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一個多月後，赫舍里皇后重出江湖。

眾妃請安那天，皇後身上已然不見先前的疲倦，連憂傷也只是恰到好處，似乎完全恢復昔日的完美。

可這才不到一個半月，赫舍里氏在承枯去世后可是連暈三次，宮裏的太醫醫術再高超，也不是神醫，況且中醫一向講究是葯三分毒，見效快的藥方更多是虎狼之葯。

很明顯，與自己的健康相比，赫舍里皇后捨不得丟下宮權。

她對鈕鈷祿妃和佟妃二人一碗水端平:“這些日子勞煩兩位妹妹替本宮憂心，實在辛苦你們了。”

言罷，賞賜肯定少不了。

打在最前面的是各一副華麗頭面，一主海棠鬧春，一主並蒂芙蓉，皆以金絲點翠打底，錘鍱、鏨刻、花絲無一不精，栩栩如生，又鑲嵌有東珠、瑪瑙等上等玉石，璀璨生輝。

鈕鈷祿妃和佟妃卻誰也開心不起來，她們家世顯赫，誰也不稀罕這點東西。

佟妃也罷，管理宮務一戰失敗，宮權根本在自己手裏沒有捂熱過。

她扭頭看見鈕鈷祿妃難得外露不甘，又幸災樂禍起來，這就是人在不如意時發現有人比這裏更倒霉的心情。

鈕鈷祿妃一點兒都不想把到口的肉還回去，可她不是皇后，沒有鳳印，且皇上明顯對於皇后更有情。

深呼吸一口氣，鈕鈷祿妃安慰自己機會有一次，未來就會有第二次，勉力一笑，回:“替娘娘擔憂，算不上什麼辛苦。”

赫舍里皇后又表現得毫無芥蒂地關心了納喇庶妃、馬佳庶妃，對於她二人照顧阿哥格格有功，同樣給了不少打賞。

比不得鈕鈷祿妃與佟妃的璀璨頭面，但那天藍色點翠珍珠簪釵和羊脂玉手鐲卻特別合馬佳芸蘭的審美。

更別提還有貢果，在古代富貴人家吃新鮮水果比吃肉難多了。

馬佳芸蘭開開心心地和納喇庶妃一起接下。

宮裏還是有不少人暗暗期待赫舍里皇后恢復先前的宮規，但讓他們失望了，皇后對鈕鈷祿妃定下的規矩還開口讚揚了兩句，繼續執行。

只是略微調整。

對於一些因嚴苛宮規嚴重不適的庶妃和宮人，一番安撫。

馬佳芸蘭竟也在安撫系列當中，她這段算不算一分利吃多回？兩世記憶讓她的吐槽水平高了起來。

皇宮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時光匆匆，夏秋一晃而過。

昨晚下了好大一場雪，現在還沒停，這天清晨一大早，皇後娘娘遣人來說，這兩天的問安取消，等雪停了再說。

馬佳芸蘭更是理直氣壯地深埋被窩，結結實實睡了個懶覺。

若非塔娜這個“黏人精”、“小炮彈”，手腳並用爬到床上往她身上撓痒痒，或許她還能夠賴着不起來到午時。

沒辦法，被窩暖和。

馬佳芸蘭懲罰似地拍一拍塔娜暖呼呼的小肉手，捏一捏她咯咯咯笑的臉頰:“去，把額娘衣裳拿來。”

秋燕秋鶯哪敢讓二公主幹活，她們把衣裳拿到塔娜的手裏。

塔娜霸氣一伸手:“額娘，給！”

馬佳芸蘭很給面子地海豹鼓掌，獲得一隻挺起小胸脯的小公主。

玩鬧一番后，錯過早膳時間的馬佳芸蘭簡單吃了一個雞蛋搭一碗羊奶，籌劃着今個兒的羊肉鍋是午膳還是晚膳吃，湯鍋能多加幾樣菜。

還是晚上吧，畢竟煮湯需要長時間才更入味。

塔娜在一旁聽得直流口水，也故作矜持點點頭:“晚上罷。”

一副小大人模樣，看得屋內大人一陣稀罕。

母女倆正相親着，外面有宮人來報，兩位郭絡羅庶妃前來拜訪。

可真是稀客！

這還是郭絡羅姐妹第二次來鍾粹宮側殿，第一次是入宮，正因如此，全宮並不懷疑她們關係不合。

事實也確實如此。

馬佳芸蘭讓奶嬤嬤陪塔娜玩，自己來到另一側接人待客的客廳，見到郭絡羅姐妹二人。

她回了個平禮，坐下，好奇地問:“兩位妹妹大駕光臨，是有何事？”

小郭絡羅氏也不打太極，開門見山:“妹妹今天來主要是想借姐姐院子一用。”

“借院子？”馬佳芸蘭一時遲鈍，片刻后才轉過彎，恍然大悟，“這個時間點借院子，妹妹可是為了新春家宴提前準備？”

要說皇宮什麼時候最忙，絕大多數人都會回答春節。

春節前後有太多事情忙碌，連康熙從臘月開始書寫“福”字，然後在除夕舉行頒賜儀式賜下。

清朝前期局勢不穩的時候賜福特別多，宮外宗室、朝廷重臣，還有特殊時期非在京官員，一個不落。

從臘月初十開始忙於準備，初夕又有祭祖祭天活動，皇宮記憶又繁瑣，很多人只記得下跪、叩首、起磕。

後宮眾妃們更期待春節中的除夕夜家宴環節。

所謂家宴，指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以及後宮全部妃嬪們和皇子皇女一起集中用膳。

當然不是一個桌子用膳，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在上各一向膳桌，妃位一左一右，庶妃們往常一人一桌，今年可能兩人一桌。

