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等車啟動,柳淮才才冷靜下來。

白手起家、孤身奮戰娛樂圈,在二十四歲達到人生巔峰的影帝,第一次氣到失去理智毫無準備地前來堵人。

他查過張乾的背景,很奇特的背景,一個月前的活動記錄為零,學歷未知,家庭住址未知,整個人都像是憑空出現的。

只有一點他敢肯定,張乾很窮。工作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辭職意味着什麼?

繼跳樓跑路后,他還想在柳淮眼皮子底下來個人間消失。

不能讓他跑了。柳淮下意識覺得,要是張乾就這麼跑了,會讓自己獨自面對一個讓人頭疼的小麻煩,雖然他還沒想明白那小麻煩是什麼東西。

至於怎麼堵人?柳淮早在調查張乾背景的時候就在考慮。張乾這個人就像虛無縹緲的雲,他永遠不會與嘈雜的人間相融合,也不可能被塵世的人抓住。

這很誇張,但在那隻狗把鬼嬰送回來的時候柳淮就有所察覺。

夜色降臨,整座城市開始亮起霓虹。泰市東北角的曲折小巷裏一片漆黑,老舊低矮的牆壁莫名生出一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張乾催促大狗快點,又在猶豫要不要把兩隻小流浪帶走。畢竟當了自己一個月的鄰居,突然要走,他還挺捨不得的。

山上可沒這麼多小動物陪他,只有一條半年說不出一句話的龍脈。

“我說,真的要走?”這是他們下山的第一個窩,雖然環境髒亂,鄰居不友好,但大狗就是不捨得。

“人家柳淮也沒那麼討人厭吧,我看他就挺喜歡你的。”經常偷偷給它帶小零食,溫柔體貼,怪不得大家叫他白月光。

張乾哪裏不知道大狗那些事兒,甚至他到現在還覺得柳淮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但該走還是得走,成為一個活在山下的普通人是他的願望,不能前功盡棄。

等收拾好行李,告訴房東不再租住后,張乾拖着行李,牽着狗出了門。兩隻小流浪趴在他行李箱上喵嗚,聽着像罵人,但還是仁慈地沒有給粗魯的人類一爪子。

這裏巷子多而狹窄,岔路又多,張乾覺得只要運氣沒有太差,大概率遇不上柳淮。

“……”也許,大概。

晚了。

他看見正前方站着一個人,熟悉的黑色風衣外套、熟悉的丹鳳眼、以及熟悉的柳淮式微揚下巴和冷艷又蠱人的美人蛇外表。

張乾把一米長的大狗夾在胳膊底下,扭頭就走。

看見他就跑,自己是什麼凶神惡霸嗎?柳淮下意識就追過去。

小巷裏鋪的是石磚,早就因為缺少維護變得坑坑窪窪。黑漆漆的小巷裏尋常人路過都得小心崴一下子。

張乾跳樓都沒事兒,又是走慣了這些路,但柳淮他不同,他那種細皮嫩肉的人只該去走紅地毯。

張乾腳步稍稍放慢,沒想到柳淮絲毫沒有崴腳的樣子,相反他走的很快,對這類街道的熟悉不比張乾差。

這讓張乾有點詫異,但想起書中說的那點詫異也消了。柳淮在10歲時,和母親一起被趕出柳家,母親對他不怎麼好,小柳淮幾乎是一個人活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一個辛苦活着的人,張乾沒選擇用他那些開掛式的體能,儘管他輕易可以甩開身後的人。

