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池內先生,你是在透過他看誰?”
坐在監控屏幕前的諸伏玲奈緊緊抓着自己的衣領,剛剛池內敬二盯着優樹的模樣,不僅裏面的優樹嚇到了,坐在外面的諸伏玲奈也嚇到了。直到諸伏高明將優樹緊緊抱住,她的手才稍微放鬆一些。
“姐姐,別太擔心。姐夫會看好優樹的。”坐在旁邊的三川光出聲,諸伏玲奈輕輕地嗯了一聲,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點點頭。
以往,警視廳是不會給外場的人,提供審訊室內部視頻。但是鑒於帶進去的優樹,年紀小,而且他又是為了幫助警方辦案,所以目暮十三便讓人將等候室內的顯示屏打開,提供給無法進去到裏面的幾人觀看。
除了諸伏玲奈和三川光,江戶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也坐在等候室里,同行的還有剛剛進來的目暮十三。
五個人盯着屏幕,大氣不喘,深怕錯過正在開口的池內敬二的話語。
【“呵…哈哈……”池內敬二突然笑了出來,揚起的臉緩緩低下,“竟然會覺得我可怕…”坐在對面的諸伏高明和佐藤美和子都沒有說話,安靜了片刻后,池內敬二抬起了頭。“快,讓我再看看你笑的樣子!”池內敬二盯着諸伏高明懷裏的優樹。
諸伏高明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懷裏的優樹,小身體繃緊,他在害怕。“若你還想看到孩子,就別再說此類讓孩子害怕的話。”如果優樹害怕的狀態持續下去,諸伏高明會選擇立刻將優樹帶出去。小孩子的心理還處於不成熟狀態,任何一點小小的刺激都可能對他的成長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諸伏高明欣慰優樹還只是懵懵懂懂,就會在需要他的情況下主動站出來,但這份主動,必須是在確定他絕對安全的條件下進行。
池內敬二的聲音立刻柔和下來,原本滿不在乎的他,突然間有種哄孩子的感覺,“你別害怕,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笑笑,笑笑…”
優樹不理睬,繼續窩在諸伏高明的懷裏。諸伏高明的手擋在池內敬二看向優樹的視線之間,“他在家很感謝你在超市時給他棒棒糖。”
“真的嗎!”池內敬二原本的憂愁一掃而空,“孩子都喜歡棒棒糖,只有可惡的父母會把孩子的喜歡一點點碾碎。”
“雖然這麼說觸及到你的個人私隱,有些冒昧。”諸伏高明規律地拍着優樹的後背,趴在他懷裏的優樹,蹭蹭弄弄,抬起小臉蛋。“你肩膀上的傷還好嗎?即使想要一直記住這道傷疤,也沒必要一遍一遍將快要癒合的傷口劃開。”
池內敬二抬起的右手蓋住了左肩,仔細看的話,可以注意到他左邊脖子長有一道細細的紅色痕迹。“你怎麼會…”
“站在外面時,我一直在觀察你。房間裏溫度較高,你會時不時拉一下左肩的衣服。我想,大概是你即將被逮捕時,奔跑流下的汗水,進到了還未全部癒合的傷口中。六月的天氣,雖然還沒到炎熱的地步,但穿着兩件衣服劇烈跑動還是會出汗。”諸伏高明稍稍停頓了一下,他剛剛的目光都放在池內敬二的身上,所以看到了他將手伸進衣領處的動作,“所以說,有些冒昧了。”
“如果你想問為什麼我知道是被你一次次劃開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諸伏高明摸了摸盯着他的優樹的腦袋,“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褐色,保守估計受傷時間已超過48小時。而中間卻還是紅色的。這就說明原本划痕處已經不再有出血現象,開始癒合了。卻又在外力作用下,使得中心部分組織紅腫。”抬頭看向池內敬二,“你不是一個仍由別人欺負的人,能在你肩膀上留下痕迹的,大概只有你自己了。”
“你也是警察?”
