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伏黑惠就快要重建世界觀時,靈幻新隆像只初生小羊似的,顫顫巍巍地蹭過來問:“你們咒術師……都會這手啊?”
這一路上他經歷過太多驚嚇,牛頓棺材板是被他徹底掀翻了,唯物主義也不要了。
但他聰明活絡的腦袋也很快對伏黑惠他們說的術式有了個底,菜菜子手機拍照和伏黑惠召喚出來的影子都大差不差。
遇到幾個鬼是沒事,但遇到鬼怪列車,還是東京早高峰的列車,問題就很大了。
這也導致他剛才特別絕望,靈幻新隆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招,能在這種境地全身而退,甚至那時候連求神拜佛都沒概念,畢竟伏黑惠是他們之間唯一靠譜的,他那監護人又趕不過來,到時候被這些鬼啃得亂七八糟怕是不好投胎——
隨後他就傻了。
“……”
伏黑惠也一卡一卡地把頭擰回來,好大的場面,血肉橫飛,肢骨亂跳,剛才撞掉房頂的那些咒靈刺溜滑到地上,伏黑惠眼睜睜地瞅着一隻身上滴血的咒靈飛速爬過去,一把抓起只鬼影,就硬生生地低頭啃了下去。
新同學還嫌效率太低,於是伏黑惠又看着那個高瘦的身影向前伸出手。
五指散開,烏沉沉的咒力頓時像漩渦般在他掌心聚攏放大,那些被撕爛攪碎的鬼影就如被狂風捲入般陷進漩渦,儘管那些東西特別努力掙扎着,還是被泥沼纏住,再也爬不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伏黑惠腦袋裏蹦出四個很符合情景的字。
百鬼夜行。
但這他媽不應該啊。
去年十二月,他見到的可不是這場面——去年夏油傑大費周折過來高專挑釁,留的預告也是百鬼夜行互相詛咒——當時是挺多咒靈出現在新宿,可那些咒靈也沒有多到像潮水一樣,頂多有幾個體型特別大,結果那東西動起來特別慢,直接被他監護人順手打爆了。
伏黑惠瞳孔劇烈地震,震得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媽的,這不對啊。
已知去年來高專放話的夏油傑是總監部那群人的心腹大患,因為這人十年前就是特級咒術師,雖然不至於像五條悟那樣是個行走的人型天災,可整個咒術界到現在為止,特級咒術師也只有四個。
也就是說夏油傑肯定是沒什麼水分的戰力天花板之一。
……那他媽現在什麼情況啊。
總不能他的新同學其實比夏油傑還強?
那些被捲入漩渦的咒靈頃刻間就失去形體,扭曲拉長,蜷縮成黑紫色的咒靈玉,叮叮噹噹地砸了一地。
靈幻新隆看了一會,悄悄蹲下撿了兩個,再火速站起。
伏黑惠懵逼到了極點,想去菜菜子那裏找點共鳴。
誰知道菜菜子紅着眼圈,眼淚汪汪的,真就是只傷心小狗。
伏黑惠:?
伏黑惠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您也吃代餐吶?
下一秒菜菜子哇得哭出了聲,她連跑帶哭地往高橋倉身邊跑,什麼形象問題全都拋到腦後,不是電視劇那種漂亮平緩地掉淚珠,她直接張着嘴乾嚎,整張臉都被浸得濕透,因為沒看腳下,跑到跟前還絆了一跤,直勾勾地就往前摔,她身高不夠高,哐當一下砸人後背上了。
菜菜子火速爬起來,轉了個方向,繞到前面,一頭埋進對方胸前。
夏油傑:……
唉。
夏油傑跟擼小狗毛似的,在女孩綁好丸子頭的腦袋上擼了兩把,聲音溫溫沉沉的:“這是怎麼了?”
這還能怎麼了,菜菜子心說。
她抬起臉,抽抽噎噎的往上瞟,心想她還是喜歡她爹原來的臉,遲早得給她爹把身體搶回來。
夏油傑瞅着菜
菜子都哭成了流淚貓貓頭,滿臉的化妝品沖得亂七八糟,沒忍住,抬手揪着衣袖的邊,勉勉強強得擦了擦,菜菜子哭聲一頓,總覺得她爹像是在把她當臟桌子擦。
她就聽頭頂飄來句:“手怎麼破了?”
菜菜子當即又是哇得一聲,嚎啕大哭,這還不夠,她兩隻手也攀上去,揪着夏油傑的衣襟不送,夏油傑目光就頓在菜菜子包着絲巾的指頭上,因為女孩用力太過,破損的傷口又往外流血。
周圍咀嚼聲四起,附近哭聲震天,這種場面其實有幾分陰間感在,伏黑惠終於回過神,根據平時新同學的破講究——又有潔癖又要體面,他立刻就覺得菜菜子要遭。
那是真能幹出把她整個拎起來丟出去的人。
誰知道那人臉上卻浮現幾分歉疚,平時幹什麼都不緊不慢的,現在竟然有些無措,到現在已經沒人在意外面還有幾分危險,菜菜子卻還惦記着。
她還是哭,她可想說自己受了好多委屈。
她上次受委屈那得追溯到好多好多年前,她還和美美子一起被關在小村子裏,這麼多年過去,都快忘掉哭是什麼滋味。
你為什麼不來接我?