他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柳淮追不上他,但也不會太過難堪。

很顯然他沒預料到柳淮會發現這一點,並且在惱羞成怒的情緒下獲得了速度buff加成,險些拉進距離把跑路的人當場抓住。

張乾迅速加速,打算繼續保持安全距離,就見沒有耐心的柳淮把鬼嬰放出來。

“……”這是作弊。

灰撲撲的鬼嬰顯然還記得張乾上次的仇,毫不控制自己吵鬧且精神污染的哭聲,快速在牆壁上攀爬伺機報復。

鬼嬰的哭聲不僅洗腦,還會對普通人產生影響,即使在柳淮的飼養下鬼嬰有所收斂,但引來陽司那幫人是遲早的。

陽司那幫人是官方的人,不是陳之這種沒有編製的小兵。那些人很麻煩,張乾暫時不想見他們。

早點結束這場追逐是必要的。張乾瞄了眼低矮的圍牆,打算躍上去直接甩開柳淮。

沒想到他算漏了兩隻小流浪,小流浪早就在追逐中蘇醒,在張乾上牆的動作中受到驚嚇,躍下行李箱亂沖正好撞上柳淮。

柳淮一驚,下意識躲避,他的無害時間已經過去,絕對不能碰到兩隻貓。

一黑一白兩隻貓,即使被張乾養了一個月也不見胖,這要是被碰到了,柳淮想都不敢想。

兩隻似乎也沒想到後面有人,慌亂之下小黑居然從路邊紙箱堆衝著柳淮的肩膀跳過去,企圖來一招踩着人類的肩膀逃生這種既高難度又挑釁的招數。

這可嚇壞了柳淮,要知道被柳淮碰到並不局限於被手碰到。

柳淮迅速剎車,為了躲開小貓讓自己重心偏移,整個人朝巷子牆壁撞過去,然後捂着頭跌坐在地上。

糟了,看這撞牆的力度,柳淮估計又要疼哭了。

張乾從牆上跳下來,把行李箱塞給大狗快速過去。

前幾天剛下過雨,巷子兩邊大大小小的泥水坑,路過都得躲着走。這下柳淮直接坐到裏面,渾身沾滿泥水,身上衣服估計不能要了。

這人怎麼遇見自己就倒霉?張乾有點內疚。

柳淮的頭髮微長,側着臉張乾看不清他的表情。

估計真的哭了。張乾蹲下,手還沒伸出去就被柳淮抓住。他抓的很緊,手在顫抖,對方的情緒在崩潰,發生了什麼?

“貓。”柳淮緊緊揪着他的袖子,聲音低落又掙扎,像是落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那隻貓剛才還是碰到了他。

貓?張乾扭頭。

小白的凄厲喵叫突然響起,它圍着小黑打轉,還不停的用腦袋去蹭它。

小黑貓躺在的地上,四肢逐漸僵硬,呼吸微弱,已然是將死未死。

“這是?”死氣?張乾皺眉,不,沒那麼簡單。

柳淮還是緊揪着他袖子不放,張乾只好蹲在地上把小黑撈過來。小白嗚咽叫着,跟着小跑過來,就連大狗都湊過來。

柳淮誤以為貓死掉了,整個人蜷縮着,頹廢又可憐。

“沒事兒,它沒事。”張乾摸摸他的頭。

“你騙我。”聽聲音對方哭得很厲害。

張乾嘆氣,哭的柳淮怎麼比喝醉的柳淮還難纏。

“你看。”

柳淮動了動,又縮回去。

小蛇喜歡鑽蝸牛殼怎麼辦?只好由邪惡的人類拽着他的小尾巴把他揪出來。

“沒騙你,真的,”張乾把他拉過來,“小黑,叫一聲。”

黑暗中,小貓僵直地躺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柳淮沒動,靜悄悄聽着。

張乾咬破指尖,在小白額頭點了點,一點點金紫色的光芒隨着血進入貓咪身上。

瞬間貓貓的心臟開始跳動,體溫回升,柔軟的腹部起伏的同時,發出一聲微弱的喵叫。

柳淮猛地扭頭,不可思議地看着從地上爬起來又被自己爪子絆倒慘叫的黑色貓咪。

很慘,很搞笑,但是活的。

“我說吧,它沒事。”

柳淮仰頭看他,像一隻眼尾艷麗的小鹿在看初起的太陽。

“謝謝。”柳淮的聲音雖然沙啞,卻意外柔和。他把手收回來,見張乾袖子皺巴巴的,又不好意思把手伸回去撫平。

張乾難得笑出聲,“不罵我閉嘴了?”

不說這事兒還好,一說這事兒,溫順的小鹿瞬間變成盛氣凌人的美人蛇,兇巴巴朝他露出尖牙。

“我沒哭,不準亂說聽到沒有!”