家宴發展到後面會成為某些妃嬪一年到頭唯一一次見到皇上。

過年最講究個喜慶，歡歡喜喜，熱熱鬧鬧。

家宴除了用膳，也會有節目當作背景，這跟家裏除夕打開電視把春晚當背景牆差不多，也有避免尬聊之意。

且在這個時期，後宮內並未有成年皇子，唯一的三阿哥未滿周歲今年可以請假不參加。

因此，妃嬪們也可表演節目，給皇上落下個好印象。

當然，就像是後世登台表演一樣，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在後宮全部人面前表演，演砸了結果可能更糟。

馬佳芸蘭印象比較深的節目有李氏撫琴，驚艷不已。

小郭絡羅氏自打延禧宮納喇氏懷孕過後，便因諸多原因，寵愛大不如前，於是靈機一動，想出這個法子。

可節目表演是需要練習的。

更倒霉的是遇見鈕鈷祿妃執掌宮權，鍾粹宮正殿現在都暫時封住，除了皇上，其他人進出都走側門。

後殿並無院落，只能在屋子裏練習，可後殿房屋面積都小，且冬季昏暗到白天可能都需要點燈照明。

唯一辦法便是求助於馬佳庶妃，借側殿的小院兒。

小郭絡羅氏見馬佳芸蘭很快猜到藉助原由，心下一咯噔，聽說馬佳氏耍的一手好鞭，怕是要涼。

但還是繼續計劃，從宮女紅玉手中接過一個長匣子，匣子打開，內有三個紅木盒子，一一打開盒子，盒內是三支三百年至五百年的老人蔘。

小郭絡羅氏入宮以來未獲得藥材賞賜，也只帶了一個包袱，裏面裝的東西必然不會太多，怕是下了血本。

馬佳芸蘭私庫里還有不少因塔娜而得到的多種民貴藥材，包括百年野山參，但品相如此上佳且年份久遠的老人蔘又誰會嫌多？

“也不是不可，”馬佳芸蘭見小郭羅絡氏驚喜的雙眸道，“有個前提條件，兩位郭羅絡妹妹看這鐘粹宮如何？”

小郭羅絡氏斟酌回答:“甚好。”

此刻她少不了頭腦風暴，腦中想馬佳氏會提出什麼什麼123可能性條件。

而大郭絡羅在這後宮這麼多天，已經習得一套自己生存的方法，沒那麼惶恐，腦子裏也常常自在地想自己的東西。

比如現在，她惦記着妹妹提到的家宴，聽說有十分豐富的美酒佳肴，只是要吃快一些，不然冬天冷的也快，今年會有什麼呢？聽說皇後娘娘已經在準備菜單了，會不會有牛肉羹……因而不由自主地愣神。

“……”小郭羅絡氏清了清嗓音，“咳咳。”

大郭絡羅氏頂着一副完美沒有聽清楚在講什麼模樣，回答:“妹妹說的是。”

馬佳芸蘭捂住嘴，把大笑咽了回去:“鍾粹宮雖然奉行井水不犯河水，卻也是這後宮難得一處清凈之地。”

小郭絡羅氏聽着話眉心一蹙，隨即又舒展開來。

或許因馬佳氏與她都是聰明人，或許因適當距離才能安寧，即便她們鍾粹宮一開始便鬧翻，但和其他東西十二宮相比，亂糟糟瑣事少很多。

小郭絡羅氏不得不承認，這話聽着怪，但有點歪理。

馬佳芸蘭:“姐姐希望這鐘粹宮一直平平安安才行。”

“妹妹可不敢承諾。”

“這是自然，畢竟這後宮會源源不斷不斷進來鮮花兒，”馬佳芸蘭看着小郭絡羅氏未變的表情刻意停兩秒，“至少在下一輪眾鮮入宮前，還請妹妹和姐姐一起守護這鐘粹宮安寧。”

半響，小郭絡羅氏回:“依姐姐的罷，妹妹也希望這鐘粹宮清靜平和呢！”

馬佳芸蘭也知道這種口頭承諾能有五成作用已是不錯，但她和小郭絡羅氏目前並無實打實的仇恨，那麼這個承諾作用便能提高至至少八成。

目送郭絡羅姐妹離開，一刻鐘后，鍾嬤嬤上前提點:“奴才知小主心必有成算，只是奴才觀這郭絡羅庶妃信心非凡，那節目怕是個不簡單的，若是真讓她在家宴上大出風頭，有沒有可能入鍾粹宮側殿？”

“嬤嬤你忘記了，還有大郭絡羅庶妃，即便大郭絡羅氏再不受寵，畢竟是小郭絡羅氏的姐姐，在小郭絡羅氏還未真正受寵前，名不正言不順，況且，”馬佳芸蘭摸了摸肚子。

鍾嬤嬤驚喜不已:

“小主，您這是——？”

“還不確定。”

馬佳芸蘭一向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和重視，在平日裏規律的月經過了幾天竟還不來，又想到這些日子身體的細微反常，心中已有七分肯定。

話說這個孩子算起來也不是前世的三子長華，和塔娜一樣不在原有的時間線，只是不知道來的會是誰？

塔娜開了年便滿三歲，自打三阿哥出生后，突然覺醒同齡人玩伴意識，也一直念着跟弟弟玩兒。

正想着，被鍾嬤嬤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奴才這就去請太醫？”

“反正這幾日都不請安，本來還想着明天後天也不遲，也罷，早點讓太醫瞧瞧，我們也好安心，”馬佳芸蘭點頭同意，“只是勞煩嬤嬤再等一個多時辰，午膳后再去請。”

涉及子嗣，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