“在下是警察,不過不在東京任職。”說話間,諸伏高明突然間想起了大和敢助。這要是在長野,他絕對不會和池內敬二說這麼多與案件無關的話。大和敢助往前面一站,沒什麼功底的犯人,直接一哆嗦。
池內敬二猛地瞪大眼睛,盯着諸伏高明被優樹抓起來的原本掛在脖子上的吊牌,“諸伏?你姓諸伏!”】
“目暮警官!”推門進來的高木涉將手裏的報告交給目暮十三,“根據第四起案件現場的足跡推測,這位池內敬二很可能就是兇手。”與指紋、DNA一樣,每個人的足跡有着他個人的特色。池內敬二被帶進警視廳后,就安排他進行了簡單的足跡與指紋採取。這都是常規的,如果想要更深一步進行檢驗就需要更多的信息,而這些都要建立在池內敬二有確切的犯罪可能,被定下嫌疑人的身份。
“但這還不夠定下嫌疑人的身份。”目暮十三將報告遞還給高木涉,眼睛盯着屏幕中的審訊室。
“還有一個信息。”高木涉深吸了一口氣,“佐藤警官帶回來的監控錄像中,和池內敬二發生爭執的那對父母就是今天上午案件中的兩名受害者。”
“真的!”目暮十三在高木涉上下點頭的動作中,瞪大了雙眼。有這樣的監控錄像在,就可以確定對方確實有殺害柿木夫婦的嫌疑。“通知佐藤,將審問的方向改為今天早上的案子上。”
“可是剛剛那個叔叔說到諸伏這個姓氏了!他…”毛利小五郎一拳頭,打住了江戶川柯南的突然插嘴。“那是因為犯人被諸伏警官問得無話可說,氣急敗壞了!”
諸伏,諸伏…諸伏高明,諸伏優樹…諸伏玲奈…江戶川柯南轉頭看向靠牆坐着的諸伏玲奈。
【佐藤美和子抬手摁住了耳朵上的通訊器,隨後開口,“今天早上在錐子町二丁目發生了一起凶殺案,池內先生知道嗎?”
池內敬二沒有理睬她,繼續盯着諸伏高明。
“池內敬二!我們已經從超市的監控中得知,你與今天上午的兩名受害者,柿木夫婦,曾在超市發生過衝突。”佐藤美和子再次開口,坐在對面的池內敬二依舊不理睬,繼續盯着諸伏高明,彷彿要從諸伏高明身上瞪出什麼來。
佐藤美和子皺眉,看向監控攝像頭的她,搖了搖頭。】
緊盯着屏幕的目暮十三拿起對講機,“接下來的提問,麻煩諸伏警官幫忙進行下去。”池內敬二到目前為止只回答過諸伏高明的話。
“這個叔叔好奇怪啊!”江戶川柯南站出來,“為什麼他只聽諸伏警官說話呢?明明坐在他面前的都是警察,他怎麼可以差別待遇呢?難道就是因為諸伏警官手裏抱着他想見到的孩子?”
“高明和優樹常年呆在長野,這次來東京也是因為我,他們兩人不可能和犯人有聯繫。”江戶川柯南三兩句把極有可能的殺人犯和她最親近的兩人聯繫起來,諸伏玲奈蹙眉。
“諸伏大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戶川柯南走過來,“那個叔叔他不是對諸伏這個姓氏產生反應了嗎?我在想啊,或許是因為他認識諸伏家的親戚也說不定,本來同一個家族的人,在基因上會有相同點。所以長得像那個親戚的優樹,就變成了對方緊盯的對象。”
江戶川柯南走到三川光的面前,站定,“就比如說三川先生,他不僅和優樹長得有點像,諸伏警官長得也有點像。如果是三川先生小時候見過池內先生的話,那池內先生現在看到優樹,會有反應也說的通。”
三川光摸了摸他的臉頰,他確實和優樹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優樹在外貌上,遺傳到爸爸的顯性基因比較多。就沖他那雙丹鳳眼,三川光和諸伏高明都是丹鳳眼。眼睛作為五官中最顯眼的存在,他們長得相似一下子就被敲定了。
三川光抿了抿唇。較於原本的外貌,他只改變了髮型,再增重了十斤。諸伏玲奈的眼珠偏棕色,所以他也帶上了隱形眼鏡將眼珠偽裝成偏棕色。其他基本沒有改變,這也是當初商量過後的決定。
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很多,但不同的經歷可以使兩個外貌相似的人,長成兩種不同的風格。刻意在臉上做文章,一旦被發現,絕對會引起很大的注意。但在性格上做文章就較為難發現。諸伏景光是一個相對安靜內斂的人,三川光卻是大膽愛熱鬧的性格,和什麼人都能聊上兩句。就這樣,三年內,即使在小時候生活過的長野,也沒有人將三川光和諸伏景光划等號。
“我嗎?”愣神片刻后,三川光摸着自己的臉頰,有些驚訝。
“因為看到和優樹長得很像的人,所以對優樹有特別感情也不一定。”江戶川柯南點頭,按照優樹的年齡和池內敬二扯上關係確實有點不太可能。但從屏幕中的現場狀況來看,池內敬二願意搭理諸伏高明,很大原因是他手裏抱着優樹,還有就是諸伏這個姓氏。這樣的話,優樹有成了關鍵性人物,而諸伏這個姓氏就成了關鍵詞。
