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雛菊的春天04

干雛菊的春天04

他點開新面板,原本空蕩蕩的屏幕充實了些許,掠過最上面的基礎信息,鏡瑛流直接把頁面拖到底。

[個人經歷]****因此放棄學業,在鄰居市原直樹身邊作為助手工作****成為第一批加入FAKE的少數成員之一,創建賬號Katana,承接業務****被作為棄子后,成功爭取進入了組織。

段落中間全是亂碼,有待補充。

真不愧是遊戲世界啊,他冷笑着合上面板。

只要輸入幾個參數就能改變個人與世界的命運,哪怕他明明與市原直樹毫無關係,也能篡改出一個合乎情理的過去,FAKE真正的管理員恐怕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太輕鬆了,太過分了,嚴絲合縫而盡善盡美。

……荒謬至極。

鏡瑛流想嘲笑,但記憶梗住了他的咽喉。

操控着變數,修改這世界是多麼方便而殘忍的行為。

——但即使如此,我也從沒、真正救下過你。

無法用概率解釋這個問題。

頭暈目眩的黑暗裏,回憶海潮般淹沒了他。

睜眼,是VR般的三維影像,風咆哮着穿過漫長的跨海大橋,鋼架扭曲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硝煙的味道,燃燒的味道,伴隨着似有似無的衰弱哭號,腳下的地面在震顫,他咬牙背對着這一切向前狂奔。

那是東京。死去的東京。

猛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開裂聲,他下意識回頭去看,被燒到赤紅的橋身從中間斷裂,碎片四濺,入水時燙起漫天蒸汽,砸出驚人高度的浪潮——

“發什麼呆,不能減速!”有人在旁邊厲聲警告,“快艇就在岸邊!”

“現在就算全東京都炸了也無關緊要!”

鏡瑛流暫停回憶,重新審視了遍曾經的碇吟選。

青年黑髮汗濕到貼在鬢角,背着武器矯健而高速地前沖,那雙綠眸里無悲無喜,唯有指令性的堅定,同為逃亡者,他的神色比自己還鎮定從容許多。

沒有白與紫的非人,那時的碇吟選更像活人。

而活人是會受傷和死的。

鏡瑛流掃過對方鮮血淋漓的外表,感受着自己因劇烈運動抗議的肋骨,剛才的爆炸衝擊波里,大概斷了一兩根,戳進哪根臟器就是必死結局,但現狀要求他多跑一步是一步。比起未來,死亡無關緊要。

只是這路漫長得似乎看不見希望和盡頭。

他咽下一口腥甜:“拿上抗體,你咳、先,走!”

“少廢話。”碇吟選可不接什麼生離死別的劇本,拽住他時還有餘力瞪上一眼,“我背武器,你拿抗體,這是根據傷情的最優判斷!”

他總是更有道理的那個。

跌跌撞撞,地面似乎就在前方,兩個人玩命地跑,不敢去想其他什麼,是的,別想那麼多,活下去再說——

時空彷彿靜止了一剎那。

鏡瑛流的視線不可避免地移動起來,隨着記憶里的自己再度投向身後,東京上空,巨大的銀色風暴消散了,即使相隔幾十公里,那彷彿淹沒天幕的灰燼煙霧仍然可以被目睹,升起,如它浪潮般涌動着,下一刻向外擴散,不明物質奔騰中淹沒過城市,消化,吞噬,並終將流向他們。

死定了。鏡瑛流清晰地認知到這點,沒有救了。

[END模式開啟,檢索中]

[檢索完畢,確定本次存檔結局分類為DeadEnd·影潮信使]

又輸了,徹頭徹尾的失敗,他什麼都沒救下來。

碇吟選還在叫他的名字:“……看什麼看,腿沒斷就給我跑!”

“為什麼。”神智崩塌,他揚起虛無縹緲的笑,卻一把揪住了碇吟選的領子,顫抖着,強硬而絕望,“你為什麼還能跑啊?”

“你以為我沒見過那玩意嗎,終結一切,誰都跑不掉!你以為我見過多少次?!”

他劈手把抗體砸碎,以為自己在怒吼。

“這個世界只是一個遊戲,退不出的遊戲!我們都死了也無所謂,反正能讀檔復活——就算這樣,你還要拖着這種身體白費勁嗎?”

誰來救救他眼前的這個傻子。

毫無遲疑,碇吟選一拳轟在他的胸膛上。

“放手。”他低聲說,“別犯傻了,還活着就給我努力活下去,多活一秒是一秒,別想着自殺,不然你遲早在精神上死於你的超憶症。”

“少廢話。”鏡瑛流踉蹌鬆手,但實際上他們誰也跑不動了。

“這次是幾周目了。”

“314159。”

“微妙的數字。”

潮水已逼至跟前。

“聽好了,Kanna,你沒權力去死。”他的同罪者就在幾步遠的地方,脊背筆挺,沒有任何寬恕和憐憫,“也沒資格。”

“你必須活下去,哪怕像條狗一樣苟延殘喘。”

“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你這是強迫。”他疲憊地垂下頭。

“我就是在強迫你活下去。”碇吟選露出微笑。

時間倒數為零。再見。

他們異口同聲,然而潮水抹去了一切。

[開始第314160次讀檔。]

鏡瑛流從回憶中驚醒。

沒有原因啊,得不出結果的宿命,他捂住雙眼的視野,在漆黑里妄想。

是的,我會活下去。

可我的朋友,這一次,你又會怎樣死去?

