矩地給救了自己的柚木梓馬行禮道謝，而貴公子溫柔地笑了笑，像是哥哥一樣地提醒她：
“要小心看路啊，日野同學。”
“是，謝謝前輩提醒，以後我會注意的。”
少女乖巧地順着他的話答應着，隨即，她聽到對方似乎輕輕地笑了一下，接着柚木梓馬輕柔地對她發出邀請:
“既然碰見了，讓我順路送你回家吧，說起來，我們還沒有好好地交流過呢。”
柚木梓馬微笑着，看起來是真的很想和她好好交流，然而一心只想逃避的少女，看着前輩的笑，再一次覺得自己可以送出今天的第二套海邊大別野了。
作為商務轎車的佼佼者，邁巴赫一向以匠心高定、精湛工藝、舒適高品質傲視群雄。對此，日野香穗子表示梅賽德斯的宣傳說的對，坐在後排的她確實感覺到了高品質的舒適感和愉悅感，只不過，坐在另一邊的花道世家的少爺笑眯眯看着她的模樣還是讓她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前輩...”
她頂着對方那笑得如沐春風的笑臉，終於還是頂不住壓力。
“唔，怎麼了？”
優雅的世家貴公子仿若未聞，好整似暇地微笑地淺淺回應了一句，卻仍是維持着那副令人賞心悅目的樣子。
但日野香穗子此時無心欣賞眼前人如古典畫卷般優雅的模樣，她只是覺得寒毛豎起，強顏歡笑：
“就是...前輩為什麼一直盯着我看？是我的裝扮哪裏有問題嗎？”
“看你好看。”
紫發的少爺脫口而出。
“哈？！”
少女愣住了，微張着嘴巴，看着柚木梓馬說不出話。
下一秒，對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說笑的，你不會當真吧？抱歉，我只是想改善一下氣氛。”
柚木梓馬將擋住眼帘的一縷頭髮輕輕地撩到了耳後，嘴裏說著抱歉，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前輩...”
日野香穗子覺得自己現在才敢呼吸，柚木梓馬也適時地轉移了視線，沒有再直直地盯着她看了。
“你剛剛說你住在日升公寓對吧？”
他開啟了別的話題，少女瞬間又坐直了身體：
“是的，因為家人不在身邊，所以被委託給了父母的友人照顧。”
她挺直背，正襟危坐，規規矩矩地回答柚木梓馬的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柚木梓馬一直以來給她的印象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但香穗子仍是覺得哪裏有些違和感，就好像對方平日展現出來的樣子不過是他故意展示給別人看而已，他雖然在笑着，但她總覺得他的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
氣質高雅的貴公子並不知道她此時內心對他的評價，他被她挑起了興趣，就好像一成不變的生活突然就出現了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讓他難得地對這個人產生了深入了解的興緻。
人人都對花道世家的三公子交口稱讚，誇讚他的容辭閑雅、丰神俊貌；驚嘆他的內涵學識，雅人深致。在外人的眼中，柚木梓馬彬彬有禮，品學兼優，是名副其實的校園王子。但只有柚木梓馬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別人眼中那般風光月霽的人，在他溫文爾雅的笑容背後，是內心對他人漠不關心的冷淡。
他不曾讓任何人走近他的心裏，正如他從不在意別人的想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內心那些決不能訴諸於口的陰暗和絕望已然變成了蓄勢待發的凶獸，只要籠子一打開，凶獸就會把一切攪得天翻地覆。
而他終於在這如白開水一般無趣無味的生活中發現了新的調劑品。
“日野同學今天怎麼沒帶小提琴？”
他扮演着一個關心後輩的好學長，狀似無意地和少女聊着家常。
然而少女給他的答覆差點讓他控制不住想要撕開那溫柔的偽裝。
“柚木學長這個問題很奇怪呀。”
日野香穗子眨了眨眼睛：
“我是普通科的學生，不是音樂科的學生，不像音樂科的同學們那樣需要爭分奪秒的練琴。對於我來說，練琴不是我的每日必做功課，而且...”
她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怕被笑，我其實不怎麼喜歡練琴，說起來，為了參加這個比賽我這兩個星期練琴的時間已經相當於過去一個半月的量了。”
少女的笑容看上去很真誠，然而她的回答卻在柚木梓馬內心掀起了一絲波瀾。
他再度審視着少女，表面仍是溫潤笑容，內心卻升起了一絲蠢蠢欲動的惡意。
一個不喜歡練琴，甚至不在音樂科就讀的17歲少女，竟然能擁有比肩音樂科佼佼者的實力，但明明擁有這樣可以讓音樂科所有人都趨之若鶩的才能，她卻沒有對音樂存在一絲一毫的野心，所以，日野香穗子她說的話到底一種炫耀，亦或是真正的自謙呢？
不管她是有意無意的，柚木梓馬都從少女這單純而無辜的回答中感覺到了一絲落差感，這種感覺促使他內心的陰暗被放大，凶獸想要衝出牢籠的衝動愈發地濃郁。
日野香穗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撕開她的偽裝，她的內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你......”
就在柚木梓馬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司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而車子也穩穩地停住了。
“少爺，日升公寓到了。”
“看來今天的交流只能到此為止了，日野同學。”
他適時地收斂了繁複的心思，仍是用一派溫潤的聲音對她說話。
日野香穗子並不知道自己剛剛是如何逃過了一劫，她維持着一個合乎禮儀但迅捷的速度收拾好東西下了車，站在門口與搖下車窗的柚木梓馬道別。
“謝謝前輩送我回來。”
她又感謝了他阻止自己撞牆的舉動，清貴的少爺對她笑了笑：
“不客氣。”
他頓了頓，又忽然說道：
“說起來，我家離這裏也很近，以後有機會我們也可以一起去學校。”
“額...”
日野香穗子僵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把話接下去為好。柚木梓馬也似乎只是隨口說了這麼一句，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表情，坐回了原位，對她點頭說了一句“再見”，車窗緩緩升起，玉樹蘭芝的少爺留給她一個完美無缺的微笑，車輛便緩緩地開走了。
日野香穗子站在原地，回想着柚木梓馬最後的笑容，覺得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香穗子，你回來了？怎麼站在門口發獃呢？”
銀色的奧迪停在門口，主駕上的朝日奈右京拉下車窗，喚醒了呆愣的某人，日野香穗子回過神，忙不迭打招呼：
“右京先生也回來了呀。”
“坐上來吧，我開去車庫。”
精英律師對她溫和地說，少女後退一步，哭笑不得：
“我從大門口進去也沒幾步路吧？”
坐車進去還得先到地庫呢。
“也是，那就隨你吧。”
朝日奈右京顯然也只是在調侃，他又跟少女囑咐了一句今晚不需要她幫忙打下手，就開着車進去了，而少女則從剛剛的呆愣中回神，越過花壇從一樓進門。
另一邊，坐在車裏的柚木梓馬安靜內斂，如果日野香穗子此時還坐在座位上，她就可以透過玻璃的反射看見這位日常被人交口稱讚的溫潤公子此時的臉上古井無波，一臉淡漠的模樣。
這才是真實的柚木梓馬。
“少爺，老爺和夫人受邀前往藤原家了，老夫人說今晚不聚餐。”
“知道了。”
柚木梓馬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他看着玻璃上照映的自己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拉下了車窗，看着夜晚華燈初上的景象。
前頭的司機矜矜業業，不發一言。
“日野香穗子...”
清冷的少爺腦海中浮現出紅髮少女的模樣，半晌，輕笑了一下。
‘讓我看看...你會為我帶來多少樂趣。’
一成不變的生活，真像一潭死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