和優樹長得像,又要是年紀小的,“三川先生小時候不就在東京嗎?說不定三川先生小時候見過犯人。”將年齡倒回去,這麼說也是說得通的。毛利小五郎仔細想想,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這…也有可能對方只是特別照顧小孩子吧?”三川光摸了摸腦袋,語氣很不確定。然後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諸伏玲奈,“姐姐,我小時候真的和這種人接觸過?”整張臉寫着:你知道嗎?別嚇我的表情。
“應該不是特別照顧小孩子,柯南站在邊上,那個池內看都不看他一眼。”毛利小五郎低頭瞧了一眼江戶川柯南。
呵呵…他沒辦法引起犯人注意力,真的是很抱歉啊…江戶川柯南在毛利小五郎有些嫌棄的眼神中淡淡無語。
“咳咳,這麼說的話,三川先生你記得小時候有見到過池內敬二這個人嗎?”目暮十三將印着池內敬二的信息資料紙遞給三川光。
從頭到腳,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再次抬頭,在三人緊盯的目光中一臉迷茫,“我已經不記得了。我也快三十歲了,現在回想小時候的細節,真的有些為難。”一般來說,人的記憶更替,為了減輕人體的負擔,每隔一段時間,大腦就會自動清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讓一個快三十的人,想三歲的事情確實太難了些。
“也是。”目暮十三將紙張拿回,嘆了口氣。
“不過也可能不是媽媽這邊的親戚,而是爸爸那邊的親戚。”從遺傳的角度看,因為舅舅和媽媽是同一父母的孩子,遺傳基因很近,所以會出現孩子像舅舅的情況。同樣的,如果爸爸這方的遺傳基因是顯性,那麼孩子就會偏向像姑姑或叔叔。優樹看上去更像諸伏高明,也就是說比起諸伏玲奈的弟弟,三川光。優樹更有可能像諸伏高明那邊的親戚。
江戶川柯南再次開口,同時站在他身後的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思考起來,“這麼一說,之前在長野的時候,我聽大和警官說過,諸伏警官家中還有一個弟弟…”
【“人是我殺的。”】
!!!
屏幕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將眾人的目光都聚集過去。這是稍稍討論的片刻,審訊室中已經是另一番場景。
【“從人體中拔出刀刃,濺出的血會飛向各個方位。你是如何將身上的血跡清理乾淨,並且不留下痕迹?”第四起案件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處理過的痕迹,既然沒有,犯人就是帶着一身血離開現場的。但是現場外圍,不管是公寓前的綠化帶,還是後方的單行道,都沒有任何滴落在地面的血跡。
“我已經承認殺人了,還要怎樣?”池內敬二有些不耐煩。
“結果是一部分,過程也是。”諸伏高明的語速依舊,每一個清清楚楚地傳入對方的耳朵。“下水道。你是走下水道離開的吧。”】
“下水道!”毛利小五郎驚呼一聲,拍額頭,“那邊有下水道嗎?”
目暮十三點頭,“幾年前開始,為防止意外發生,市中心的陰井蓋就被要求全部封上,沒有特殊的工具無法打開。但老式公寓樓附近沒有翻新過,那邊的陰井蓋還是可活動式的。犯人如果是從那裏離開,到也是個辦法。”
“這…諸伏警官他當時並不在現場吧,他是怎麼知道的?”對於毛利小五郎的問題,目暮十三搖了搖頭,這他也不知道。
【“池內敬二,你為什麼要殺柿木女士!”佐藤美和子的音量加大。三人的交集只有在超市的爭吵,如果說這就是構成池內敬二造成一死一重傷的理由的話,未免有些太過輕薄。
“我想已經不需要再接下去問了。”諸伏高明沒有聽到對面池內敬二的聲音,對方是打算繼續沉默下去。“池內先生,之後,警察會重新調查,你所犯下的罪行,不可能逃掉。如果你還希望可以得到減刑之類的寬容處理,就把話說說清楚。”
“你真的覺得我可以減刑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萬事未定於始初,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在影響之後的結果。”諸伏高明懷裏的優樹探出半個腦袋,回頭望向池內敬二,又在對方看向他的一瞬間縮回腦袋。“肩膀上的傷口還疼嗎?”
