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萩原研二經常調侃松田陣平,稱他的拆解狂癥狀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而此時此刻正有一位病友和重症患者松田交流病情,並把宿舍搞得天翻地覆。

“松田,你幫我看好出口哦。”拇指小人冬川腰間綁着一根線充當安全繩,窩着身子爬進機器當中。

“等一等,”松田陣平用兩根手指捻住那根細小的安全繩,“有問題你怎麼告訴我?”

“不會有問題的。”她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他微微皺起眉,凶她:“Fuyu.”

她拿他沒辦法:“你輕輕扯一扯繩子,我會做出表示。”

機器內部探險行動就此開始。

冬川的體型給了她不小的優勢,她能自如地進入機械中,進行更加精細的操作。

從機器內部來察看鐵傢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正如她自己所描述的:“像迷宮一樣機巧有趣。”她跨過各色的線路,小心翼翼地踮着腳穿過重要元件區域,遇到“此路不通”時,就從身後的小包里拿出工具,像走密道時開啟一扇一扇的暗門一樣撬開。

走完一轉,她回來的時候把那些拆下來的零件又裝回原處。

螺釘又大又重,她咬着牙扛起來,搬回原處,用肩膀頂着不讓它掉下來,費儘力氣把它安回原處。

和正常尺寸的螺釘路線相比,她更喜歡不走尋常路,從其他小路探索,這樣就能避免工具小零件大的尷尬情況,不過這種路線容易損壞機器,屆時她的使命也會被迫從機械探索家變成拆遷小隊。

等她渾身都是鐵鏽和機油、灰頭土臉地從機器里出來時,她見到松田那張放大的臉,知道自己完成了這次探險,她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不錯,唯一的缺點是太累了,”她大聲抱怨一句后,站起來,“現在我要開始畫路線圖了——”

“……Fuyu,在你拿起那顆小鉛筆頭前,是不是應該先做另一件事?”松田陣平的眼神掃過她的全身。

見他看她,她低頭審察自己:“什麼事?沒問題啊。”

沒有缺胳膊少腿,安全繩也好好地系在身上。

他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她,把手指沾上的機油展示給她看,滿臉無奈:“……你確定?”

她領會了他的意思,但她現在不想回去洗澡,只想一鼓作氣把腦海中的路線畫下來,執拗地去扛那顆鉛筆頭:“我確定。”

松田陣平眼疾手快地把那顆鉛筆頭拿走,手腕一揚,到她夠不到的高度,惡劣地挑起唇角:“好臟好臟。”

髒兮兮的拇指小人生氣了,她索性耍賴,就地躺下,在他準備好的圖紙上滾來滾去,把那張紙弄得烏七八糟。

滾完幾轉,她起身:“行了,我乾淨了。”

松田陣平對她的挑釁行為不置可否,沒有威懾力地恐嚇了她兩句。

“這裏居然是這樣的嗎?”他指了指一處圖示。

“不會有錯的。”

他感興趣地挑起眉:“我要拆開來看看。”

她停下划動的鉛筆頭,嚴肅地警告他:“小心點。”

要知道她就是在那個地方沾了滿身機油的。

松田陣平應着“知道了”,一邊拿起工具開始動手。

擰下螺帽,按部就班地拆卸零件,拆到他意料之外的那處結構時,他好奇地湊近去看。

——機油噴濺了出來。

正在畫線路的冬川沒有逃過一劫,遭殃遭得很徹底,她本能地捂臉,好歹保住一張乾淨的臉。

“松田陣平。”她的語氣格外平靜。

“抱歉。”天然卷青年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污點,難得地露出了窘迫和不好意思的表情。

結果不言而喻。

兩個人被迫暫時離開各自的工作崗位,一個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從包里拿東西,另一個急吼吼地起身去找清潔工具,為那噴濺在宿舍牆上的機油心急如焚。

“洗過澡了是嗎?”松田終於處理完宿舍里的戰況,看到換了新衣服的她,驚訝道。

她冷笑:“嗬嗬當然,哪像你。”

她指的是他清潔了宿舍卻沒來得及清潔自己,還頂着那張大花貓的臉到處走動。

松田笑起來,好奇道:“在哪洗的?”

她拒絕分享私隱:“好奇心未免太重了,這和你無關。”

松田陣平眼尖地從書桌上撈起一個瓶蓋:“唔……想必澡盆是這個吧?”

