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小姐的家
唐尋將手裏的信件盡數放在地上,“我跟清非得到的信息基本相同。”
“看來重頭戲在我這裏。”應準將手頭的信件整理成了三份,指尖在第一份上點了點,介紹起來,“這是與武茗的通信,武茗是黎明珍的丈夫,幾人都是靖水城出身,屬於老相識了。信件的內容與黎明珍之前的是錯開的,也是在1936年往後,總結起來,就是託孤。”
二兩二擰眉:“託孤?”
應准拿起最上面那封,拎出幾段念了,“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同明珍講,只是你確定要如此做么?年哥走了十八年,你該放下了,此事涉險,依然與家成那樣眷戀你,你不要以命搏命,不值當。但如若你一意孤行,我便只能說,依然與家成我與明珍定會好好照料看顧,你大可以放心。”
念完后,應准用眼神示意桌上的第三份信件,“這些信比較有意思。”
這份摞的最高,肉眼看着起碼要有三四十封。
應准說:“因為是從1937年2月23日寫起的。”
“那時崔金子已經死了。”唐尋問,“最後一封是什麼時候?”
應准望着他笑了一下,“1942年2月21日,內容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是寫給魏依然與魏家成的報平安信件,無非就是‘我現在很好,你們如何’、‘靖水城近日怎麼怎麼樣’,‘問候武茗與明珍’,諸如此類。”
唐尋略微頷首,語氣很輕,“果然如此么。”
二兩二這次終於轉動了腦瓜,條理清晰的分析道:“這不就說明,崔金子壓根就沒打算離開靖水城,是早就計劃好了在大年初一送走兩個孩子么?”
唐尋握拳在唇前,食指貼在鼻尖下——這是他站立思考時無意識的舉動。
應准說的不錯,崔金子與武茗的信件的確是在託孤,她不是沒打算離開靖水城,而是知道自己會死在這裏。
“有幾點信息。”唐尋掀起眼皮,“依照日期來看,崔金子想把孩子送到西井城要早於黎明珍來信說送票的時候,由此可知武茗與崔金子通信一事黎明珍毫不知情。”
“崔金子已經想好了主意能讓魏依然與魏家成在大年初一離開,魏依然說她被魏家成迷昏,在船上醒來大概也是謊話。”
“崔金子留在這裏的原因很簡單,她是要復仇。”
二兩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發問小機器,但她是真的沒明白過來,“等等等等。”
她疑惑地問:“謊話這個就先算了,為什麼是要復仇?你是因為她在打聽周介良才這麼說嗎,可這不一定就是恨他吧。”
唐尋放下手,凝視着二兩二說道:“這的確是我的一個猜測——在進到戲樓後台前,我曾思考過一個問題。”
他的眼神明明沒有情緒,這麼盯着一個人看的時候卻帶有讓人如坐針氈的緊張感。
二兩二強作鎮定的與唐尋對視,竟也聽了進去。
唐尋:“發現魏依然與魏家成的生父是黎年這件事,究竟有什麼作用。”
張清非舉起一隻手,“不是用他跟崔金子合影的日期來推論魏依然與魏家成是龍鳳胎嗎?”
“這是推出來的,並非是直觀信息,更何況窗台上魏家成的後半截日記已經可以點明,他與魏依然長得一樣的事實。”唐尋解釋這些時,姿態就會稍稍帶上做老師的職業病,他半抬起一隻胳膊,手懸在空中,“如果去掉‘黎年’的信息,我們會發現這絲毫不影響魏依然的故事展現。”
應准靠坐在椅子上蹺着二郎腿,他不知從哪摸出了一塊硬幣,正在修長如蔥白的指間來迴轉着,姿態有些慵懶。
應準將硬幣拋起后抓在手心,“我懂唐老師的意思了。”
他視線緩慢移動,停在唐尋身上,倏爾一笑,“你是說,發現這件事的重點其實不在於他是誰的生父,而在於他與崔金子是一對愛人。”
“一對愛人”這四個字被咬得很重。
唐尋毫無波瀾,“因此黎年該與崔金子身上的故事有關。”
他揚起手中的信件,“當然,我的猜測還有其他佐證。”
幾個人洗耳恭聽。
“黎年與崔金子的合照日期是1921年,這也是我們推論出他死去的那年。”唐尋將信件隨手擱在梳妝枱上,“在他死去的這年,崔金子開始到處找周介良的消息,在找到之後,他開始向武茗託孤。”
這的確不能稱之為巧合。
說到這裏,唐尋又想起什麼,“其實還有一個理由,雖然聽起來可能會有些牽強。”
他慢慢說,“我們假設黎年是非自然死亡,那武茗與崔金子須要瞞着黎明珍單獨通信的緣由就有了,因為黎明珍曾在來信中說‘可嘆我哥身弱命薄’,她並未帶有恨意。”
二兩二懂了。
這其實是在逆推,也就是武茗和崔金子之所以要單獨通信,其實是因為黎明珍並不知道哥哥死亡的真相,所以崔金子要復仇的事自然也會避開她。
那些死後仍要寄出的信件並不只是用來寬慰兒女,還有摯愛之妹、自己的好友。
唐尋眼底清澈,他並沒有因密室中的故事沾染上什麼情緒,平靜地說:“總結起來,我的猜測就是周介良害死黎年,崔金子想好了主意在大年初一送走魏依然與魏家成,並設局復仇。”
他反轉手腕,打開面板,完全不帶猶豫的。
“設的局即為——大年初一,登台唱戲。”唐尋沒有停頓,“我選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