諸伏高明再次提到這個話題,讓池內敬二愣住。你不言,我不語。在佐藤美和子張張嘴的時候,諸伏高明抬手示意她安靜。
雙方之間的安靜維持了片刻。池內敬二像是經歷了思想掙扎,最後吐出一口氣的同時鬆口了。
諸伏高明示意佐藤美和子,佐藤美和子拿起筆的同時,對着攝像頭點頭。
全身像是抽光力氣,池內敬二背靠着椅子。“那對父母對我並不好…”
對於池內敬二突然開始講述他的父母,佐藤美和子在記錄本上寫了幾個字的筆又停下。“佐藤,聽諸伏警官的安排。”耳機里的聲音,讓她收起稍稍的疑惑,繼續低頭記錄。
“他們喜歡吵架,吵完架就把所有的脾氣都發在我身上。小時候我十分害怕,偷偷跑出去過一次,結果被警察發現,又送回了那個讓我恐懼的快要崩潰的房子裏。”
一個孩子對父母的仇恨最深的時候,或許就是現在池內敬二的模樣,他已經不再承認,自己的父母是自己的父母親。在他嚴重,那對父母只是製造了他之後,給他帶來無窮無盡陰影的男人和女人。“七歲那年,那個男人死了。聽到他死在大馬路上的時候我簡直開心死了!我每年生日的願望都是讓他們趕緊消失,沒想到真的實現了!”
七歲的孩子,心智還未成熟,但他們已經可以將對錯觀建立在社會生活的各項基本準則之下。而池內敬二的對錯觀顯然還停留在兩三歲的年紀,以自己為中心建立。這或許是父母沒有正常引導的悲哀,讓他現在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依舊以自己的第一感受為行動準則。
“男人死了,那臭女人把房子買了,一半賠錢,一半自己拿去逍遙快活了。我就被丟在狗都不願意呆的發臭的被褥生活了三年!三年,呵…我竟然還想着她能顧及一下我,這個算是她兒子的人。”
池內敬二的話里滿滿的怨念,但諸伏高明聽出了他心裏對父母親情的渴望。不管在什麼年齡段,孩子永遠都喜歡得到父母無條件的寵愛與關心。沒有得到的池內敬二,在多年乾涸的枯井中翹首以盼,盼望着哪一天還存活於世上的母親可以回頭看看他,就說一句你怎麼長這麼大了,也好。可惜…
“十歲生日那天,那個女人回來了,還帶了一塊蛋糕。巧克力味的,旁邊還有一袋棒棒糖,我只在其他小孩的手裏見過。我頭一次覺得這個女人還不錯,趁着她去浴室洗澡的時候,把所有的棒棒糖放進了我唯一擁有的被子裏。”他或許想着晚上一個人呆在出租屋的時候,可以捧在手裏,給自己一點點心裏安慰。十歲的池內敬二覺得直接拿走不好,還特地寫了一張感謝的紙條放在桌上。
然而,池內敬二的母親出來了,發現桌上的棒棒糖變成一張廢紙,對着十歲的池內敬二破口大罵。拳腳落在他身上,他甚至連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最後他的母親將巧克力蛋糕砸在了他的臉上,滿臉的奶油,他第一次嘗到了巧克力蛋糕的味道。
“那是她給下一個約會對象買的!棒棒糖是用來隨手打發外邊誇她漂亮的小孩子。呵…自己兒子的生日都忘得一乾二淨,竟然想着給其他男人買蛋糕!”池內敬二瞪大了眼睛,彷彿要把眼角撕裂開來。
“所以,你最後做了什麼?”諸伏高明適時開口。“知道我為什麼會想到,你是通過下水道離開案發現場的嗎?十年前,你也用了同樣的方式,對吧。”不是詢問,是肯定。
