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難道你不會嗎？”
贏川輕鬆的語氣，再配上那迷惑的小眼神，好像在說‘難道你不會走路嗎’一樣。
是啊！男人騎摩托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本領，好比小孩子學走步，有些東西是刻在基因里的。當然也有個例，此時贏川就想到一個特例的人，不由得眼神發沉。
“您這樣的人，也會對摩托車感興趣嗎？”
這應該是第一次，除去工作時間，贏川主動和邵煜銘搭話。
邵煜銘多少有些意外，很樂意奉陪，不答反問道：“我這樣的人，為什麼不能對摩托感興趣呢？”
贏川將膨脹的蛋糕從烤箱取出，摘掉手套，微微弓身，拿着細長的水果到開始切塊，語氣不帶任何情緒：“有人對我說過，下水道的蟑螂才會喜歡那玩意，那是流氓地痞用來表明身份的東西，您覺得這話對嗎？”
話音未落，邵煜銘已經蹙起眉頭。
這話屬實不好聽，直接激怒了邵煜銘那顆從小就喜愛賽摩如同火焰熱烈的心。
只是面上沒有露出不悅，那狹長的眼眸眯起，輕飄飄地問：“誰說的？”
贏川挑了一個最邊上的壽司，痛快的送進嘴裏咀嚼，第一百八十次在心裏慶幸自己把林正義接到身邊做室友。
贏川說：“還真有人。”
“那說明這個人思想狹隘，生活中缺少激情，”邵煜銘身體微微前傾，順勢把話題拐回贏川身上，“你呢？贏助理，你是缺少激情的人嗎？”
贏川的內心有着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嘴邊扯出甜滋滋的笑，自言自語道：“大哥會喜歡的。”
贏川把做好的蛋糕裝盒后，挺直脊背，抬起臉正視邵煜銘。
兩人之間依舊隔着厚厚的大理石吧枱。
贏川抿唇淺笑，沒有作答，而是用小叉子插起一塊熱乎乎的小蛋糕，帶點天真爛漫的意味問：“你要不要嘗嘗？”
但是很快，那股火就煙消雲散。
說了一句讓邵煜銘記住一輩子的話，即使過了十年八年每當想起來依然會感到悸動。
贏川提前跟老五借來的車，這會兒卡在橋上半天不動，早知道他就領着林正義坐地鐵，但又擔心擠壞蛋糕。
贏川開始在蛋糕上面擺藍莓，抽空瞥他一眼：“沒有。”
他倆準備的生日禮物應該是最省錢的，一個做蛋糕，一個做壽司。
雖然話頭是邵煜銘提起來的，但此時他想結束，隨意地扒拉一下前額的碎發，臉轉向另一邊，“這種事有什麼同不同意的，個人喜好而已，抬高自己貶低被人並不能證明什麼，只有流氓喜歡玩機車這種說法太片面，他要慶幸這話不是說給我聽的，你想想看，諜中諜系列裏的摩托車追逐戲可不少，有幾個男人會認為不帥？”
贏川自顧自地裝飾蛋糕，完事後還拍張照片發給朋友。
他撕掉偽裝臭着一張臉，拿紙巾擦擦嘴角，說：“你拿我當實驗對象呢？”
贏川和林正義一前一後地走進來，修理店充滿嘈雜聲，一時間沒人發現他們。
“四哥，你對我真好。”
“大哥說了，”林正義搔搔頭，好像在回憶長輩交代的話，“那個.大哥說，小川需要人疼，讓我照顧好你，我必須做到。”
“小川，喜歡吃嗎？”林正義笑盈盈地問。
“太好了，小川喜歡，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養的白白胖胖。”
贏川見他兩口吞進肚子，歪着頭，不無期待地問：“怎麼樣，是不是太甜了？”
邵煜銘不易察覺的冷哼：“如果是笑話，那是挺好笑的。”
邵煜銘的兩隻手撐在吧枱，笑着低頭，一口咬掉小叉子上的蛋糕，順便瞅一眼贏川那修長的手指。
跟你的外表一樣完美。
蕭捷的汽車修理店在潘家園舊貨市場的後街，這個點客流量出奇的多，他們來的時候，齊天和另外幾個修理工正在忙活，蕭捷站在最裏面的收銀台，正和客人聊天。
上一秒邵煜銘還覺得自己在天上飛，這話一出立馬墜機了。
邵煜銘愛美之心比常人強烈，他拒絕不了這樣的贏川，帶點溺寵的讚歎：“甜度剛好。”
“邵總，就算你是領導，也應該先回答別人的問題吧？”贏川做着活始終沒抬頭，輕慢的聲音好像是從遠處傳來。
“不，大哥是讓我們互相照顧，他懂得怎樣做一個好大哥。”
——
趕在日落之前，贏川和林正義終於到達目的地。
贏川瘋狂點頭：“唔喜歡。”
“謝謝你陪我做蛋糕。”
贏川的胳膊從方向盤上移開，眼底溢出感動之情，語氣認真道：“大哥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哦？”贏川抬起好看的臉，“你同意這個觀點嗎？”
