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青衣 懷素手,現寶相,大道至柔。……

41. 青衣 懷素手,現寶相,大道至柔。……

最後符元仙翁還是沒能從秦姝這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只好灰溜溜離去了,甚至還在走的時候一邊搖頭一邊嘆氣,看他那痛心疾首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秦姝錯過了多大的一個天降餡餅呢。

符元仙翁前腳剛走,後腳痴夢仙姑和鍾情大士便一人飛速收起桌上的茶杯,一人從櫃中取下個方方正正的玉盒,對正在認真思考“我從現在開始自學物理能不能把凌霄寶殿給物理和平了”的秦姝笑道:

“秦君,別為那勞什子小人憂心啦,來喝茶作詩,聯句接龍吧?”

“我早知道此人來者不善——他要是真有心和咱們交好的話,早就該混在險些把太虛幻境的門檻都踏平的那一波人里過來,怎會拖到現在——於是我特地拿了某次去人間核實文書的時候帶回來的茶葉來應付他。”

對此,引愁金女作為全太虛幻境裏鑒賞能力最高的人,對“某件東西的價值”擁有百分百的發言權和鑒賞權:

“還說是什麼雨前的龍井,哎,這味道也太寡淡了些,不好不好,真真不如咱們放春山後面種的新茶。”

秦姝:……等等,什麼茶?我記得我改造太虛幻境的時候,可沒在後面的山上種什麼茶,萬一種出來的全都是【嗶——】頓茶包那可大事不妙。而且喝茶作詩這種高雅的活動,對來自現代社會的社畜未免也太不友好了。

於是秦姝立刻便避開了看向茶杯處的視線,道:

“我剛出關,心裏悶得很,有心鬆快鬆快手腳,不知太虛幻境眼下有什麼工作可以由我去做?”

“既然如此,秦君便去巡視一下放春山吧。”引愁金女想了想,立刻給秦姝安排了個任務,順便解釋了下自家後山里為什麼會憑空多出一大片土地來:

“當年為了南極仙翁的靈芝仙草和太上老君的羊脂玉凈瓶,秦君幾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只為讓我們有防身自保之力。我等十分感激,便想着要開源節流,為秦君把私庫里的空缺補上。”

“正好那段時間,赤瑕宮的神瑛侍者和我們多有往來。因為秦君退了他的禮,讓他多以甘露灌溉瑤草,神瑛侍者大嘆秦君是他畢生所求的知己,這不,這百年來都在放春山上幫我們種東西呢。”

引愁金女也笑道:“雖然之前和這位神瑛侍者沒什麼往來,只聽說他過分柔和內斂、不與人交,只侍弄花草的性子,似乎在天界並不受人歡迎,但他已經把南極仙翁的靈芝仙草都在後山種活了,這些新茶只不過是他順手種出來的東西而已。要我說,這可真是個厲害人物。”

秦姝十分欣慰:大善。只要你一心想着種地,那麼不管你在書里是個怎樣的人物,至少這一刻,神瑛侍者,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

於是秦姝果然依言出門去,也不用十香金車,更不乘五彩鸞鳳,只像她當年剛來三十三重天時,只能使用無品級的、自身凝聚起來的飛劍時那樣,暗暗一掐法訣,念誦真言,便有霜雪也似的劍芒從她的腳下升起,載着秦姝往放春山後去了。

果然如痴夢仙姑等人所說,此刻的放春山後,已經半點光禿禿的土地都沒有了,放眼望去,無處不是瑤草仙花、薜荔女蘿,祥雲陣陣,瑞氣千條,屬實是一個仙界特色大型種植園。

秦姝看着滿眼的奇珍異草,覺得上輩子華夏兒女的種地基因都要被激活了:

攤牌了,不裝了,從今天起,我就是單純的快樂種地人。面向大海,春暖花開——等等。我好像看見了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某些神奇生物。

正在秦姝懷抱着滿腔對半退休生活的嚮往,巡視放春山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道完全陌生的青衣人影,只見她:

