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結案 “無所念,無所求。”

37. 結案 “無所念,無所求。”

總之,不管秦姝內心“都來到另一個世界了怎麼還在脫靶”,和“這種即將被抓去補習的感覺和上輩子苦練投籃應付補考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兩種情緒再怎麼糾結,也沒法改變現實:

孫守義,好慘一男的。

在秦姝所在的現代社會中,按照那邊的牛郎織女的傳說,他應該迎娶到了織女,還讓織女給自己生了一兒一女,靠織女的織布手藝發家致富。哪怕最後織女好不容易逃回了天界,王母甚至特意降下銀河保護她,接她回家,織女也沒能和牛郎徹底分開,還要和他一年一會,以示“恩愛”。

然而在這個世界裏,秦姝把上輩子的社畜習慣帶到了全都是鹹魚的天庭,把一潭死水都攪動起來,以鯰魚效應帶動天界風氣的同時,牛郎織女這個故事的走向就像是被十八頭瘋了的牛一樣,撒開蹄子朝着夕陽的方向自由奔跑起來:

牛郎孫守義不僅沒能娶到妻子,甚至還失去了他的牛和房子土地等財產,最後連帶着整個村子的幫凶都被判了死刑。

他作為被“重點關照”的主犯,在受苦數日後,眼下更是連重要的下半截都當場失去了,且即將失去生命,真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前途黑暗。

——說他“雞飛蛋打”還真不能算是個比喻。

因為直到雲羅帶着“我不信,秦君怎麼可能有不擅長的事情”的恍惚神情,從秦姝手中接過法器,給孫守義把他僅剩的上半截又劈了一遍,把他送入地獄后,那邊沒過半盞茶就送來了一個直擊眾人靈魂的消息:

孫守義被雲羅打糊了的上半截,還是能復原的;但是被秦姝打到不知去什麼地方了的下半截,是真的煙消雲散,徹底從世界上消失了,便是“醫死人、活白骨”的靈藥,也不能把他修復成一個整的人去服刑。

電母身為掌管天雷的專業人士之一,越聽這個狀況越覺得不對勁,疑惑道:

“雖說《天界大典》中沒有對天雷刑罰如何施行的具體描述,只說了要劈下去;但我聽這個狀況,不太像是意外,更像是秦君心裏惦記着什麼東西,才會心念所動,法力指向,進而把他打成這個樣子的。”

秦姝:……原來如此。那我可算明白為什麼我的準頭會差成這個樣子了,這一定是因為上輩子我努力推進“對男性性犯罪者進行化學閹割”的後遺症。

然而就算秦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也沒什麼用,雲羅那邊甚至已經翻閱完了《天界大典》給出了解決方式:

“《天界大典》上說,凡是不同種族通婚的後代,若觸犯法條,需要受刑,則要把兩邊的法律與罪名全都核對一遍,‘疊加不覆蓋’執行,且此‘疊加不覆蓋’的準則,適用於任何重複觸犯律令的時候。”

“既然這樣,那孫守義眼下的狀況也可以適用這條‘疊加不覆蓋’的律令,把半截的他看作是半個種族即可。更何況他觸碰過我的羽衣,受過天界庇護,和凡人已經有了不少差別了,這樣判決,也不算冤枉他。”

在即將被判決的那位紅線童子愈發驚恐的眼神下,雲羅毫不為之所動地繼續道:

“這樣一來,把半截的他要受的刑罰翻一番,讓他受兩倍的苦,就等於一個完整的他要受的刑了,也不是不可以。就這樣傳令下去吧,等什麼時候他贖清了這輩子所有的罪,再着他依照地府流程永生投入畜生道也不遲。”

紅線童子:……這也太狠了吧?!

