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

“好。”

郁堯暗金色的眼睛裏隱隱透出一絲紅。

第一眼看見書澄虛弱的樣子，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冷靜下來后，郁堯心裏清楚小章魚斷腕的原因其實是他迎來了發.情期，差點失去的理智終於又回來。

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要丟下書澄一個人去完成他的佈置。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小章魚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經高於他謀划已久要去做的事。

看書澄身子裏流光一閃，小章魚恢復了精神，郁堯明白是書澄之前吸收的寶石中的力量在修復着他的身體。

雖然掉的是書澄的交接腕，但幸好章魚本身就有很強的修復重生能力，再加上充沛的寶石能量，郁堯不擔心書澄的身體不能重返原貌。

可終究還是他不好。

如果他沒有離開，小傢伙就不會這麼痛苦。

至少他能幫上忙。

郁堯離開前是將書澄安放在魚缸底部的，但回來的時候書澄已經拖着自己難受的身子爬到了遙遠的房門口。

睫毛輕顫，郁堯不敢去想書澄到底有多麼難受。

那彰顯書澄努力痕迹的白色粘液在乾淨的地板上留下長長一道，小章魚甚至在自己回來之前就爬到了他想要到達的終點。

他一定是聽到了某種動靜，將別人的腳步聲誤以為是他回來了。

小傢伙充滿希望地爬過來，那越來越遠的腳步卻將他的期許徹底摧毀。

那該有多絕望。

郁堯將翻湧的情緒斂在眼睫之下，右手捏着小章魚脫落的觸手。

他一時不知道要怎樣對待這條斷腕，身體裏的力量無意識地在這透明的小觸手上刻下淺藍色複雜紋樣的烙印。

待郁堯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后，他忽然覺得也不錯。

既然捨不得在小章魚上留下屬於王的印記，那就將這不小心歸屬於他的斷腕珍藏好。

小觸手化作流光消失在了空氣里，郁堯右手捏了捏，將最後一份柔軟留在指尖。

他聲音前所未有的暗啞：“對不起。”

得到了近乎肯定的答覆，小章魚委屈的表情終於高興了些。

書澄晃了晃身子，已然把方才的疼痛忘在腦後。

除了有些疲勞他竟然沒覺得有什麼，剛想開口問郁堯怎麼會出現在電視上，書澄張了張觸手上的吸盤，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收起幾條觸手愣住，感覺今天自己腕足之間的距離格外的寬。

一二……三四……

五六七……

八呢？

他的第八條觸手呢！

書澄不可置信地重複數了好幾遍，瞳孔地震：他什麼時候丟了一個觸手！？

不願相信的，他瞪大眼睛用腦袋往自己身子下面湊，小章魚的軟度壓縮到了極致。

原本第八條觸手生長的地方光禿禿的，露出一塊透明易碎的軟肉。

新生的皮膚明顯比四周的更加晶瑩剔透，嫩得看上去像是一塊小果凍。

噫——

書澄猛地被嚇到了，眯起眼睛將身體往後撤。

被自己唬到，他一個沒扒住男人的脖頸，剩餘七隻觸手上的吸盤沒固定好，小章魚整個往前方栽倒。

沒發現掉了一個觸手的時候書澄還沒察覺有什麼異樣，可大腦知道觸手丟了之後書澄就感覺處處不對勁，連其他幾隻完好無損的觸手都不知道怎麼使用了。

他又慌又怕，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掉。

小章魚急中生智，用全部力氣扯住郁堯肩上垂下來的流穗，努力重新將自己的身體托起來。

邊掙扎還邊想着：以後他不會永遠變成殘疾章魚了吧……那樣好難看。

書澄想到以前組裏有過的案例：一位章魚族人外出狩獵時被危險的鯊魚盯上，雖然沒有失去生命，但也丟掉了三條觸手。

但他依舊在回到家族后不久就死去了。

書澄癟癟嘴，覺得自己也要走上那位犧牲的族人的後路。

書澄不想死掉，但剛剛恢復的力氣又被用完，他搖搖欲墜地要從男人的胸口掉下去，只剩身體表面一層粘粘的黏液在增加着摩擦力。

郁堯的手及時出現，穩當托住書澄。

小章魚這一次沒有主動找郁堯貼貼。

他反而避開了這隻有力的手，不太熟練地把身子往外面挪了挪。

嗚，他不漂亮了，郁堯會嫌棄他的吧。

一想到他沒有什麼能力，連處理捉到的小魚都不會，書澄心底就出現一種焦急。

郁堯願意跟自己做朋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比其他章魚都漂亮，可書澄覺得現在自己失去了這樣一個重要的優勢。

他難過起來。

甚至比之前身子好似被火燒都沒現在難受。

書澄用旁邊兩條觸手將身體上空缺的小窟窿遮起來，扭動身子將臉背着郁堯。

醜醜的小章魚沒有人會喜歡。

他想從郁堯手上跳下去，逃避他的注視，卻發現高大的人類不知何時站起身。

書澄還是退縮了，沒有海水的浮力，這高度對他來說太恐怖，書澄不敢隨意亂動，怕自己將剩下的七條觸手都摔斷。

發現書澄的蠢蠢欲動，郁堯深深嘆了口氣。

“寶寶……”他無奈又心疼，“別怕。”

他捉住書澄完好的其他幾隻觸手，將不安分的小傢伙固定住，轉身帶着他從水缸里撈了只大閘蟹去到了沙發上。

書澄被大手帶着往他的胸口貼得更近了些。

書澄還想掙扎，可郁堯的力氣從來不是他能夠對抗的，只能悻悻停下來。

貼在男人的胸膛上，他突然頓了頓，剛剛自己的好朋友叫他什麼？

寶寶？

書澄瞪着眼睛呆住：原來人類世界都是這樣開放的嗎？

好朋友之間不僅要嘴對嘴喂東西吃，還要互相稱呼寶寶？

本以為郁堯會厭棄變成小殘疾的自己，書澄頗有些心灰意冷，他甚至做好了郁堯將自己丟掉的準備。

可是他沒有耶。

“寶寶？”

小章魚疑惑又新奇地將這個稱呼重複了一遍，聲音帶着怯意和不確定。

郁堯騰出手，將剝好殼的蟹肉送到小章魚的嘴邊，但書澄仍舊執着於他腦熱之下一時脫口而出的稱呼，努力扭着腦袋避開他投喂的手。

蟹肉怎麼都喂不到書澄的嘴裏，見他一定要自己現在就對這個稱呼給出解釋，郁堯只能再喚他一聲。

“嗯，寶寶。”

書澄不知不覺將嘴角勾起來，漂亮的面上露出一個看起來傻傻的笑。

“乖。”

小章魚的腦袋沒有再轉動，書澄被郁堯偷襲，往嘴裏塞了一口鮮美的蟹肉。

大腦暈乎乎的，他食不知味地用齒舌將蟹肉嚼碎，連這食物到底是個什麼味道都沒有品出來。

書澄想了想，朝着郁堯彎彎眼睛。

既然好朋友這麼表示了，那他也不能落下。

他努力蹭上郁堯的上半身，七條觸手笨拙爬上男人的臉頰。

好朋友要禮尚往來！

書澄往郁堯的嘴巴上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