她:“……”

好吧,瓶蓋是從松田宿舍薅的,水是從松田宿舍的水龍頭裏抽的,算了,不生氣。

松田陣平把小人揣在兜里,往諸伏景光的宿舍走去。

讓一個拇指小人長途跋涉回家有點不厚道,還是得送回去。

“為什麼會喜歡拆解?”他問。

她窩在口袋裏,雙手抱着膝蓋,想起之前的事:“……起初只是想跳槽而已。”

一開始來到三維世界的冬川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於是她無論哪一樣都願意放手去試試。

聽說加油站的同事想跳槽,她心動了,開始自學汽車修理。

“然後呢?”松田追問道。

她覺得他有點好奇過頭了,看那架勢似乎想把她的結構也拆開來看看裏面是什麼。

“沒然後了,然後就喜歡了。”她帶着被當作實驗室小白鼠的憤怒,扯了扯嘴角。

契機……當然是因為發現她的能力剛好匹配這個工作。

松田陣平停下腳步,他拉開口袋,對口袋裏的小人道:“Fuyu,你很像我認識的人。”

她語噎。

每當松田提起這件事,她都有種莫名的恐慌。

諸伏景光或許會對她有印象,因為這是他的記憶世界,如果記憶世界之間是相互影響的,他的意識多多少少會受到波及。

但是照理來說,諸伏景光記憶里的松田陣平不會對她有熟悉感。

記憶光點,記憶世界。

這裏是她未知的領域,甚至沒有一本書講到世界上存在這種奇妙的地帶。

她帶着探索宇宙黑洞的忐忑,問:“像誰?具體哪裏像?”

“我忘了。”天然卷青年回答得很乾脆。

她悶聲不響,也沒有再問下去。

總有一天她會知道記憶世界的規則……

快到諸伏景光的宿舍時,松田陣平忽然對她說:“要好好跟着諸伏,別被人抓走了。”

“知道了,我心裏可有數了。”

趁着松田和諸伏景光對話的時間,冬川小人從他的口袋裏溜出來,一個飛撲落在沙發上。

等松田走後,諸伏景光走到床邊,她正坐在床頭柜上,抱着一粒葡萄乾小口咬着。

“洗澡了嗎?”他語氣淡淡的,和平時不太一樣。

葡萄乾的齁甜湧入味覺中,由於體型原因又放大了數倍甜度,她噎了一下,並沒有出聲回答他的問題,只簡單地點了點頭。

她實在忍不了葡萄乾的甜味了,咳嗽着去找水喝。

他把細細的特製吸管插在水杯里,放在她面前。

她頂着被水嗆住的風險,大口喝了幾口水,而後呼出一口氣:“呼……得救了。”

“很甜嗎?太甜的話就不要吃了。”他關切道。

“很甜,”她說,“但我剛好需要這種甜,太累人了,感覺要低血糖了。”

“在那裏玩了什麼?”

她比劃着:“機器迷宮。”

“哦,你很開心。”他說話的時候又帶上了一股古怪的冷淡語氣。

是啊,她很開心。

但是為什麼他不開心了?

諸伏景光拿出針線包:“舊衣服扔了,衣服還夠嗎?”

她湊到旁邊來:“我想我確實需要新衣服,不過讓我自己來吧。”

說的也是,他裁剪下一小塊白色布料來遞給她:“還喜歡什麼顏色?”

她:“隨意,就算是從抹布上給我剪下來的布料,我都沒問題。”

他失笑:“不會給你用抹布當布料的。”

冬川把那塊布料放在自己腿上,靠坐在枱燈下方,拿着自製的小針,和分成細細股的線,看起來頗賢惠地給自己縫衣服。

書本翻開着,諸伏景光坐在書桌前預習明天的課程,是搜查心理學的理論課。

宿舍房間裏安靜得只剩翻書和做筆記的聲音,枱燈色澤溫暖,光線灑落。

冬川已經初步縫好了一件衣服,得意地抖開來:“諸伏,你看。”

他從書本中抬起頭,看到那件迷你的小衣服,笑了一下:“袖子是不是太長了?”

她疑惑地比劃了一下:“哦,太長了。”

她正在改袖子的時候,他突然對她發難:“……決定一直叫我諸伏嗎?”

那,那不然呢?她停下手中的動作。

“算了,你樂意怎麼叫就怎麼叫。”他的語氣怪極了,讓她揣摩不透。

又是她未知的領域,她苦惱地想,有空是不是也得學學心理學?

她終於把袖子改好,比劃了一下衣服確實是合身的。

正在預習理論課的警校生又開小差了,他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問:“如果先遇到了松田,會一直跟着他的吧?”

沒等她回答,開小差的警校生又翻過一頁,視線低垂着,虛虛地落在書頁上:“他確實是更好的人選。”

她終於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等一下,你看書是不是太快了?”

明顯沒在認真預習的警校生諸伏景光合上書,表情平淡:“覺得待在我這裏不開心的話,就到他那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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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蘇格蘭死而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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