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
書澄閉了閉眼睛——
他想聽從自己內心真正的選擇。
在族人們身邊,書澄受盡了寵愛,他什麼都不用干,就能享受到當前條件下所能做到的最好生活。
他喜歡這種被關愛的感覺,可總是被如此呵護,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報答每一個對他好的人。
可若是選擇了郁堯,他很有可能就要面對一系列未知的新事物。
就像照顧生病發燙的郁堯時一樣,可能會痛,可能會受傷,但那是書澄從小都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他自願,且樂在其中。
族長與郁堯之間的態度顯然走向“書澄選擇了誰就跟誰走”的發展了,在大海這麼廣闊的地方,一旦分別很有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書澄找到了族人們一次,族長不覺得他下一次運氣還是那麼好還能找到他們。
聽到焉巴巴的小章魚從章魚族長身後游出來的動靜,郁堯轉身的動作一頓,略帶寒意的目光重新望向書澄。
他垂着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咕嚕咕嚕”吐出兩個小氣泡。
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就連蘇醒后皮膚上多出來的彩色光暈也不復之前那麼漂亮。
書澄不敢去接受自己背後族人們帶着期許的眼神。
微鈍的齒舌在口腔中來去磨了磨,竟也帶起陣陣疼痛。
他猶豫着,朝着男人站立的方向游去。
郁堯見書澄這樣難以抉擇,心底對於小章魚騙人的猜測不知為何開始搖晃。
他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狠下心將身子背過去,銀白色的髮絲在水中轉了個圈。
書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先動起來。
小章魚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如捕食獵物一般,撲向了郁堯。
他漂浮着的高度不夠直接扒上郁堯的肩膀,書澄只能用小小的觸手拉住郁堯的衣角,企圖用自己輕盈身體的重量阻止他的離去。
章魚族長將自家小寶貝的舉動看在眼裏,緩慢搖了搖頭到底沒說什麼。
早在書澄告訴他他有了好朋友的時候,族長就料想到了這個場面。
孩子長大了,總是要自己去大海暢遊的。
這麼漂亮的小傢伙,不能被他們族人之間所謂的牽絆一直困在海螺殼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裏面。
族長揚起兩隻觸手比了個動作將焦急的族人們壓下去,在原地看着書澄與他那位好朋友的交流。
那人類在小章魚扯住了他的衣角後果然遲疑地放慢了腳步。
不再去糾結書澄的未來到底要怎樣走,章魚族長發現自己現在能夠靜下心來,仔細去觀察周圍的一切了。
龐大的藍鯨依舊靜靜等待在那裏,時而甩甩尾巴驅散無聊。
族長不想看那個雖俊美但騙走了小章魚的心的人,於是將挑刺的目光都投向藍鯨瑞恩。
瑞恩早就看出王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一個屁都不敢放,在發現那長相兇狠的大章魚將充滿威懾的視線放到自己身上,似乎想要找事後,他齜了齜牙,將身側淺藍色的王的烙印露給章魚族長看。
這是每個被王認可的生物都會有的圖案。
族長作為整個家族中最見多識廣的智者,他當然認識這個圖標。
巨龍郁堯的標誌,這誰不知道?
所以這片海域其實是郁堯的領海,所以這頭藍鯨貿然出現才不會被他驅趕出去?
族長意識到了自己身處在什麼地方。
天吶。
即使海水冰涼,章魚族長額上仍滴落兩滴冷汗。
巨龍實力強大,天生脾氣不好,族長年輕時在大海之中也聽說了許多有關龍的傳言——其中就有包括郁堯的。
魚們都說郁堯冷漠凶戾,從不憐憫任何人,是絕對不好惹的對象。
那麼他們為了躲避那團黑色污染而闖入了這位王的領域,是否是一種不正確的選擇?
族長也不清楚在茫茫的大海中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但呆在這裏不會受到污厄的侵害,族人們都高興極了,所以他們留了下來。
惶惶躲藏了許久,水域的主人也沒有來找他們的麻煩,可現在族長知道了這名慷慨的主人竟然是郁堯。
他低下頭,努力去思考整個過程中到底有什麼關鍵的東西被遺忘,眼珠一轉,卻愕然發現——
自己墨黑色的皮膚上,竟然也出現了一個與藍鯨相同的淺色印跡。
族長的瞳孔在一瞬間縮小成針尖,他趕忙將一邊眼含熱淚的章魚姨姨拉過來,仔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出現什麼圖案,果然也找到了一個小小的“被王認可”的印記。
聰明的章魚腦子一時好像不夠用了,族長難得獃滯在原地,放棄了思考。
書澄在扯住郁堯的衣角之後,見男人並沒有揮揮手將自己扒拉下來,於是繼續得寸進尺地往郁堯上半身爬。
郁堯緊抿的唇悄然放鬆了些,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還是沒將書澄趕下去。
他果然還是沒能拒絕得了主動示好的小章魚——正如第一次見他一樣。
書澄一點一點揪着郁堯的衣服,不顧將他一向整齊的服裝弄亂,屬於小章魚的粘液在布料上留下一道攀爬向上的痕迹。
柔軟的動作隔着幾層布料傳遞到郁堯皮膚之上,運動做功的損耗讓這種摩擦最終只剩下幾抹淺淺的癢。
八隻小觸手支撐着小章魚的身體挪動,書澄喘着氣,登上了郁堯的肩頭。
男人還是沉默着一言不發,書澄還是不明白他到底在為什麼生氣。
書澄還是只知道惹人生氣的話要道歉。
雖然不懂怎麼哄人,但按照他的經驗,只要一句輕聲的“對不起”,炸毛的郁堯就能被順好。
書澄探出觸手,遲遲看不到郁堯的另一隻眼睛。男人沒有什麼表情地看着前方,絲毫沒有將頭轉過來的意思。
書澄試探着用愛心吸盤貼上人類的耳垂。
他的這位好朋友有着與書澄截然不同的身體構造,不像書澄這種軟體動物,渾身都是骨頭。
只有這塊肉軟軟的,最適合他的觸手捏。
吸盤悄悄吸住了郁堯身上難能的柔軟之處,酥麻從側臉一路傳到郁堯的心尖。
小章魚附在他的耳邊,聲音軟糯:“對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