十年前,池內敬二以母親離家多日未歸為由,報案。最後他的母親在公園中發現…“進來前我瀏覽過文件中的照片,你母親遺體的邊上有一個陰井蓋。”
“這個?”坐在旁邊的佐藤美和子未愣,為何會牽扯到十年前的案件。
“只是碰巧,在我經手的案件中,曾出現過使用下水道的情況。”諸伏高明簡單說明,然後再次看向池內敬二。城市的下水道存在年代較長,舊的結構上不斷增加新的結構,縱橫交錯。雖聯通在一起,但內部構造很複雜,想要通過下水道,準確判斷出需要的出入口,得下不少功夫。
池內敬二咧口大笑,“東京的下水道,就沒有我不知道!”他沒有交集,自從對那個還稱作母親的人死了心后,池內敬二將一半的經歷放在了學習上,一半的經歷放在研究逃跑上。偶然的機會,讓他想到了下水道,從此十幾年,他一點點摸通了下水道。散發著惡臭味的下水道,成了他生活中最熟悉的事物。“那天我實在忍不住了,那個女人就因為聽人說了一句醫生賺錢多,就逼着我去退學重新考醫生!我明明喜歡的是計算機!”沒有錢的他,在上大學前很少能接觸過計算機這麼高級的工具,池內敬二第一次觸碰到計算機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他喜歡的,他最想抓住的東西。然而…
“柿木夫婦,你為何要傷害他們?”
“他們不配做父母!身為父母從來沒考慮過自己的孩子正真需要什麼!小孩子愛吃糖有錯嗎!沒錯!錯的是這些自以為是的大人!憑什麼不允許小孩子有自己的選擇權利!他們張口閉口就是責罵!憑什麼!我們難道生來就該承受他們這些負面情緒嗎!那他們為什麼要生!”池內敬二的情緒有些激動,話語中夾雜着他對自己父母的怨恨。
“我問過那些孩子的,他們想要,想要我就給他們了!我沒錯!我不過是讓孩子們滿足了他們的心愿!我有什麼錯!落到這些自大的父母眼裏,就是我強迫給孩子棒棒糖!這些人永遠蒙蔽着自己的眼睛,只看自己希望看到的,只聽自己所認為的!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的惡種!他們就該死!”
審問室里池內敬二越來越瘋狂的發言進行着。優樹害怕地縮在諸伏高明的懷裏,拉着他脖子上的掛牌。
和佐藤美和子示意后,諸伏高明抱起優樹打算離開。就在開門的一剎那,身後的池內敬二突然停住。
“你也姓諸伏,對不對?十歲生日那天我遇到過一個小男孩,和他長得很像,也姓諸伏…”
諸伏高明握着門把手的手一緊…】
“這個…說的不就是諸伏警官的弟弟嗎!”毛利小五郎站在屏幕前,指着屏幕里正在說話的池內敬二,有些驚訝。真是巧了,竟然和他們談到的人物重合了。
“姐夫他真的有個弟弟?”三川光坐在邊上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語氣里滿是驚訝。
三人的目光匯聚過來,諸伏玲奈有些傷腦筋,剛剛從擔憂中緩過來。她摸着自己的額頭,閉上后再睜開的眼睛,帶着一些不忍,張了張嘴,咽下了原本要說的話,變成對三川光的話語。“小光,你能先坐下嗎?”