********

裝修精緻的會客廳,紅茶溫度適宜地在舌尖綻開了豐富層次,碇吟選看了眼時間,確定離鈴木家的珠寶展覽開放還有幾分鐘,而他半小時前就和毛利蘭等人提前進入了會場,完全是沾鈴木園子的光。

“看,這回展出基德大人又來下戰書了!”

大小姐興高采烈地展示着印有暗號和指代的信函,江戶川柯南早就坐過去專心研究,毛利蘭搭不上閨蜜的痴話,只好轉過來找碇吟選避免冷場。

“沒想到您真的會來看珠寶展啊,我本來打算把票親手給您的,結果有事沒趕得及,只好城內寄送了。”她有點不好意思,“碇先生都沒懷疑真假的嗎?”

“我當然鑒定過了,確定是真的。”神探旁若無人地自爆,“反正之前也有人匿名寄戲劇票給我,已經習慣了。”

江戶川柯南從謎語中猛探出頭來:“等等,所以說——”

“當初那場《亞茲拉爾之葉》是別人請您去看的?”

“怎麼了?”碇吟選剛反問,樓下就響起了隱隱約約的電鈴聲,珠寶展覽要開始了,“鈴木小姐和毛利小姐,我們該走了。”

小偵探的疑問被打斷,也不好在立刻細究這件事,只能跟在毛利蘭後面走向樓下的展覽,人潮彙集進寬闊的大廳,環境略微嘈雜,一時間掩蓋了很多動靜。

“碇先生,您的那張票是——”

江戶川柯南偶然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在這邊嗎……”

一片死寂,碇吟選走在空無一人的工作人員通道里。

在前方閃爍不定的,正是久伏堀。他跟着帶路般的幽靈左轉右拐,暢通無阻,終點指向了走廊盡頭的監控室,死亡已經或即將在裏面發生。

他把手搭上了門把。

剎那間寒毛倒豎,發尾感受到輕微的風壓,有人從背後襲擊他。碇吟選立刻下蹲讓過對方的手刀,轉接一個掃堂腿逼迫其進行移動。順手從短靴里拔出了短刀。

“咦?”扣着鴨舌帽的少年驚訝了下,一個後空翻輕巧落地,“你——喂喂喂,這一看就不是工作人員吧!”

“你想幹什麼?”他壓低帽檐,似乎認真了起來。

白髮青年活動了下手腕,若有所思。

“你和裏面的人是一夥的?不,看起來不像。”

這個人一看就是沒殺過人的那種。

……難道他就是怪盜基德?

想起工藤新一的智商,碇吟選難免不多看兩眼對面的少年,竟然能和工藤新一有來有回,經過常識補習后,他也知道這種程度對十七歲的高中生來說有多反常。

“什麼一夥,裏面有其他人?”

黑羽快斗被打量得莫名其妙,但心裏對那截刀鋒還是重視了起來。他有自知之明,怪盜基德也就偷偷寶石造成騷亂,過幾天還會還回去,而其他黑色勢力想要的可不止於此。

總之,不管是偷盜還是強搶,先把對方給拿下——

電流茲拉一聲,走廊瞬間陷入黑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不止是走廊,整棟建築物都停電了。碇吟選和黑羽快斗同步判斷。

該到底出什麼事了,黑羽快斗不敢隨意出聲,徒手對上短兵在黑暗裏簡直是找死,他焦急地後撤,邊在身上摸索燈源。

等下,他今天出門好像帶了青子送的小手電筒,太好——

轟鳴,巨大的轟鳴聲。

更加近了,是爆炸的聲響!

黑羽快斗顧不得試探,直接開燈一掃,發現那個可疑分子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監控室大門緊閉,倒沒鎖。可惜他現在沒心情去考慮寶石。

少年飛奔在黑暗的走廊里,謹慎地向展覽廳靠近。

推開大門,慌亂的現場顯而易見,碇吟選撤得當機立斷,比黑羽快斗早到幾分鐘,一眼就看見了在事發現場邊緣沉思的名偵探,旁邊是急着把他拉回去的毛利蘭。

會展正中央一片焦黑,爆炸摧毀了展品。

那是寧芙之冠的位置,工藝古老,傳承多代,而最珍貴的是上面鑲嵌的金綠貓眼寶石,本來是降谷家主的收藏品,結果現在被敗家小輩賣出去,又給鈴木集團撿了便宜。

鈴木園子恨恨地戳着手機,替毛利蘭第一個報警:“可惡,到底是誰,不可能是基德大人,或許要是他在的話就好了……”

槍聲猛地在耳邊響起,她茫然抬頭,正對着獰惡的槍口。

“所有人不準動!敢報警的話——”

持槍者奪走手機砸在地上,直接崩壞了屏幕。

“就是這個下場!”

所有會場的安保人員露出了反叛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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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幻影侵入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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