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幽暗的辦公室內是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調試着醫療器械的森鷗外將針孔插/入對方如同枯枝般的手上，因為經常點滴的緣故，還能看到手背上細微的針孔。
大概是想到了值得高興的事情，首領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笑起來更像是擰乾的毛巾皺皺巴巴，身處黑暗中的表情帶着一份執拗的陰鬱。
“聽說涼介的下屬將那個裝神弄鬼的傢伙帶過來了？”
“是之前首領和我說過的傢伙嗎？”森鷗外停下動作，配合著他。
“自然，港口Mafia邀請的人只有兩個選擇，看來他也是個識趣的。”
正說著，對方眼底的偏執似乎因為這個話題愈發強烈，大概又聯想起如今Mafia在橫濱隻手遮天的局面，無法放棄權利的他又在內心不斷掙扎。
“想來也是有涼介的功勞，他在我手底下至少到現在還忠心耿耿，暫且不知道對方的力量，如果實力不錯，給他一些獎勵也無可厚非。”
他似乎在思量最近打探出的資料，估算對方的實力，以及是否能為Mafia創造更多價值。
森鷗外沒有插嘴，做着一個安靜的聽眾，見對方沉浸在思維中，才讓出位置，像往常一樣做着身體數值的筆記。
寫了半天，發現筆沒了墨水，森鷗外看着寫了密密麻麻幾頁的筆記本，扶了扶額。
好在首領給予了他在辦公室自由的行動權利，他走到辦公桌旁邊，看到一邊的墨水，拿起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森鷗外看到辦公椅上一道朦朧像鏡花水月般的身影，等他再眨眼就又和往常一樣沒有變化。
“怎麼了？森醫生。”背後傳來首領蒼老的聲音。
森鷗外解釋道，心裏卻打起來十成十的精神：“首領，剛才筆沒有墨水了。”
“這樣啊，對了，告訴游擊部隊那群人。”帶着天然的自負，或許是身處於組織之首，加上消息上對方順從的態度，年邁的首領毫不客氣的說道：“對方既然同意了我們的邀請，那麼我們必定給予相依的尊重，直接帶到我面前來吧。”
“是。”森鷗外很好扮演者自己的角色，恭敬的應道，隨即就推開門，對門口站崗的兩人吩咐着。
還未收起一直懸起的心，就看到一個匆忙趕來的不速之客，對方眼睛被紅血絲佈滿，眼眶下投下一片陰影，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穿着一身黑大衣，看起來更是枯瘦。
“森醫生，我找首領有要事。”他單手撐開馬上就要關閉的大門，露出一個腦袋，目光透出的兇狠毫不修飾的看向森鷗外。
不等森鷗外反應，就聽到裏面首領發出的聲音：“是涼介幹部嗎？讓他進來吧？森醫生。”
沒有將多餘的目光停留在森鷗外身上，瀨戶涼介推開門，拍了拍衣角，緩步走到首領床邊。
“看你的樣子這些日子很疲憊啊。”躺着床上的首領打量着他，得出結論。“你下屬任務完成的很不錯，我自然也不會吝嗇於獎賞。至於要事，你說說看。”
“我正是因為這件事情而來。”瀨戶涼介恭順的低着頭，半跪在首領身前，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瘋狂的神情。
森鷗外察覺一個看不見的力道正用力纏繞在他的腳踝上，剛才徘徊在辦公椅上的身影也一同出現在對方身邊，但他暫時不敢有任何動作。
比起他來，現在的首領處境更加危險，不……應該說，他現在還有反抗的能力，反觀首領，很可能死在對方手中。
不過還沒有到最危機的時刻，他至少不能這麼早就暴露。想到這裏，森鷗外忍住扯開糾纏在他腳上逐漸攀岩而上的東西的欲/望。
他面露驚恐，對床邊的首領喊了一聲：“首領！小心，不對勁！”
“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對方抬起頭，眼中帶着幾分嘲弄，被黑暗包裹的身體陰森的可以看出骨骼，慘白的臉上儘是癲狂的姿態，嘴唇卻詭異的染着血色。“首領的位置，讓給我坐坐怎樣？”
“哦？如果有本事的話，就過來試試看吧。”年事已高的首領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似乎對他現在的態度都沒有過多驚訝。
“抱歉，來晚了，Mafia首領。”
拖着一大一小，看上去與黑手黨氣質格格不入的藍發青年十分突兀的站在門口，還分外有禮貌的揮揮手，對躺在床上的老人家問好。