“嗯。”張乾敷衍點頭,忽然發現柳淮靜靜看着他。

下一刻他的呼吸亂了。

太近了,他們離得太近了。柳淮剛剛拉了他一把,張乾現在幾乎是趴在他上方。

不知道為什麼,張乾忽然想離得再近一點。他緊緊盯着柳淮的眼睛,就像那天晚上一樣,把這條小蛇抓住吃掉。

小蛇也沒有逃跑的想法,緩緩湊近,將尾巴卷上人類的指尖。

曖昧在無形中蔓延,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中牽引着,讓人烈火焚原,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讓人無法抗拒的東西,就像動物界的信息素。

張乾好像察覺到什麼,卻隔着白霧讓他看不清楚。

“草!什麼玩意!滾開死貓!大晚上的在這裏叫春!”一個醉漢罵罵咧咧的聲音炸街,把張乾從慾海中拉出來。

“……”叫春。

瞬間張乾耳朵紅了,他扭頭自欺欺人地看貓,卻發現兩貓一狗正好奇地盯着他們,特別是那隻狗,眼裏興奮得都要冒出綠光了。

“……”感謝罵街大哥,救回他的理智。

等他緩過來,發覺柳淮側頭靠在牆上,臉色微微發紅顯然是不好意思。

反派還會不好意思,張乾忍不住多看了眼,被柳淮惱羞成怒瞪回去。

“不準看!”

“行。”張乾跟大狗對視一眼,示意它帶上行李和貓,自己則把反派抱起來。

“干、什麼?”反派一張嘴伶牙俐齒,難得磕磕巴巴。

“你沾了一身泥,得洗洗。”他早就燒好熱水,原本想今晚洗澡,結果被柳淮嚇得落荒而逃,洗都沒洗。

“我能走!”柳淮嘴上據理力爭,實際還是悄悄往張乾身上靠了靠。

“你走的太慢。”為了躲柳淮,他饒了好多個圈,從巷子東北角繞到西南角,沒想到還是遇上了。等柳淮慢悠悠走回去,泥都幹了。

正在等什麼情話的柳淮:“……”他想多了。

“你真的很慢。”他試圖強調。

被精準踩雷的柳淮瞬間臉黑。

“閉嘴吧!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大狗叼着行李箱,馱着兩隻互相舔毛的貓,翻個白眼。都成雙成對,感情就他自己單身狗。

張乾租的房子很小,一間房分成兩半,一半卧室一半客廳加廚房。

剛進去,柳淮就被滿滿一牆的牌位唬了一下。

“簡易祠堂。”張乾把他放下,“你坐一下,我去放熱水。”

他身上都是泥,坐下不是髒了傢具。

好吧,客廳里只有兩個木頭板凳。

張乾比他想的還要窮一點。

屋內熱水的聲音傳來,柳淮的目光落在牌位牆上,最頂上的牌位都已褪色泛黃,底下三個牌位是新立的。

父、母、兄。

“給,”張乾從卧室出來,手裏拿着件料子不怎麼樣的睡衣。他不確定柳淮會不會穿,因為這衣服他頭一天穿一晚上沒睡着,不是嬌氣,只是不適應。這東西穿着比在冰天雪地里重傷昏迷還難受。

柳淮沒嫌棄,他從小就穿這個,拿着問了浴室位置就進了卧室。

等水聲響起,張乾已經把柳淮的衣服收拾好了。大狗見時機合適,湊過來。

“這個柳淮很奇怪,他一點都不像活人。”

張乾知道它指的是什麼。今天小黑身上纏着的不是死氣,而是死律。

死律很少見,如果地府還在,死律應該存在在生死簿和判官筆上。那句閻羅讓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就來源於此。

這種本該隨着地府消失的東西怎麼會突然出現?

“我去查查。”這件事很嚴重,嚴重到會影響後續的格局。

而且不僅這件事,還有剛才巷子裏的事。他和柳淮的狀態都很不對,有什麼對他們產生了影響,最好查清楚。

大狗叼着磨牙骨頭趴下,靈性翻白眼,瞧它嘴上說著不管救世的破事的同居者,實際上還是巴不得去查。

然而沒等它嘲諷,就見卧室伸出一雙手把它愚蠢的同居者拉進去。

大狗:“???”好氣!它居然被有伴侶的人類嘲諷了!

張乾剛拉進去就被柳淮以第一次見面的同款姿勢壁咚。

“睡了我就想跑?”美人蛇笑得溫柔,卻讓張乾汗毛聳立。

你在想桃子。

……

月黑風高夜,無人的小巷裏。

高跟鞋把自己從卧室丟出來,牆上多出一行血字。

以字的猙獰程度看,書寫人非常憤怒。

上面寫着:狗男男!我詛咒你們以後見面都要偷偷摸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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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夫反派懷了我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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