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了
偌大無人的別墅,安靜得十分詭異。
沒有人,連平時這個時候應該忙碌的傭人也不知去向。
木質地板的走道傳來“咯噠,咯噠……”高跟鞋一下一下敲打地板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宅里,顯得尤為陰森恐怖。
每一聲卻像鐵鎚重敲在人的心臟上。
每隔十多秒,就會傳來伴隨着那“咯噠,咯噠”聲音,響着幽靈般的召喚——“小可憐,出來呀,媽媽找不到你……”
聲音幽怨中帶着無名的壓抑,在寂靜的大屋裏飄傳得愈發詭異。
仔細聽。
仔細聽,那聲音微微地顫抖,卻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興奮的戰慄,有種難言的……病態。
抑制不住的興奮讓那聲音添加了幾許陰森。
聽起來也更加可怖嚇人。
二樓離扶手樓梯最遠的房間門,敞開着。
裏面半壁都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將整個房間照得通明開闊,擺放規則的健身器械之間,有着足夠寬敞的位置。
一目了然。
似乎並不能藏起個人來。
那一下,又一下,‘咯噠,咯噠’的高跟鞋聲音,出現在敞開的門口處。
然後,停止無聲。
半分鐘,時間彷彿從此被凝住了一樣。
急促而壓抑的心率快速跳動了上百次,卻不敢輕輕呼吸一次。
“咯噠,咯噠。”
敲打地板的響聲,一下,又一下,遠去了。
偌大的房間,敞開着的房門,沒有風的落地窗。
寂靜如淵潭。
過了不知多久,器械之中,一台橢圓機跟跑步機之間,那是視角盲區的地方,有個小身影忽然動了動。
那是一個身着粉色小睡裙,低着頭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小,緊緊抱住自己,只有那麼一小團兒大。
蹲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確認那聲音是否真的遠去了。
仔細還能看到纖小的身軀,瑟瑟發抖。
低垂的雙眼裏佈滿着恐懼。
遠去的聲音響一下,小小身軀就劇烈抖動一次。
直到那讓她恐懼的聲音遠去,完全聽不見,顫抖的小身軀才逐漸停止那篩子般的抖動。
那雙因恐懼而視線渙散渾濁的眼,隨着身體的平靜,十分神奇的,越來越清明透亮。
竟不像是一個四五歲小孩該有的凝重,與逐漸加濃的……困惑不解。
羽霏一臉蒙圈。
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手。
這是一雙小小胳膊,小小的軟軟手掌。
啥玩意兒?她穿書了。
前一秒她還趴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翹着一雙大腳丫,無聊地刷着手機里的一本后媽文小說。
想起這后媽文,血壓就控制不住地‘噌噌噌’往上冒。
“什麼狗逼作者才會寫出這麼喪心病狂的劇情!”
她實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吐槽完之後,她那小小的眉毛一挑,“呦嘿?”難道是火氣上來了,原本留在體內本能的恐懼減少了?
又盯着小小手看半晌,小小的嫩嫩的手仍在微微地顫抖着,無法控制。長這麼大,還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恐懼到骨髓里的戰慄。
羽霏心情複雜。
這得恐懼到什麼地步才留了這麼深的後遺症?
想到這裏,她弱弱地嘆口氣,
她試圖動了動手。
“嘶!”
胳膊傳來的疼痛像針扎一樣鑽心。
抱着胳膊,她愣了愣,想起什麼后,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好傢夥。”真能有人對着這麼小的小孩兒痛下這狠手?這是怎麼下得去手啊?
狗逼作者實錘了。
她臉色難看,緩緩伸手,輕輕碰觸自己的背,那鑽心一樣的疼痛立馬傳來,瘋狂地刺激着她那個頭有點小的大腦。
“……我草。”
羽霏咬着牙,忍過了那可怕的疼痛后,發白的小臉上,額頭已經滲出了小小的汗珠。
“得想……嘶!”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她那雙水性大眼四下打量一圈,腦袋裏除了疼痛,並沒有這小原主的任何一點記憶。
扶着邊上橢圓機的‘大屁股’,她慢慢直着肩背站起來,盡理不要讓自己的動作出現大幅度。
那鑽心一樣的痛苦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
想她一個連打屁股針都從來不怵的人,都忍受不了這刺骨鑽心一樣的疼痛,更別說那樣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小孩童?
