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京城大牢。

“你們可快點哈,不然被人發現我們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獄卒把玩着手裏的金元寶,眼裏止不住喜色,努力壓制着嘴角說道。

陸小鳳點頭哈腰:“好嘞,大哥您放心!”

伏低做小地送走獄卒后,花滿樓的擔心之色怎麼也藏不住,趕忙來到花五的牢房。

想像中的吃苦受難並沒有發生,牢房雖然是草垛鋪成的床,但顯然精心打掃過,收拾得乾淨整潔,花五安然地坐在上面,閉目養神,除了面色略顯憔悴,根本看不出是差點被斬的人。

“五哥!”花滿樓低聲喊道。

花清這才睜眼,詫異道:“七童?陸公子?你們怎麼來了?”

花滿樓將江南發生的事簡要給花五講了一下,又問道:“大哥納稅怎麼會是假銀票呢?”

若是一張兩張假銀票,那還有可能是大哥從別處被騙后無知上交,可所有的銀票都是假的,這藐視朝廷、偷稅漏稅、知法犯法的罪名一旦安上,可就難卸了。花滿樓自是相信大哥,可他想不通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這麼大的紕漏。

“我懷疑這事兒……同當今聖上有關。”花清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推測有多麼可怕,但這解釋卻無異於平地驚雷在花滿樓陸小鳳的耳邊炸開。

“五哥何出此言?”花滿樓覷了一眼花清的神色,不似作偽,小心問道。

花清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從牢房內傳來,輕得不像話:“因為原來那箱銀票,我見過。”

花家能成為江南首富,除了花家個頂個都是經商的好手外,還與當初朝廷的扶持有很大關係。自本朝開國之時,花家祖上便已在江南經商,□□為發展經濟,連通各地文化,提出了減稅免稅等一系列扶持政策,投桃報李,花家在歷次朝廷征戰中都出了大力,該交的稅更是一分不少。歷年繳稅,花家都會派當時的當家人親去繳納,不允許出一點閃失。

除了今年。

自打當今聖上即位后,看這些富商是越來越不順眼,再加上花家出了個花滿樓,乃是武林中人,而聖上即位時阻力幾乎全部來自於武林出身的官員,於是聖上越發反感花家,借江南富庶之地的由頭讓花家多納了不少稅。不過花家毫無怨言,想着邊關戰事緊急,仍派花大馬不停蹄地送去了。稅款繳來的時候,花清正在戶部,剛好看到。

戶部關係到一國的錢稅,外人是不可以隨意進出的,可偏偏那日,戶部來了個東廠的馬公公,卻一不傳旨,二無公務,只說奉李娘娘的命,找戶部尚書有急事。

李娘娘正是戶部尚書的女兒,當今聖上的李貴妃,頗得盛寵,宮裏宮外都知道便是皇后都要避她三分鋒芒,因此官場這些見風使舵的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馬公公進去了。

當時花清正在清點各地上繳來的稅款,注意到熟悉的封條和木盒才多看了幾眼,本着瓜田李下理應避嫌的原則,委託另一位同僚核對花家稅款,自己則無意一瞥,發現馬公公正在同戶部尚書使眼色。

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去偏房,花清自是會起疑。幾年任職下來,他對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有所了解的——仗着李娘娘盛寵便在戶部作威作福,不曉得收了多少“孝敬”。“孝敬”可大可小,官員相互勾結下給花清的調查增加了不少阻力。

初入仕途時花清曾向聖上進言此事,只是卻平白落了個呵斥,倒被罰了半年俸祿,反觀戶部尚書,依舊穩坐位置,每次見到花清都是似笑非笑。

近幾年花清一直在搜集證據,打算一舉將戶部尚書的罪名扣死,不給他任何翻案的機會。

那日馬公公走後,戶部尚書便將花清和他的同僚都叫走,留下的另一位侍郎剛好是尚書家庶女女婿,把他們叫走後也無大事,只是詢問了最近的查稅情況,便又放他們回去了。

其實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完全沒必要單獨詢問,回來后花清注意到木箱被移動了位置更是懷疑,後來在朝堂上,看到暴怒之下的天子扔來的木盒,木盒摔開后散落一地的銀票,這些可疑才被花清串起來。

這次的假銀票案還相當於瞌睡送枕頭,把一個新的線索送到花清的面前。

“你們可曾聽說過金鵬王朝?”花清問。

陸小鳳搖搖頭:“不曾。”

花滿樓問道:“大哥的這件事難道還同金鵬王朝有關?”