飄揚翠袖,搖曳素裙;鳳嘴宮鞋,腰束絲絛。頭裹團花手帕,身穿青衣布袍。高髻堆青嚲碧鴉,雙睛蘸綠秋波繞。分明端正美人姿,卻提寶劍竊仙草。①

秦姝:這誰家倒霉孩子啊,瞅准了我的花花草草在這禍害呢,是吧?你給我等着,我遲早在這片草地上樹個“草坪興旺,匹夫有責”的牌牌。創建文明城市,樹立良好新風,從你我做起,從小事做起。

但話又說回來,靈芝仙草和普通青草的性質又不一樣,萬一這位青衣女妖是要偷竊仙草去救人怎麼辦——等等這個劇情除了顏色配置不太對之外真是怎麼聽怎麼耳熟——於是秦姝清了清嗓子,試探着問道:

“你……”

然而還沒等秦姝把“我看你好像需要幫忙的樣子,你要這仙草是要去救人嗎,用不用我額外批准一點給你,你說明一下自己的情況就行”這番話說出口,就見那青衣女妖渾身一抖,倒退三步,還沒來得及回頭看見秦姝,就先做賊心虛地大喝一聲:

“什麼人!”

秦姝:……呃,你的盜竊行為受害人?

說話間,這青衣女妖也迴轉過來,看到了秦姝的模樣,當即便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兩條腿都嚇軟了,真真是分開八片頂陽骨,澆下一桶雪水來: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在上,看這位仙人的架勢,絕對是個硬茬子!可惡,莫非今朝真要功敗垂成么?

按照三十三重天上對妖物一貫的打壓態度,青衣女妖半點不敢託大,更不奢求這位玄衣女仙大發慈悲,賜下仙草。

她一咬牙,心一狠,心想大不了是個死,於是當即便擎起寶劍,運起力氣,好一道切金斷玉的利劍向著秦姝的頭頂毫不留情直直劈去——

然後就像是洶湧的巨浪沒入平靜的暗湖,宛如兇猛的颶風被沉默的高山攔阻,這獵獵的風聲與寒光閃爍的劍刃,分明有着銳不可當的鋒芒,卻在一雙清瘦的、素白的手前,低頭止步,消去威風。

秦姝只伸出一根指頭來,便隔空架住了這位青衣女妖的劍,隨即把心裏的那點微妙的熟悉感拋到了九霄雲外:

好,我確定這不是小青了。眾所周知,那位女妖在最終版本的現代傳說里,都能修鍊上幾十年然後掀翻雷峰塔把白素貞放出來,總不至於現在還這麼弱。

青衣女妖見自己的劍勢竟被如此輕易攔下,心中又驚又懼,若不是她那姐姐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將這活死人、醫白骨的靈芝仙草拿到手,她眼下怕是早就溜之大吉了。

——可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姐姐,那就要一諾千金,就要捨生取義,便是拼了一條性命,也得拿到她想要的東西。

——哪怕是為了個完全配不上她的、區區一介懦弱貪財、好色怕死、偏聽小人的螻蟻,可凡是她想要的,我就能為她取來!

於是青衣女妖咬緊牙關,抖擻戰意,再度持劍欺身而上。這一場好殺:

青衣本是修成怪,為求仙草逞凶斗;真君雖然無戰意,奈何不便說因由。這邊持青鋒,豎柳眉,掄劍直砍;那邊懷素手,現寶相,大道至柔。劈面打來招式稠,針鋒相對哪肯休;左遮右擋顯武藝,前迎后架騁奇謀。妖物怎與金仙爭,到底正法壓末流。卻才戰至沉酣時,便見妖魔生怯頭;**靈妙施威處,一指點下鬼神愁!②

她們這邊剛一打起來,便有巡視的天兵天將發覺勢頭不好,只恨兩人過招太快,完全插不上手,只好一邊心急一邊飛速叫人,只半盞茶的時間,就有百名金甲天兵聞風而來,“從報警到抵達現場只要五分鐘”的這個速度,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全都是鹹魚的天界都很快了——

然而秦姝比他們來的速度更快。

等百名金甲天兵來到放春山後面的靈芝仙草的園圃后,只見秦姝早已把青衣女妖打翻在地,還十分貼心地給她把寶劍歸了鞘,放在一邊,正扯着旁邊的藤蔓給這青衣女妖的手上捆綁呢。