不知這小小孩兒當時得有多絕望痛苦啊。
“畜生!”
也不知她到底是怎麼撐過這樣的一年的。
“惡毒女人!”
罵到這裏,她眼眶不住地發熱,想到罪魁禍首還有另一個,嘴裏忍不住又罵了一句“狗逼作者!狗東西惡毒女人——!”
嘴裏罵罵咧咧,行動卻像四肢不調的機械人,走着螃蟹步伐,往門口緩緩移動。
短短的距離,幾乎費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好容易來到敞開的門邊,已經氣喘得像漏氣的風箱,小臉比紙還要白。
咬着小米粒一樣的牙,羽霏扒拉着門框,藉助門框不讓自己脫力。
在邁出去之前,留了個心眼,扒着門,進行了短暫而粗糙的觀察。
沒有人。
確定沒有藏人後,這才往書中記憶的方向,狠狠咬着牙快步走去。
關上門的一瞬間,原本咬牙硬撐的臉一下子就垮了,她疼得差點咬破唇才忍下了因剛才急走時拉扯到的刺骨疼痛。
這麼難受,這小破身體裏,到底受了多少的罪,有多少傷?
“呼、呼……”努力幾個喘氣,稍稍平復那讓人抓狂的疼痛后,羽霏這才抬眼打量這個房間。
原主的這間房裝飾得十分溫馨漂亮,就像一座公主小城。
以粉色為主,柔軟的毛毯,漂亮的裝飾,碉堡一樣偌大的玩具城。
無一不都彰顯着佈置這房間人的將女兒當公主一樣疼愛的心思。
但,實際上,他卻把自己親生女兒扔在這如魔窟一樣的地方,不聞不問長達一年之久!
“什麼狗東西父親?”還不如不接她回來呢。
至少,原主留在外婆家雖然過得拮据,那環境也的確不太好,但至少不用受這種罪。
這時候的雨霏沒有心情參觀,更沒空去聯想這屋子的主人到底愛不愛她這個女兒。
來到床頭櫃前,拉開第三個抽屜,果然看到那兒躺着個同樣粉嫩的手機。
取出手機后,輕易就打開了。
她看了一眼屋子,從旁邊的鏡子前,照到了自己此時的模樣。
一個可愛到讓人心都化了的小五官精緻小模樣。
臉色卻白得嚇人,額前的碎發因汗濕而粘在了小小的額頭上,看起來像大病了一場,帶着病弱的破碎感。
看得人心疼。
這個模樣,沒能讓她免於受罪,甚至還讓那惡魔一般的女更加興奮狂熱地折磨她。
“明明這麼可愛……”到底是怎樣一個神經病才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
吐出一口氣,羽霏有氣無力地蹲坐在地毯上,按開了手機錄像。
小臉在那一瞬,比前面更加慘白,且帶着溢出屏幕一樣的恐懼,嘴裏顫抖着聲音念:“爸、爸爸……爸爸在哪兒?寶貝、寶貝好疼……爸爸,爸爸你在哪裏……”
戚寶貝,是原主的小名。
她的親生媽媽姓戚,總是慈愛地喚着她寶貝,她就以為這就是自己的名字了。
正出神,門把傳來扭動的聲音。
“咔嚓……”
沒有打開。
嚇得她一個哆嗦,猛地扭回頭去,咬着泛白的小唇,驚恐地望着那轉動着的門把。
“找到你了,小可憐~”
陰深恐怖的聲音,透過門縫,像沁着毒的藤條,往房間裏蔓延過來。
就要抓住她了。
眼淚嚇得奪眶而出。
“爸、爸爸……救、救我……救救寶貝……”
手機因門被打開的一瞬,驚落在地,她猛地站起來的時候,腳踢到了掉落的手機,一直推抵到了桌腳。
然後貼着桌腳,對着門的方向,屏幕暗了下去。
她眼睜睜地看着一步一步走進來的女人,女人的高跟鞋踩在毛毯地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可卻像打進骨髓里的毒一樣,每一步都讓這小小身軀劇烈顫抖。