然而還沒等他替曾經的主人打抱不平,就看見這對黑白煞神齊齊將目光投向了他。

這位忙了幾百年想要升職,結果最後不僅沒能成功升職,反而連自己原本的職位都保不住了的紅線童子,只覺一瞬間被幾十斤冰水從頭淋到腳,渾身上下沒一塊地方是自己的了,就這樣麻木地接受着秦姝發下的裁決:

“月老殿諸位,亦有失察及瀆職之罪。此樁案件雖為密令,但諸位很該在受命的時候,提前問清楚目的和具體要求,才不至於滿頭霧水地做些自己也不了解詳情的事情,不僅害了天孫娘娘,也是害了自己。”

這番話說得委實在理,便是連那些只會將絕大部分工作都丟給下屬去完成的高階神仙們,聞言也紛紛點頭,贊同道:

“正是如此。哪怕我早就不管事了,也會偶爾去問問事情具體執行得如何,需不需要幫助——雖然絕大多數時候,聰明能幹的下屬們都不需要任何幫助,但你總得去問一問。”

“月老怎就這般放心,把維繫紅線的任務全都交給了紅線童子,然後想當然地認為所有事情的走向都會像你所預料的那麼好,從此連問都不問半句?很是不對。”

秦姝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想道,算了,按照三十三重天上這幫鹹魚們的架勢,她只怕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暗示,“雲羅的這樁糟心事是由還在昏迷中的玉帝陛下一手造成的”真相了:

畢竟此刻在絕大多數人眼裏,這位天界最高統治者之一目前還是個毫無錯處的完美人物,不光不可能去害別人,更不可能把自己的親孫女推入火坑。

想要讓他被全體群眾質疑,進而作出公開真相、檢討聲明等舉動以示改過自新,唯有圖長久之計,待他的真實目的一點點暴露出來,才好讓全天界都與他離心。

——而且聽這幫神仙的說話,真是又有一定的道理,又鹹魚到讓人牙根痒痒。果然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看着一堆明明可以去正經幹活的人在這裏胡說八道!

於是秦姝不再多說什麼,只在心裏把“勤政為民,不得懈怠”等相關工作準則在心裏過了一遍,打算過些日子再加到《天界大典》上,同時高聲繼續道:

“今日,着月老下凡歷劫。你要先受天雷一記,脫去仙骨;再扣功德,削減香火,以凡人之身投入紅塵,戴罪立功。”

“在你戴罪立功期間,太虛幻境所有文書冊子,全都可以供你翻閱查看。你要找到每一位被錯拉紅線的苦主的靈魂轉世,警醒其前生、歸還記憶后,竭盡全力對其進行幫扶補償,等到受害者完全原諒你之後,你才算了結了一樁案子,可以去處理下一件。”

“若此人心中痛楚憤懣無法輕易消弭,那麼這一樁舊案就要一直延續下去,等到所有苦主與你兩清、毫不相欠后,你才能以‘停職查看’的狀態回歸天庭。”

月老聞言,一時間驚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萬萬沒想到,秦姝在理解了他的苦處后,不僅沒有視若無睹,對他趕盡殺絕,趁此機會搶奪走月老殿的所有權柄;還給了他改過自新——準確來說,是給了受害者們重來的機會。

在姻緣神位置上坐了千百年之久的月老,眼下只覺心中有千萬言語都不能說盡,就好像向來天界奉行的“實力至上”的原則,被撕開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口:

實力至上的確很重要,處罰有罪的人也很重要,但真要論起來,補償受害人也一樣重要。

——既如此,為何不可賞罰并行?簡化手續,迫在眉睫,不能讓受害者再因為僵硬死板的流程繼續吃苦了。

只可惜月老現在還想不明白,秦姝這是在有意簡化部分流程,達到加快解決問題的速度的效果。他只覺秦姝是天底下一等一仗義的善心人,當場就涕泗橫流拜倒在地,哽咽道:

“……秦君高義,我等自然無不遵從!”

此言一出,那位還癱在地上的紅線童子大驚,心想,若是真讓月老受罰受實在了,那麼自己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被起複遙遙無期的上司抱出來,立時急急道:

“那如果受害者鑽了牛角尖,一直不肯原諒月老他老人家呢?難道就一直這麼耗着?”