百名金甲天兵紛紛對視一眼,相顧無言,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麼:

按理來說,我們是應該保護秦君免受妖怪傷害的,可等我們來了,這邊都打完了啊?不對,都叫她秦君叫習慣了,完全忘了這位還有個**靈妙真君的更高的官職……好傢夥,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這麼多餘。

最後還是為首的那位金甲天兵率先反應過來,大步上前,對秦姝深施一禮,道:

“見過警幻仙君。按照《天界大典》,私自上三十三重天的妖怪,應押入天牢看守,等問清話后,再交由雷公電母發落。還請仙君將此妖移交我等,好讓我們回去交差。”

秦姝回想了一下《天界大典》,發現的確有這麼條規矩,便把這位青衣女妖交到了金甲天兵們的手裏。

交接犯人時,秦姝看着這青衣女妖緊閉的雙眼與慘白的面色,又看她容貌年輕,身形尚小,法力低微,聯想起之前符元仙翁所說的“妖怪們都得不到好的引導,性子就壞了,其實本性不壞”的言辭,便不放心地囑咐道:

“我看她還年輕,怕是性子不定,無人引導,走了歪道。還請諸位好生問清楚,她上天界是幹什麼來的,若無冒犯,也就不必嚴刑拷打了,懲戒一番,放她家去即可。”

天兵天將們聞言,自然無不應允,又交口稱讚秦姝仁義;秦姝自然回禮,謙和道“不敢不敢”。如此禮節往來,實在是一派和平歡樂的美景。

在這美滿的氛圍中,唯有那青衣女妖始終只言不發,面色枯槁,就好像在被天兵天將們抓住的那一刻,她便已經預見到了自己死亡的命運。

——只有在秦姝說出那番話后,她那緊緊閉起的雙眼,才如蝴蝶振翅般,輕微地動了一動。

此間事了,秦姝也沒有繼續巡視的心思了,便御劍回到太虛幻境,對痴夢仙姑等人說起這番遭遇,引愁金女和鍾情大士聞言,立時大驚失色,齊齊起身告罪,說是自己沒能看守好太虛幻境,這才使得人間妖魔都敢私自上山來,委實使秦姝受驚了,她們願意戴罪立功,替秦姝去巡視太虛幻境。

秦姝沒能攔得住,只好讓這兩人去了,又坐下來和痴夢仙姑喝茶,順便抽查一下這些年來的紅線文冊。

然而還沒等秦姝看上幾本文冊,本該去接秦姝的班巡視太虛幻境的引愁金女竟也去而復返,急急從十香金車上躍下,三步並做兩步衝進太虛幻境正殿,揚聲問道:

“秦君,我出門就在咱放春山下撿到了個昏迷的女妖,已經按照《天界大典》將她押入側殿內看管起來了,請問秦君,要如何處置她?”

痴夢仙姑聞言,尚不覺這是什麼大事,便搖搖頭笑道:

“你這運氣是愈發與眾不同了。別人出門都是撿錢,有的時候連錢都撿不着,可你倒好,從撿錢一步登天到撿人。”

引愁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一攤:“比起我的運氣這種小事,我更想知道,她不過一介妖物,是如何上得天庭來的?妖物大多都生長在人間,可想要從人間上到天界,非天界神仙不能做到。”

“我看她一身傷痕纍纍,多半是從星海泅渡到灌愁海,逆着一路的刮骨朔風與洶湧的冰水上來的。若沒有攸關生死的大事,便是修為最高強的大妖,也不會輕易冒這個險。”

秦姝聞言后,思索片刻,問道:“你看她身上可有血腥氣與殺氣,像是害過人的樣子么?”