“諸伏小姐,這個,諸伏警官的弟弟,你知道嗎?”犯人親口提出的人物。
“有。”諸伏玲奈坐正,兩隻手捏着外套的下擺,面色糾結。連嘆了幾口氣,才緩緩開口。“我記得是叫景光,和高明長得很像。我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優樹和他確實有點相像。”
“嗯?和我名字…”
諸伏玲奈點點頭,“都有光字,所以高明對你一直很不錯。當初你問他借錢開店,他也是二話沒說,直接去銀行領了錢,全力支持你。”諸伏玲奈撇了三川光一眼,落在大家眼裏的是“不然你以為呢?”的模樣。
“我一直以為姐夫這是愛屋及烏…”好一副原來我是替代品的樣子。三川光尷尬地輕咳了兩聲。
“高明的爸媽在他上國中的時候就去世了,當時景光還小,他沒有監護的權利,所以景光被送到了東京親戚家,交給他們撫養。”諸伏玲奈繼續說。
“也就是說諸伏警官的弟弟也是在東京長大的!所以才會…”
【“我被那個女人揍了一頓,一個人躲在公園裏打算就這麼樣度過十歲生日。一個小男孩出現在我面前,他給了我一顆糖,我第一次收到禮物…”
十歲的池內敬二躲在公園的角落裏偷偷哭。出現在他眼前的男孩子,沒有說話,伸出的手掌上躺着一顆糖果。小男孩對着他微笑,然後在他伸出手的時候,那顆糖果滾落到他的手心裏。然後小男孩空掉的手,安慰式地摸了摸他自己都感覺噁心的,粘黏在一起的頭髮…
“他拿在手裏的本子正面寫着諸伏…”
諸伏高明沒有轉身,在臨出門前說了一句話。“我確實有個弟弟,七歲開始在東京生活。”
“是他嗎!是他!”池內敬二的聲音在審問室內回蕩。】
“姐姐,姐夫他弟弟…”
諸伏玲奈對着三川光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不要在高明面前提起。”
“為什麼不可以和諸伏警官提起他的弟弟?”江戶川柯南的問題也是三川光的疑問。
諸伏玲奈嘆了一口氣,“我只知道一個大概。高明的弟弟大學之後報考了警校,可是畢業沒多久就申請辭職。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怎麼會這樣?”
“我不清楚,不過說不定是男孩子的叛逆期吧。小光,之前也非要一個人出去闖蕩一段時間,我每次給他打電話,他都很不耐煩。”諸伏玲奈撇了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三川光,“一個人晃了幾年,現在也安定下來。景光可能是還想在外面多闖蕩一段時間吧。高明雖然不說,但我覺得他對景光這樣的做法,其實是有些生氣的。怎麼說,也不能幾年連個電話都沒有。”話后的再嘆氣,滿含着諸伏玲奈的無奈。
“諸伏警官這個弟弟確實有些不懂事了,諸伏警官估計快擔心死了。”毛利小五郎也經歷過年少氣盛的年紀。十幾、二十幾歲的男生總有些天不怕地不怕,非要出去闖蕩一番才肯罷休的輕狂。可是再多的年少輕狂也不應該不把家人考慮進去。“不過,這麼多年不聯繫,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啊,要不…”
“不必了。”諸伏高明抱着優樹出現在門口,“消息不在於多少,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諸伏高明一句話打住了,毛利小五郎想要開口說,要不要讓目暮十三幫忙找找的話語。
“媽媽!”優樹被放下來,離開伸出手跑向諸伏玲奈。
“優樹…”諸伏玲奈把優樹抱起來,小身體在懷裏,安心了。“抱歉高明,我多說了一些。”
“沒關係,景光牽扯到案件,本來我也是要和目暮警官說的。”諸伏高明朝目暮十三點頭,“目暮警官,稍後有幾點我覺得在調查的時候可以注意一下。”
“諸伏警官請說。”
“從他本人的供詞來看,池內敬二已經承認是第四起案件的兇手。但看他的樣子並不像只犯過一次案。前兩起案件我不了解其中案情,不於多嘴。對於我妻子的案子,個人認為有必要對池內敬二再進行深入的盤問。還有兩個犯人的怪異行為,他應該知道不少。”除此之外,還有十年前池內敬二母親在公園死亡一案,需要再翻出來重審。諸伏高明將自己的看法同目暮十三說明。“目暮警官稍後的事情,我應該幫不上忙了。”後續的調查,會有警視廳本廳的刑警接手,他不應繼續摻合。
或許是談到了對方多年未出現的弟弟,目暮十三總感覺諸伏高明的情緒有些低落。“非常感謝諸伏警官的幫助,稍後我們會着重朝這幾個方面展開案件調查。”
