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下午喬謹帶着律師代鄭榮光去南極娛樂簽合同,對方也派業務經理來對接。
兩個律師在那裏敲合同細節,喬謹和業務經理坐在旁邊看着他們。
他人年輕,樣貌上又過於出挑,再加上一身名貴西裝和腕間的手錶都讓對方不敢貿然開口。
還是喬謹先說:“貴公司環境真好。”
“綠植稍多一些。”對方謙虛道,然後問,“喬總平時看電視嗎,對我們公司的明星有沒有喜歡的?”
喬謹微笑道:“抱歉,我對這方面不太了解。”
“沒關係沒關係,”對方笑道,“青年才俊,肯定對時間管理很嚴格。”
喬謹笑笑,沒說話。
他衣冠楚楚,又文質彬彬,像是見慣了名利場的人,即便不熱衷於交流也不顯失禮,倒是對方一直想要跟他找個話題來談,顯得過分熱絡。
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一個着裝幹練理留着半長發的男人走進來,忽略了本公司的經理和看合同的律師,徑直對着喬謹道:“抱歉,請問是瑞意集團的鄭總嗎?”
喬謹猜測着他的身份,看着他道:“鄭總今天有事,我是瑞意的喬謹,你好。”
對方站着,視線自覺高高在上:“既然也是瑞意的人,我就直說了。我是白苑的經紀人,昨天我們白姐作為路總的女伴出席宴會,說好了給我們暑期新戲的女主角,我們聯繫不上路總,尹秘書讓我們找鄭總,鄭總沒來,現在算怎麼回事呢?”
喬謹並不打算多說:“我不太了解。”
對方哽了哽:“或者你能把路總的聯繫方式給我嗎,我跟路總聯繫。”
喬謹投以抱歉的目光:“我沒有路總的聯繫方式,平時有事都是找尹秘書。”
他油鹽不進,對方張嘴停了足有一分鐘,才說:“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就要爆料了。”
喬謹示意他自便,站起身來,繫上了西裝的扣子:“我們帶着誠意而來,如果這是貴公司的待客之道,那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律師見他站起身,也放下手裏的合同站起身。
南極影業的經理沒想到他這麼硬,本來還打算探口風,一看他起身立刻急了,一邊給經紀人使眼色一邊賠笑道:“都是誤會,以後咱們兩家成了合作夥伴,有什麼事情不能說清楚呢?白苑的事情確實是之前跟鄭總談妥的,這事在合同里也都寫明了。”
“詳情我不了解。”喬謹請他留步,“只是白小姐朝秦暮楚,吃相未免難看。”
“純屬誤會!都是天殺的狗仔作孽,白苑對外營造的可是玉女人設,酒店照片一出,損失最大的是我們南極影業。”
“你們損失大?”喬謹天方夜譚般反問,“你們沒看到報紙上怎麼寫,這份名譽誰來賠償路總?”
業務經理擦着汗,拉着他不讓走:“有話好好說嘛咱們,先把眼下的合同簽了,白苑的事情以後再說。”
喬謹甩開他,整理了一下領口,冷笑道:“不必說了,告辭。”
會議室的門敞開着,業務經理跟經紀人面面相覷。
業務經理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難以理解道:“路總有什麼名譽?年輕的時候深夜酗酒、郊區飆車、賭場開台、錢權交易一把抓,他難道還在乎這點名譽嗎??”
“不明白,”經紀人說著掏出手機,“我繼續找尹秘書。”
他把電話撥過去,等到快要掛斷,尹秘書那邊才接起來。
他立刻道:“還是我,南極影業白苑經紀人。鄭總沒來,你們分公司的喬總來的……”
“喬總?”尹秘書一反常態,打斷他匆匆問:“喬謹?”
“好像是。”經紀人壓着火,說話也不太好聽,“我們不過是問了一下這個事應該怎麼解決,他倒好,合同也不簽了,起身就走了。你們公司不要欺人太甚好伐,大家都是要皮要臉的人。”
“你等下。”尹秘書的聲音從沒有感情的冰冷機械人,添加了煩躁和震驚,“你是不是瘋了,你找喬總問這事幹什麼?”
“我、這他媽……”經紀人剛要開口罵,尹秘書那邊已經嘟一聲掛斷了。
經紀人盯着黑屏的時候擰起眉,跟業務經理面面相覷。
業務經理想了想,猶豫着拿出自己手機來:“我給老闆打個電話說一下這事吧,看這合同還能簽嗎。”
他嘆息一聲,做好了被罵的準備,才打開手機準備打電話。
電話沒打出去,自己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的正是‘老闆’二字。
業務經理倒吸一口涼氣,戰戰兢兢地接了:“喂?”