“媽、媽媽……”顫抖着的聲音帶着無比的恐懼,無法抑制的哭腔,聽得人心都碎了。
可面前的女人,卻笑了。
女人笑起來,非常的美麗。
她長得就像一朵綻放得十分艷麗的花,美極了。大波浪披散,給這樣好看的臉添了半許的嫵媚動人。
笑起來有勾魂奪魄一樣的魅力。
可這樣的笑,卻透着一種古怪,那畫著艷麗顏色的紅唇,緩緩咧開。
就像,午夜那要吃人的怪物。
女人笑唇咧得最開,藏在身後的手像魔爪一樣,緩緩露了出來,上面嵌着幾根閃着寒光的銀針。
望着那逼近的銀針,小小身軀劇烈抖動,腳下卻像嵌了鉛一樣一步都動不了。
慘白的小臉上,那雙全是水氣的大眼裏,堆滿了恐懼與絕望。
看得女人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笑得非常開心。
並且興奮。
“別怕。”
女人的聲音卻非常溫柔,溫柔得就像一個慈愛的母親,在安撫着自己的孩子。
可那溫柔傳達的,只有深入骨髓里的恐懼。
小女孩哭聲細細弱弱,“媽、媽媽……別再、別再打我了、別打寶貝……好疼,寶貝好疼……”
而女人,卻用欣賞的神情,看着面前苦苦哀求的女娃,然後繼續用那溫柔的聲音開口:
“別怕,媽媽會讓你……疼得更徹底的。”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下,女人忽然彎腰,魔爪一樣的手伸過來一把抓住了面前嚇得只會顫抖的小孩。
僅僅只是一隻手,對於小孩來說,那就是銅牆鐵壁,任她再掙扎也沒有辦法脫離。
而且,她越掙扎,只會讓這個女人更加的興奮。
兩個小時后,粉色的房間,恢復了平靜。
靜到只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仔細聽,那呼吸細弱得幾乎沒有。
大大的粉色軟床上,躺着個臉色比紙還白的小女孩,她額前的發濕了又干,一縷一縷,讓小臉看起來慘白嚇人。
小小的胸部從先前的劇烈起伏,到現在幾乎看不到,似乎只有那微張着發白的唇在正明。
她還活着。
但已奄奄一息。
羽霏雙眼緊閉,她內心掙扎着要起來,身體卻完全不能動彈。
又過了兩個小時。
窗外的午後,已經開始響起窸窸窣窣的風葉聲,以及稀稀偶爾一聲的蟬鳴。
粉色的公主房間裏。
終於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孩動了動那細軟的手指。
緊閉着的雙眼,掙扎着過了好久,才緩緩地睜開了。
她面上藏不住的痛苦之色,艱難地從軟床上掙扎爬了起來。
這個過程花了好幾分鐘。
原本已經幹了的額前碎發,再次濕潤了貼在細嫩的皮膚上,然後垂落。
雙腳踩在厚厚的軟毛毯上,膝蓋卻一軟,整個人就這麼撲跪了下去。
房間裏響起了那低低的抽氣和痛吟聲。
“哈、呼……”
張着嘴,羽霏痛苦地喘出聲,好幾秒后,不管自己身上的痛苦,伸出手去撈那個手機。
按了一下,居然還有電。
錄像卻停了。
不知是滿了,還是她剛才不小心按的那一下給關了。
點開后,看到上面的時間,那泛白的唇不再往下耷拉。
緩緩地勾起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笑。
她忍着身體皮骨傳來的痛苦,透着一絲愉悅地輕喃出聲:“證據,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