京城的大牢裏,花清娓娓道來。

金鵬王朝是關外一個五十年前便已沒落的王朝。

花清是花家最另類的孩子,自小便調皮搗蛋,爬樹摸魚都是小事,經常興緻一來騎馬就去城外打獵,或者招呼也不打一溜煙兒跑去平江府外祖那裏,美其名曰“想外祖父來看看”,十來歲的年紀便是敢想敢做,獨立過頭,活脫脫一個混世魔王,搞得花如令很是發愁,生怕長大了做出什麼更加無法無天的事。

只是還沒等花如令出手管教,十五歲的花清不知從哪兒聽說關外藏着寶藏,留個口信表示去外祖家,實際悄無聲息跑去關外尋寶去了。待花如令發現他根本沒去外祖家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一個半月,尋人更難,好在這孩子還記得家裏有人擔心他,時不時修書一封講講關外見聞,順帶給花滿樓捎些關外見到的新奇玩意兒,讓花如令稍稍放心一點。

其實哪裏有什麼尋寶,不過是即將下場秋闈,花清想趁着還有時間再瘋玩一把罷了,畢竟入仕后再想像小時候這樣自由自在可就難了。因此從大哥走南闖北經商的見聞中,花清選擇了心動已久的目的地——關外,只是這趟關外之旅,卻帶給花清不小的衝擊。

關外黃沙遍地,花清自小便出生在江南富庶之地,自是沒見過資源匱乏之下的百姓的苦難,他沒想過一個餅子竟能賣到一兩銀子,更沒想過那戶狠心的人家竟將自己的小孩賣掉,更沒想過那小孩竟只同遠來的商人換了十五個水袋,這讓他大受震撼,而這種震撼,在看到被推倒在地的老翁后,變成憤怒。

“滾!”長滿絡腮鬍的大漢一把將年逾七十的老翁推到在地,將銀票撒了一地,“拿些破紙就想換水,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老翁顫顫巍巍的,哆嗦着手試圖將地上的銀票撿起來,口中喃喃:“不是破紙,是銀票,是銀票……”

周圍同樣買水的人早就對此見怪不怪,事不關己的情況下都不想因為旁人得罪賣水的絡腮鬍,麻木着、雙眼無神地排隊緩緩挪動。

關外風沙大,老翁年事已高,眼睛也看不大清了,再怎麼努力,那些銀票也沒能全部地撿起來,其中一張,便隨着風吹到了牽馬路過的花清腳邊。

十五歲的花清,正是血氣方剛黑白分明的時候,撿起銀票大怒道:“他既然付了錢,就該把水賣給他,你作何要推一個老人家!”

那絡腮鬍隨意瞟了一眼花清那瘦弱的身板,彷彿聽了什麼笑話一般,哈哈大笑后又惡狠狠沖花清道:“錢?你好好看看,拿着自己畫的一堆破紙就想騙水,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兒!”

花家經商,花清自小便同銀票金銀打交道,低頭細看下邊發現了銀票的不對之處,這銀票的右上角,寶鈔旁淺印了一隻展翅的大鵬,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出來。

花清錯愕抬頭,就聽那絡腮鬍嘲笑道:“年輕人行俠仗義,也該分清是非對錯,私印假銀票,我把他扭送官府已是我心善,別做夢指望我送水了!”

那老翁還趴在地上摸索着銀票,嘴唇早已乾裂起皮,不住喃喃反駁:“這不是破紙,這是銀票,這是銀票……”

花清到底是不忍心,便自掏腰包,給他買了一個水袋,扶着老翁離開了。

見到水袋,老翁一把把銀票塞給花清,嘴上急忙說著“都給你都給你”手邊不停搶過水袋猛灌一大口,解渴后又小心翼翼地捧着水袋,彷彿什麼絕世珍寶一樣,用幾乎不能視物的眼睛時不時往水袋眼兒里看,晃晃水袋聽着水拍打袋子的聲響,滿足地嘿嘿傻笑。

花清試探着問老翁:“老伯,那些銀票,是怎麼回事啊?”

本以為老翁瘋癲,花清便也沒指望着能得到什麼信息,沒想到從老翁雖然瘋癲,一聽見銀票的事兒,本已平靜的老翁又開始激動,反駁道:“不是破紙,是銀票!是銀票!”

老翁情緒激動,一手抓着水袋,一手勾着花清的衣角便要下跪,嘴裏喊道:“王子,這是您賞賜我的銀票啊……”

花清見他如此激動,只得不停安撫,無奈道:“是,這是我賞賜你的銀票。”

不一會兒,老翁已是淚流滿面:“他們都不信我……”

從老翁斷斷續續的話里,花清拼湊出一個沒落五十年的神秘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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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南開飯館[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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