“你們搞什麼?”南極影業的老總怒氣沖沖地質問道,“這投資我費了多大功夫才敲定的,在牌桌上輸掉了將近七位數,你們給我搞黃了??”
業務經理:“劉總……”
劉承續打斷他,氣結道:“路總剛剛親自給我打電話,說你們為難他公司里的人。你怎麼回事,會議室隨便讓人進進出出嗎?板上釘釘的合同都能給我談飛,告訴白苑的經紀人,讓他立馬給我滾蛋!”
經紀人臉色變得很難看,業務經理的也差不了多少。因為緊接着劉承續就說:“這合同要是真黃了,你他媽也給我滾蛋。”
業務經理跟經紀人對視一眼,同樣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慌張。
喬謹不過一個部門經理,為什麼尹秘書會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跟路評章通氣。而路評章又為什麼一秒都不耽誤地直接聯繫劉承續?
其中關係不言而喻。
部門經理之前揣摩的不錯,那年輕人有如此氣質和膽量,身份果然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喬謹下班前給路評章打電話,尹秘書接了,聲音比之往常多了些小心翼翼:“喬先生?您找路總嗎,稍等一下,我馬上……”
“不用找他。”喬謹這兩天跟他通電話的時長和次數已經嚴重超標,說話的時候自在了一些,“尹秘書,路總今天回家嗎?”
尹秘書沒聽清:“什麼?”
喬謹道:“路總上午說今天他回家,但是我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加重了‘多’字的音:“他可能晚上會有其他的安排。我的意思是,今晚我想去醫院一趟,跟我媽待會兒,如果他不回家的話。”
尹秘書今天也經歷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心理防線厚重且結實,感情代入的並不深。
“需要我幫您問一下路總嗎?”
“不問他,”喬謹說,“你能直接告訴我嗎,尹秘書?”
尹秘書沉默了。
這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職責範圍。
喬謹嘆了口氣:“好吧,你幫我問一下,盡量別說是我問的可以嗎?謝謝。”
尹秘書沒傳達過這種掐頭去尾的話,為了節省路評章的時間,他縮句的本領爐火純青,但是這麼含糊的問話還是第一回。
“路總,”尹秘書敲門進來,手裏拿着手機,遲疑了一下,“您今晚跟南極的劉總談完事情后回家嗎?”
耽誤的這一秒時間在他身上非常罕見,路評章立刻察覺出了異常,停下了寫字的手:“誰讓你問的?”
尹秘書沒有絲毫猶豫的出賣了喬謹:“喬先生問的。您早晨說過要早點回家,跟他一起吃飯。”
路評章當然記得,但是審了一半的合同還在桌子上躺着,今晚怎麼也要跟南極影業的人碰個面,把章程說清楚。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忙碌的,路評章覺得即便他不回去,喬謹也要吃飯,也要睡覺,該做的事情也要去做。並不會因為自己特意告知他,就能改變什麼結果。
很多情況下,他自己也不能斷定究竟幾點能忙完,或是會不會有突發事件需要解決。
尹秘書在一旁道:“喬先生說,如果您今晚不回家,那他就去醫院探望母親。”
路評章詫異了一剎,眉角跟着擰起,似乎沒反應過來‘路評章回家’跟‘喬謹去醫院探望母親’這兩者之間有什麼相悖關係。
“去啊。”路評章手裏的鋼筆搭在保養得當的手指上,他擰起眉,“我回不回家,他都可以去醫院,沒人攔着他。”
尹秘書沉默站在一旁。
路評章摩挲着手裏的筆,望着寬敞的辦公室沉思。筆尖輕輕地、有節奏地敲擊在桌面上,發出接連的噠噠聲。
這筆是他從家裏帶到辦公室來的,只需偶然一瞥,就想起那個夜晚喬謹捏在手裏簽字時的場面。
喬謹的筆跡鋒芒明顯,字與字之間有着明確的界限。而路評章寫字大刀闊斧,比劃勾連。
但是喬謹把他的簽名模仿得很像,都是路評章在數不清的夜裏一筆一劃教出來的。
路評章把鋼筆擱下,朝尹秘書伸出手。
尹秘書撥出喬謹的電話,然後把手機放在他掌心裏。
電話剛好被接通了,傳出來喬謹詢問的聲音:“尹秘書?”
“是我。”路評章說,“今晚我不確定能不能回家,幾點回家。”
喬謹沉默不語,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從聽筒內模糊傳出來。
路評章稍作停頓,繼續說:“你想知道的話,以後再有這種情況,我提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