那麼大的一個倒影,到處都是嚇唬她的丑東西,她頭一次知道咒靈原來是這麼不友好的玩意兒。
她也見了倒影里那女人,也見了她和伏黑惠告別,然後她就想,為什麼一個普通女人都能留下來這麼多年,但把她養大的人就心狠成那樣,說離開就離開,完全不給她習慣的機會。
哭着哭着,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着放到一邊,驟然失去那截衣料,她立刻慌了,又想去捉,結果那只有點泛涼的手又重新握住她。
暖洋洋的。
菜菜子一睜眼,發現那個總是很高的身影,彎下腰半蹲在她面前,指頭一捻放出來枚小小的淺色蝴蝶,那隻小蝴蝶飛到她的指尖,搓了搓前肢,就開始扇動翅膀。
夏油傑壓根沒點過治療的技能,但他總有幾個雞肋作用的咒靈球能派上用場。
他只能試着讓傷口不在流血,僅此而已,菜菜子哭得像是徹底壞掉的水龍頭,夏油傑也給了足夠的耐心,垂着眼睛,慢慢地順着女孩的後背。
菜菜子一直哭到所有鬼影都被吞噬乾淨,滿地咒靈玉新的舊的混作一起,她這才勉強止住了眼淚,眼睛紅得比兔子還過分,夏油傑才站起身,維持一個動作那麼久他也有點腳麻,這倒影雖然被他搞廢了,還有個基本的框架,下次別人要是還想用,還能重頭構建。
不如全毀了算了,夏油傑不動聲色地想。
他的記憶就回來那麼一點,可也就是這麼一點點,就足以讓他不是很敢去面對五條悟。
憑心而論,說句不偏不倚的,夏油傑自己也覺得五條悟沒把他掛起來錘一頓,算是很給面子,而且腦子沒那麼空之後,他的問題更多了。
現在困擾他的問題就很神經病——他真的是夏油傑?
人一旦陷入“我是誰”這種哲學思辨,就很容易發癲,夏油傑深知發癲的後果,不說別的,他尋思着那些咒術師一個個都不正常,他可不能變成那樣,於是他順理成章地把思路轉去另一個方向。
這一地的咒靈玉怎麼收拾才好……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順手扶着一塊沒那麼多灰的斷牆站起來,看清前面頓時鬆了口氣,還好他的腦袋沒壞到那種程度。
伏黑惠已經徹底放棄思考,他現在就想當個天線寶寶,然而問題太多又不知從何着手,一看這人居然在打掃衛生。
真·打掃衛生。
“……”
想不到這人還是持家款,伏黑惠被這前腳殺人後腳掃地的操作整得好迷醉。
咒靈操術有個好處,就是很方便把撞鬼的慘烈現場打
掃得乾乾淨淨。
曾經陰風陣陣,鬼哭狼嚎的倒影,現在寂靜得連風聲都能聽清,咒靈相互詛咒廝打留下來的痕迹也被一同卷到咒靈玉里,夏油傑頓了一下,又丟了幾個咒靈玉進去,想着把殘穢也清理完全。
很好。
順便還又撿了倆能用的咒靈玉,這一趟也不是完全白乾活,而且他收拾得特別徹底,乍一看特別舒心。
這下就算五條悟終於找過來也沒事,別說五條悟還戴着眼罩裝瞎,他就是把六眼瞪出花也無所謂……
夏油傑拍了拍身上的鹽粒,徹底放鬆下來,他側過臉朝邊上探望,如果沒記錯的話,在他們的斜側面有個歇腳的涼亭,屬於禪院家的佈景之一,那就是倒影的出口,這下終於能把身邊這一群小土豆都送到外面去。
大功告成。
想到這裏,夏油傑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挑——
……
然後他唇角的那點弧度完全僵硬在臉上。
就在那個破涼亭,這倒影被他領域展開波及到,其他地方都爛得像被泥頭車撞過一遍,唯獨那個破涼亭好得不能再好,完好無損地立在那兒,還擺着夏天賞景用的木質搖搖椅。
搖搖椅里還窩了個人,像捧突兀的新雪,在這個世界裏顯眼得無與倫比,漂亮的要命。
五條悟就半坐不躺地窩在那兒,兩條長腿交疊着搭着,手裏拿着他之前戴頭上的帽子,瘦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帽檐,也不知道窩了多久。
夏油傑瞬間頭都要炸了。
他腦袋好疼。
深淵,這他媽是深淵,深淵無聲無息地凝視着你整活,還不和你打個招呼。
見到夏油傑終於捨得往出口看一眼,五條悟眼裏心裏全是戲謔,他懶懶地站起來,右手食指中指輕輕一彎,人直接瞬移閃現,抬手就往夏油傑肩上拍,拍到一半他注意到這人身上一身細鹽。
就淺開了下無下限術式,再重重地拍下去。
夏油傑:“……”他能不能跑路。
接着夏油傑就聽着五條悟用刻意拗出甜蜜的口吻:“看你好久了,本來還想着要不要搭把手,鑒於……”
他親切和藹衝著夏油傑笑了一下:“你好厲害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