“拿出來，先讓我嘗一口。”百無聊賴的贏川趴在方向盤上，側臉看着林正義，伸出手捅了捅林正義脇助的位置。
邵煜銘眼睛不瞎，看見他是用微信聊天，心頭的火氣更重了。
他說‘謝謝’的聲調直戳邵煜銘的心。
——
傍晚，十里河橋照例堵車。
“大哥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對吧？”
邵煜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忍了又忍，才制止住掀蛋糕的衝動。
副駕駛的林正義困得哈氣連天，懷裏抱着親手做的壽司，嘴裏嘟嘟囔囔的沒話找話。
邵煜銘先是一愣，隨後的兩秒他好像失去記憶一般，沒等考慮好答案，身體已經行動，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緩過神時已然站在贏川面前。
林正義癢的咯咯笑，倒是不吝嗇，立馬掀開壽司盒，裏面是擺的整整齊齊的金槍魚壽司和玉米壽司，一葷一素恰到好處，顏值和味道都是一頂一的好。
齊天有自己的生意，來這裏是幫忙，拿着呲水槍跟玩似的對着大哥的備用摩托猛衝，也不知道跟修理工在說什麼，時不時的仰頭哈哈笑。
走近一些，贏川聽到他說：“等會咱們傲嬌的七公主來了，你們誰也別說話，我拿水槍嚇唬嚇唬他。”
修理工盤腿坐在地上，擺弄着汽車小零件，頭也不抬的附和：“猴哥，好久沒見到七公主，最近比賽不多吧。”
“賽摩又不是賽車，賽事本來就少，下個月吧，入冬前肯定會舉辦一場大賽，到時候給你拿票，帶着你的幾個小哥們去捧捧場，咱們七公主也算是圈內網紅了。”
“那當然要..”修理工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抬頭就看見齊天身後的贏川。
贏川雙手插着褲兜，懶洋洋地倚靠在一輛奧迪車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睛瞄着齊天的屁股，下一秒就有可能抬腿踢一腳。
齊天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雙指一合打了個響，繼續叭叭：“要怎麼樣？到那時候，我估計公主就從城堡里逃出來，哈哈哈哈咱們再給他找個駙馬爺！”
修理工尷尬的笑笑，低頭默默做活。
這時候，蕭捷緩步走了過來，看一眼齊天身後的贏川，笑了笑，對齊天說：“你要是敢當面叫小川七公主，他揍你可沒人攔着。”
齊天扔掉手裏的水槍，立起身體，叉着腰一臉不服：“他能把我咋地，怎麼說我也是他哥，大他四五歲。”
說著說著，齊天覺得大哥的眼神有些看熱鬧的意思，立馬察覺出不對勁，一回頭，果然對上贏川那不屑一顧的俊臉，旁邊是捂嘴笑的林正義。
贏川和人高馬大的林正義同框，頎長的身型略顯單薄。
“哎呦！我們家川兒來了。”齊天不顧身上的汽油味兒，上前摟住贏川的肩膀，熱情的跟個什麼似的，“你咋才來，哥想死你了。”
贏川屈起膝蓋，毫不留情的往上一頂。
“哎呀卧槽”齊天疼得握住小腹，“我說你也太狠了。”
“今天是大哥生日，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下次就換成你老二。”贏川貼在齊天的耳畔警告，隨即扯出一抹笑，順便揉亂齊天的髮型。
“別動我頭髮”齊天呲牙咧嘴的往後躲。
贏川不再搭理他，領着林正義走向蕭捷，將兩人的生日禮物舉到眼前晃了晃，兩眼閃閃生輝：“大哥，生日快樂。”
“謝謝你們。”蕭捷接過禮物，不用問就知道蛋糕是誰做的，心口要被這份真誠融化了，“有心了，還記得我喜歡吃藍莓。”
“你說過，酸酸的味道可以讓人打起精神。”贏川神神秘秘地湊近蕭捷，超小聲說，“偷吃你一塊壽司，別不高興。”
蕭捷聞言爽朗一笑，拍拍贏川的肩膀，“大哥對你，永遠都不會不高興。”
“你說大點聲，讓老五聽聽。”贏川擺出炫耀的得意樣，一點也不穩重。
老五插一句嘴：“聽見了，不聾！”
蕭捷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你們倆，長不大似的。”
“三哥呢？”贏川環顧一圈，沒看見其他人的身影，有些意外，“今天大哥生日，說好的聚聚。”
蕭捷說：“加宥和你三嫂還在店裏檢貨，新到一批宣德爐，你三哥想挑一件送岳父，他們過一會兒就來。”
“那沒什麼。”贏川一下子合攏嘴唇，想問的話沒問，將手裏的蛋糕遞給林正義，推着林正義往前走幾步，讓對方陪大哥先去後院。