秦姝詫異一挑眉,反詰道:“為何不可?”

她看着這位紅線童子漲紅的臉色,心念電轉之下便想通了關節,於是立刻改了口,甚至還對他很溫和地笑了笑,耐心道:

“莫非是你認為人類太過弱小,所以不值得一位神仙為他們賠罪到這個地步么?”

這位紅線童子剛想下意識點頭,覺得秦姝難得說了句人話,卻突然感覺到脊梁骨上有一記陰風掠過,像是有人在用眼神凌遲他似的。

紅線童子滿懷疑惑地轉過頭去,便看見了月老看向他的眼神里,幾乎能飛出雪亮的刀子來。更別提接下來從月老胸腔里擠出來的這番話,若能化作實體,沒準當場活剖了他取出心肝來都可以:

“……你若應一聲是,這就是‘殘害人類’的罪名;我又是你的上司,你這一死,定然會把我拉下水。”

“就你這點心眼,還是莫要與秦君說話了!看看她才來三十三重天多久,就把這裏的法條背的滾瓜爛熟活學活用,你行么?你為難她,便是在以卵擊石,不知死活!快閉嘴罷!”

這位紅線童子在一連串的打擊后,終於徹底心灰意冷閉上了嘴;同時,又聽見秦姝繼續道:

只見秦姝又道:“所有紅線童子的處決,前半與月老相似,同樣要受天雷,扣功德,減香火。半盞茶后,着月老殿眾紅線童子前來,與月老一起下界受罰。”

“只不過念在諸位並非主謀而是從犯,還是‘對上司安排並不知情’的從犯的情況下,着諸位自行找到之前牽繫的所有不般配的姻緣紅線,將其斷開后自己‘親自’補上,好好受一受被錯點鴛鴦譜的痛苦。”

——這便是日後,最為有用的新律之一“責任釐清制度”在三十三重天的第一次實行,也從此一併確定了負責標準:

若有突髮狀況,主要原因讓膽敢瞎指揮的領導來負責;剩下的具體執行中出的錯,便由負責做事的人來。責任分工明確,不得退縮逃脫。

不過那也都是以後的事了。

此令一出,便有明黃色的光芒從天而降,在秦姝的手邊自動捲成個捲軸,就像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接受的那道仙旨一樣,向著月老殿的方向便一路火花帶閃電地狂奔過去了:

顯而易見,王母說“此案全權移交警幻仙子等人處決”,還真不是場面話,用人類能理解的方式來打比方,這就是把下聖旨的筆杆子和蓋章的玉璽都暫時送給秦姝全權使用了啊!

那位紅線童子耐心等了半天後,發現在剛剛那番話中,好像沒有對自己的處決;甚至就連發下去的仙旨,也沒有落到自己手上。

他還以為是秦姝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因此把他給忘了呢,一時間那枯槁的面上都泛起喜色了,這才聽見秦姝不緊不慢、像是貓捉老鼠似的,優哉游哉地把對他的專門判決給補了上來:

“不過這位首犯紅線童子的處決,自然也要與別人不同。”

“你不是在孫守義身邊,當了幾十年的老黃牛,連思考方式都與人類一樣了么?既如此,罰你落入畜生道,終生不得回歸天庭。”

紅線童子:……我錯了,這才是最狠的。早知如此,我前幾天就該一頭撞死在人間!怎麼有這麼狠心的人啊,先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真的很好玩嗎?

秦姝:謝邀,是的,真的很好玩。因為這裏的《天界大典》中真沒有相關“不能對犯人進行心理上的打擊”的人性法條,我已經背過了。

這位紅線童子連掙扎都沒來得及掙扎,便在一道白光中再次變回牛身,被裹入了再次打開的通往地獄的通道中;與此同時,人間無數感應能力較強的人,在這數日數月間,都紛紛夢到了這個故事:

人間某位好吃懶做的窮小子不思進取,想要通過攀附仙女的方法成家立業,一夜暴富。

於是他在家中老黃牛的指點下,竊走了仙女的羽衣,卻在數日後被天降神雷劈成焦炭,和膽敢出這個餿主意的老黃牛一起被罰入地獄,生生世世不得重生,更不得有半分喘息之機。

至於仙女?早就體面地回到天上去啦,聽說還親手給了這小子一刀呢,險些沒捅掉他半條命。

哎,你可別不信,我聽跑商路的人們說關西那邊有個遇仙鎮,近來奇事頻發,仙女她就是從那裏被接引回去的!