引愁金女皺起眉,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位女妖的情態,方回答道:“不曾。真要論起來的話,她甚至和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都沒太大區別。”

“若不是我當年尚未到太虛幻境就職時,曾遊歷三界名勝寶地,偶然間拾得白蛇化龍的蛇蛻,知道這一族的模樣,只怕連她的真身都認不出來,眼下已經把她當成尋常神仙引入室內治傷喝茶了。”

秦姝:所以你之前每天都在外面撿些什麼東西啊?!別的不說,單說今天一天內就在太虛幻境裏見到了兩位妖怪,這個概率真是高到嚇人。再把這兩人的配色搭配一下,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她想了想,將心頭那點詭異的違和感和熟悉感暫且壓了下去,對引愁金女繼續道:

“既如此,便吩咐了天牢守衛好生看管着她,等那白衣女妖醒來后,仔細詢問過出身,再去查一查她的命簿。”

“如果她真是個清修的、沒害過人的妖精,就先為她治傷,再問她如此千辛萬苦上天界來,是有冤屈要訴么?若有的話,再將她移交到對應部門處即可。”

引愁金女聞言,嘆服道:“不愧是秦君,我等自愧不如。”

“我等皆是三十三重天中,由天道指示、受天地精華自然生成的神仙,在秦君安排下走訪的律令之前,極少下往人間,故而對妖物並無太大感觸,甚至還會因為部分妖物作惡太甚,連帶着將這一族都惡了。”

“然而今日,我見此女妖,雖為蛇身,卻周身清氣圓融,頭上華光蓋頂,分明是個即將修行有成的散仙的模樣,卻不知為何落入紅塵,又要上得天界,想來定是有天大的苦,才會甘願冒險至此。”

痴夢仙姑也嘆道:“我太虛幻境掌管三界姻緣,受秦君統率,自然應該上下一心,憐惜弱小,救困扶危。萬不可再如往常般,因這人是妖物,便對其心生偏見。”

秦姝:……不,你不要再說了,我覺得這個即視感已經溢出屏幕了。說實在的,要不是我覺得這兩人太弱了,我真的會把這個劇情當成《白蛇傳》的。

然而這個世界的天道似乎從來不給秦姝半分鐘休假偷懶的機會。

她數百年前剛上任時,就要處理牛郎織女的問題;眼下一出關,便逮住了在自家後院裏偷靈芝仙草的小妖;便是符元仙翁走了,她也沒能閑下來。

這不,三人剛剛交談完畢,便見半盞茶前剛剛離開的,擔任太虛幻境傳令官的鐘情大士也急急沖入,一見秦姝便納頭拜下,飛速道:

“報——”

“黎山老母座下近些日子來,有一蛇妖為報恩,不惜毀棄修為,自降身份,嫁與凡人為妻。然而不知為何,這位凡人突然不治身亡,蛇妖更是不知所蹤,黎山老母大怒,正發下手令着各處尋找她這位弟子,押她回師門去解釋分明,若真有不軌之舉,便要受天雷,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真要在太虛幻境三人組裏分出個武力高低來的話,甭管天天寫話本子、張口閉口就是櫻花妹式的“我希望大家一起獲得幸福”的痴夢仙姑,和出門必撿錢、放在遊戲裏高低會來個十連抽全都是SSR的引愁金女這兩人之間的武力值誰高誰低,總之都不會比鍾情大士更高了:

這位女仙在擔任了太虛幻境數百年的傳令官后,愈發眼神明亮,舉止利落,和百年前初見時一樣,一張口便是好一串溜溜兒的快板,把太虛幻境裏裡外外上上下下安排得那叫一個妥當:

“秦君,要我說,即日起,太虛幻境也該戒嚴了。妖物本就天生兇猛,更何況這位蛇妖還曾在黎山老母座下修行過,萬萬不可小覷;且今兒個僅僅半日的功夫,太虛幻境內便混進來兩隻妖怪,可見我處急需兵士拱衛。”

“秦君閉關期間,灌江口的清源妙道真君曾投來拜帖,請秦君出關后前往他處一敘。正好清源妙道真君名下有一千二百草頭神,秦君若願見他,我等這就為秦君安排車馬,即刻啟程,明日便能借得兵士迴轉來,叫他麾下將士拱衛太虛幻境,免得讓小人鑽了空子!”

秦姝:……好,沒錯了,剛剛被我五十招拿下的那位青衣女妖就是小青,這位正被關押在天牢裏的白衣女妖就是白素貞。算了,我也別想着遲到早退了吧,還是趕緊把這樁事從符元仙翁手裏接管過來比較妥當。③

——總而言之,我愛我的工作,我的工作也愛我,我們是甜蜜的雙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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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幻境可持續發展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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