大哥好像明白他的想法，沒多問，帶着林正義往修理店的後門走，邊走邊誇讚林正義的手藝好，還說今晚有大閘蟹供他們吃。
贏川轉過身走回齊天身邊，低聲問：“二哥不來嗎？”
齊天脫下外套，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塵，搖搖頭：“不來，忙，大忙人。”
“哦。”贏川垂眸，眼神稍稍變暗。
齊天看他一眼，心裏也不是滋味，嘆口氣道：“人各有志，你二哥心思不在這裏，不過不是沒良心的人，早就給大哥打過電話了，確實忙，禮物昨天就託人送過來，是一件定製的騎行套裝，你別說，咱們這幾個兄弟都不愛玩虛的，要送就送有用的。”
贏川眨眨眼：“你呢？”
“我是頭盔啊。”
“我的呢？”
“你的啥？”
“禮物，那天在金港。”
“.”齊天的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狠拍一下贏川遞出來的手心，“記在心裏呢，不就是一台NeimanMarcus,哥給你買，全套的。”
贏川的臉上漾出一絲微笑：“謝謝五哥。”
“你可拉倒吧！這會兒又五哥了。”
——
日落天黑，後院的燈亮起來，該來的人都來了，大家圍着圓桌坐一圈。
兄弟幾人邊吃邊聊，三嫂負責點燃蠟燭、切蛋糕。
她向大家誇讚贏川的手藝，讚賞蛋糕的蓬鬆度恰到好處，忙前忙后的為他們分碟分菜，行為舉止是骨子裏散發出的優雅。
贏川道過謝，目光在三嫂的臉上多停留幾秒。
旁邊的齊天用胳膊肘懟懟他，悄聲說：“咋樣，三嫂越看越有女人味兒對吧。”
贏川點頭：“是。”
加宥的未婚妻長得不是很漂亮，勝在個頭高挑氣質出眾，皮膚白皙身材纖細，有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下來到腰部，平時會用發卡綣起來，秋冬季節喜歡圍着棉絨的厚圍巾，以藍色和橘色調為主，最愛穿呢絨料的長款大衣。
據聽說，當年加宥就是被這個女人的長發和背影所吸引，為此幫人家收攤擺攤持續大半年。在贏川看來，溫柔知性的女人和斯文體貼的三哥確實相配。
今天的三嫂身穿一件修身的羊毛衣，淺綠色的，與贏川的白色短袖成鮮明對比。
蕭捷禁不住關心一句，問贏川怎麼穿的這麼少。
秋衣漸濃，尤其到了晚上，外面涼颼颼的。
贏川不覺得冷，吃了些辣嘴的水煮魚，反而有些熱。他忙着吃東西倒不出嘴，只顧搖頭。
齊天在旁邊不無羨慕道：“年輕人，火力旺。”
——
晚上十點多聚餐結束，送別三哥和三嫂，贏川率先上樓佔位置。
修理店二樓有兩間空房，有時候關店太晚，蕭捷就會留下來過夜。
贏川鑽進大哥的房間，草草地洗漱一番，倒在沙發上就閉眼睛。
他喝了不少酒，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過去多久，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敷在皮膚上，隨即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聽見衣料摩攃出的沙沙聲。
贏川半睜開眼睛，似睡非睡的恍惚中看見熟悉的身影。
蕭捷將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發現他醒來，有些過意不去的笑了笑：“小川，吵醒你了？”
贏川打個哈欠，晃了晃腦袋：“唔沒。”哼唧完，他把身體弓成一團在沙發上翻了身，臉對着大哥，眼中無意地流露出很細微的一點媚態。
大哥揉了一把他的頭髮，在對面坐下來，“穿的太少了，是不是胃疼？”
“沒有，”贏川眼中透出睡意，聲音低低的，“半夜才會發作。”
蕭捷嘆息道：“改天帶你去天壇醫院，我認識一名內科專家，之前打過招呼了。”
贏川打完哈欠吸了吸鼻子：“不是疼，是胃空，空落落的總醒，必須得吃點什麼，去過醫院，醫生說是心理作用。”
“別小看心理作用，那就找心理醫生。”蕭捷的語氣略顯嚴肅，不容他耍賴拒絕。
贏川答應着：“哦。”
“我去給你熱杯牛奶。”說著，蕭捷站起身走到門口，在收納櫃的抽屜里找出一盒純牛奶，順便點開燒水壺。
贏川小聲嘀咕：“剛刷完牙..”
蕭捷回過頭，朝他笑道：“喝完再去一次，那麼懶。”
贏川輕輕地“唔”了一聲，冷似的微縮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