兩人握手后,目暮警官揮手讓高木涉將幾人送出去,被諸伏高明拒絕了。接下里對池內敬二的調查會逐步展開,不必再浪費人手來特意送一下他們幾個人。
……
回去的車上沒有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和來時一樣,還是三川光開車。坐在後排的諸伏玲奈還沒有從坐在警視廳里的緊張中緩過來。
三川光透過後視鏡,忍不住笑了出來,“嫂子,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別緊張。”都會習慣的…話沒說完,諸伏高明不滿的哼聲就打斷了他。還是三川光的腔調,但稱呼已經改變,說明目前車子裏相對安全。
被別人坐過的車子,再加上從某人那邊得知那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孩子特別喜歡給人貼竊聽器,三川光多留意了一些。車子進入警視廳的停車場后,安排的人員不動聲色地將車子從裏到外檢測了一遍,還有他們幾個上車后,立刻更換掉的衣物。這種事情對公安來說最得心應手了。
諸伏高明的接受力不錯,對於突然出現在車裏的衣服,和需要在窄小空間裏更換衣物的安排,沒什麼特別反應。但諸伏玲奈哪裏見過這種大陣仗,知道沒事,但她緊張。
“小心謹慎。如果不是玲奈反應快,這次你該如何。”諸伏高明拍了拍諸伏玲奈的手背。在等候室里的十幾分鐘,她要在擔心優樹和諸伏高明的基礎上,表現出自己不知道內情。為了以防萬一,大家對一直不被提起的三川光產生懷疑,她還要在適當的時候添加三川光的相關信息。
要命,當時坐在座位上的諸伏玲奈心驚膽戰,祈禱着不要有問題,生怕誰問一句她答不上來的,讓人起疑心。可偏偏大家都走常規路,三川光卻要在中途插嘴。為了讓他的插嘴合情合理,諸伏玲奈的腦細胞快速撲向死亡。名字那一段,就是她胡謅的。
“姐姐的表現真的很讓人震驚。”
雖說諸伏玲奈的手一直緊張地握着外套下擺,但在當時在場的人看來,她是在擔心被帶進審問室的優樹。天知道她當時哪還有空擔心優樹啊!
在雙方對話的過程中,如果嘴上說得是直接腦袋中出現的,根本不需要太久的反應時間,因為大腦的語言處理器已經幫嘴巴編輯好內容了。如果有不正常的遲疑,這就說明說話的一方真在再次確認自己話語。什麼時候需要再次確認?當腦袋在告訴說話的人,這句話或許存在不妥之處。
她不能有太多的遲疑,也不能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太快回答,會讓人覺得她早就安排好了話語。在場的是警察,她還要頂着警察這個身份自身攜帶的壓迫感,真假參半的說話。好難…諸伏玲奈還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有些不切實際。
臨近中午,三川光下車丟棄換下衣物的時候,給優樹帶了一袋現烤的蜂蜜小蛋糕。看到媽媽狀態不對,優樹伸出手裏被他咬了兩口的蜂蜜小蛋糕,“好吃的!”
諸伏高明將優樹的手拉回來,從袋子裏重新拿了一個包着餐巾紙遞給諸伏玲奈,“玲奈,先吃一個墊墊肚子。”
諸伏玲奈接過,她確實有些餓了,還有些疲憊,有種大考考完的感覺。“小光,還是早點回長野吧。”這種情況再來幾次,她肯定承受不了。一次過去了,下次呢?她不確定自己在明知道諸伏景光就是三川光的情況下,還能不能一直給三川光編故事,把一個人撕裂成兩個人來看待。
“那姐姐你回去嗎?”
“我…”諸伏玲奈轉頭看向諸伏高明,她…
“姐姐不回去的話,我就在東京陪你呆幾天。”
“這…”
“不用馬上回長野。”諸伏高明開口,“如果馬上走,很容易讓人懷疑。還在先在東京繼續呆幾天,比較好。”然後對上諸伏玲奈的眼睛,“接下來,作為三川光留在東京的原因,你也要繼續呆在這裏。這樣可以嗎?玲奈。”
諸伏高明頓了頓,“我沒辦法一直留下來。如果感覺害怕的話,玲奈,或者你先和我一起回去。小光,他再找理由。”可以讓三川光以姐姐受到驚嚇先回去,自己留下來給父母親掃墓為由,留下。但這樣諸伏玲奈跑得太快,總有點不協調。
“那我還是留下來吧。”諸伏玲奈還是想在東京多呆幾天,只是找不到借口,所以三川光問的時候,她沒能馬上說出自己的決定。現在,既然諸伏高明給她提供了借口,諸伏玲奈選擇順着他提供的借口說出自己的決定。“高明,我想再在東京呆幾天…”
“好,那就這樣決定。”
後視鏡中,諸伏高明對着張了張嘴的三川光皺眉,把他後面的話擠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