——就這樣,在秦姝未曾留意的人間,《牛郎織女》的故事已經徹底變了樣,從“鳳凰男一夜暴富”變成了“被害人奮力反殺”,甚至還在人間催生出了一個最惡毒的罵男人的詞彙,牛郎。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條處罰一下來,月老還以為自己的大殿馬上就會空下去,已經做好要帶一堆人下凡去歷劫的準備了,可沒想到,他在凌霄寶殿中等了半天,也只零零星星等來了沒幾個紅線童子:

看這些數量,很明顯月老殿中的紅線童子只空了百分之一。

月老:???

紅線童子們看着月老愈發微妙的臉色,心虛解釋道:

“老人家,你別生氣,我們坦白就是。雖然之前你給我們交代工作的時候,我們都說會完成得好好的;但要是遇到實在不般配的情侶,我們就會偷懶。”

“我們當時便想,這種極不般配的人強行牽在一起,便是怨偶,我們又不是什麼勤快人,為什麼非要花這麼大力氣去做壞事?”

“正因如此,今日來受罰的月老殿文官反而不到百分之一,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月老:……謝謝。這一缸子的鹹魚真是我的好下屬。

秦姝見月老殿那邊諸事安排完畢,思忖片刻后,對雷公電母二人道:

“雷公電母行事果決,不辭勞苦,親往人界懲治惡徒,實乃大功一件。既如此,人間日後若還有此等作惡之事,便着雷公電母一同去降下天雷,將惡徒當場擊斃,以儆效尤。”

“如此一來,人人皆知雷公電母是懲惡揚善之人,供奉你們的香火就會更加旺盛。受香火,攢功德,揚聲名,對兩位來說也算是有利可圖的報償了。”

兩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抱拳行禮,對秦姝齊齊揚聲道:“謹遵秦君諭令!”

等秦姝自以為把方方面面都料理完了,便攬衣上殿,深深一拜,對王母道:“稟告陛下,今日仙凡戀一事已徹底了結,請陛下定案。”

端坐在金座上的高髻華衣女子沉默片刻后,心想,這位警幻仙子果然是個算無遺策的好完全人,將來能當得我的左膀右臂,只是她似乎漏了個最重要的地方。

於是瑤池王母便問道:“你把這麼多人都安排好了,就沒想想自己這邊么,秦君?”

“想過,正等陛下這句話呢。”秦姝直起身來,笑道,“太虛幻境眾位仙子,雖未在此事中直接幫過我;但在我下凡期間,正是由於有她們的幫助,太虛幻境才能正常運轉。”

“秦姝不才,想替我太虛幻境的姑娘們討個恩典,也好讓她們這一月來的累沒白受;但又因為此事並非直接助益結案,因此不好開口。”

“既如此,日後一併封賞便是,我不是那種會遺忘別人功勞的粗心人。”瑤池王母點點頭,輕描淡寫間,便許下了封賞痴夢仙姑等三人的諾言,又耐心問道:

“秦君,我是問,你本人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若有的話,你只管說來便是。不管你求金銀珠寶,亦或者是加官封賞,還是要什麼法器、奇珍、丹藥與瑞獸,凡你所求,我無不應。”

秦姝想來想去,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的東西,便拱手行禮,朗聲笑道:

“稟陛下,我最想要的,此刻已經得到了。除此之外,秦姝無所念,無所求!”

——我見得九重天上風氣清正,便覺有如錦繡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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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幻境可持續發展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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