“只能說是真巧，再晚點就糟糕了，年輕人。”對方語氣有些糟糕，但是還是用眼神示意着神里綾人，似乎想讓他快點處理現在的情況。
“田中先生，首領和旁邊的醫生就麻煩你了。亂步也要離遠一點哦。”神里綾人吩咐道，看着似乎不情願離開他身邊的亂步，提醒道。
他幻化出刀刃，鋒利的劍刃如雷電般速度駛向還半跪在床前的瀨戶涼介，斬斷了纏繞在首領胸口的細線。
在神里綾人眼神的示意下，田中健次惶恐不安的扶起躺在床上的首領，生怕挨着了碰着了。
連同森鷗外也在同一時刻感受到腳腕上牽扯着他的線被斬斷，能夠自由活動了。
重新看到對方那張熟悉卻又分外陌生的臉，看着如今的局勢，他自然聯想到了事情發生的始末，想必綾人早在之前就悄無聲息和首領建立了聯繫，慶幸自己沒有暴露的同時，也趕緊跟緊田中健次，一同攙扶着準備出去。
“就憑你也配來阻止我？”
那具被魔神殘渣吸收到幾乎快要崩潰的身體搖搖欲墜，意識卻堅強的控制着身體，眼中是赤/裸/裸的欲/望。而在其背後集中在一起的怨氣如咒靈一般掛在他身後，黑漆漆一片。
“我來對付閣下，自然是配的。”神里綾人輕笑着，“匯聚了橫濱大大小小人命怨氣的你此刻在我眼裏看來，才是侮辱了我的眼睛呢。”
“被神明大人給予重生的我，可不是你等雜碎可以媲美的存在！”
他好像也看得見自己背後的身影，他拍了拍哀嚎的怨靈，眼底一片猩紅。“為神明大人獻祭是他們的榮幸！”
話音剛落，神里綾人剛才還站立的位置就被深深剜出一個大坑，樓層都因此而劇烈顫抖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會塌陷。
而剛才被攻擊的神里綾人則猛地出現在對方身後，之前坑洞上落着一攤水漬——是綾人一開始就施展的水影，如同分/身一般的水影讓人毫無防備，在攻擊后便破碎了一地。
見神里綾人還有心情對他眨眼，亂步看着這威力，也只能趕緊跟隨着前面兩人的步伐，一溜煙的跑了。
他可不能拖後腿了。
“不過是被控制的傀儡罷了，神明歲月不過彈指揮間，何況以你這般姿態，想來是不可能在這稍縱即逝的回憶中留有印象的。”神里綾人不留餘力的打擊道，身在體內的安逸也不明白嘴裏為何會說出這句話，不過想到之前恢復意識的綾人，對比起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大抵是被他的話語激怒了，那張愈發可怖的臉上帶着異常的固執。
“給我強大異能力的神明，也能在我的供奉下幫助我成為這暗夜的統治者。”
他正說著，抬起手，在外人看不到但在綾人眼中凝聚的元素力匯聚成細微難辨的線，筆直的往他身邊直奔過來！
神里綾人嘆了口氣，波亂月白經津在手中閃爍着藍色的水光，毫不留情將比蟒蛇還要纏人的細線斬斷。
“只是這樣的話，還不夠看。”
他一邊說著，手中凝結出清澈的元素力，包圍着劍身，位於在瀨戶背後的他很快的調整好身體，攜着流水猛地抵住對方的脖子。
不過對方脖子似乎被一股力量加持着，無法輕易砍動，好像無法照成傷害。
見到這一幕，原本臉上還是驚恐的人立刻欣喜的笑了起來，篤定道：“你無法對付我。”
“哦？是嗎？”
神里綾人立刻轉移刀刃，力道毫不手軟的揮向他的後背，被禁錮在他身體的冤魂像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紛紛揚揚的從他身後離開，像斷了弦的風箏，根本無法挽留。
“想必你一定和它簽訂了契約，否則不可能盡心儘力的在Mafia眼皮子地下弄到這麼多無辜的人命。”神里綾人還補充了一句：“還必須是要信仰神明的傢伙才能供奉，多麼苛刻的條件啊。你說呢？”
在對方無波無瀾的目光下，瀨戶涼介捧住頭，近乎於崩潰的嘶吼，一直保護着他頸部的力量消散，又在一眨眼的功夫，對方空洞的沒有任何情緒，迅速越過神里綾人，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轟……！！！”
人砸向地面的剎那，一股無法忽視的強大威壓從天空中降下，全身上下瀰漫著紫色霧氣的魔神殘破的身軀從天空落下，儘管看上去搖搖欲墜，但所展現的氣勢讓人難以挪動分毫步伐。
目光匯聚在這恐怖身軀身上的人類都無法四次逃竄，像被詛咒般無法移動半分，連張開口都極為困難，像一具具活屍體矗立在道路上。
“之前的供奉毀於一旦，所以才把唯一一個供奉者犧牲掉后苟延殘喘嗎。”
一直注視着這一切發生的神里綾人目光語氣諷刺的說著，“只能依靠蠱惑人心的本事罷了。”
“我的神明，根本不必引導，也有人前仆後繼甘願為他赴死。所以，你還真是失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