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破例
就這片刻的功夫,路過門口的男人消失了,他的出現就像包廂里閃爍的燈光,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損友拍手嘆氣:“你看,緣分就這麼消失了……”
損友索然無味道:“不過這樣對比起來,包廂里的這幾個確實不行,果然還是天然美人香。”
損友原是想讓薑茶放鬆,看她不喜歡,便讓這些人下去了。
損友手托着下巴,她的性格跟她的外貌一樣,是艷麗有毒的紅玫瑰,和薑茶是完全兩種外貌性格的人。
損友問:“你喜歡剛才那樣的男人?”
薑茶誠實地回答道:“只是單純地欣賞美色。”
誰看到好看的人與事物不會多看兩眼呢?
損友鬆手,仰倒在沙發上:“好吧,不愧是你。”
損友道:“給人算桃花不是我的強項,不過我有個同門師姐,最擅長算桃花,下次讓她給你算算。”
“謝謝?”薑茶眨了眨眼睛:“那她可以給我算算什麼時候暴富嗎?”
海都市的房租已經貴得她要哭出來了,更雪上加霜的是,規培工資被砍了一半。
“萬幸”的是,除了房租和水電,薑茶也沒有什麼花錢的機會,畢竟她除了在上班,就是在補覺,從這一點上來說,醫院真的是很體貼呢。
損友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把薑茶摟進懷裏:“小可憐,讓姐姐抱抱。”
損友剛才喝了酒,開始上頭了,薑茶費了好大勁才從她懷裏撲棱出來,試圖把她勸走:“要不我們回去吧?”
這是薑茶第1次來這個KTV,看損友醉成這樣,她心裏有些不安,桌上的酒瓶標着自己不認識的西文字母,看上去很像三無產品。
薑茶問:“你開車來的嗎?鑰匙給我,我送你回去。”
損友正要把鑰匙掏出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猛的把手縮回去。
“不行,太晚了,讓你開不安全,我打個電話讓人來送我們。”
損友把自己的手機扔給她:“誒呦不行,我腦袋怪暈的,你找我微信置頂第2個,給他發個消息,讓他來接我們。”
薑茶跟損友確認了一遍微信備註和頭像,又拿着手機到損友眼前晃了一圈:“你確定是這個人啊?”然後才編輯消息併發送了定位。
放下手機后,薑茶問:“這個人是誰?你新男朋友嗎?”
損友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對此嗤之以鼻:“怎麼可能?!”
她猛地從沙發上坐直,一下子酒醒,無比嚴肅地說道:“從前是一生之敵,現在么,是手下敗將。”
薑茶好奇:“所以是什麼人物?”
損友幽幽感慨道:“是我同門師弟,我大約從前沒和你說過,算了,不談也罷。”
損友呵呵一笑:“反正現在他要任我差使半年,就算他在床上也得立刻爬起來過來。”
薑茶對此持懷疑態度:“真的會有人履行這樣的賭約嗎?”
現在可是大半夜,寒風瑟瑟,一出門就能被吹成個傻子,薑茶是絕對不願意在半夜出門的。
損友用她剛做好的長指甲摸摸薑茶的臉蛋,非常得意地告訴她,他們在祖師爺面前立下了協議,所以哪怕對方正在洞房花燭,也必須隨叫隨到。
“不過……”損友果然是喝醉了,說完這話后,就扭扭歪歪地倒在了薑茶身上:“我這個人只喜歡為難男人,從來不為難女人,後世棠那小子如果真談了戀愛,我現在就不差使他了。但他嘛,和你一樣是個寡王……”
薑茶:“……”謝謝,有被嘲諷到。
損友說:“不過他是先天的寡王,你是後天的寡王。”
薑茶虛心求教:“怎麼說?”寡王還分先天和後天嗎?
損友給她細說了其中區別:“後世棠那小子生來就寡,命里無父母親緣,也無夫妻緣分,一生沒有交心的朋友,我師父說他是天生的好苗子……”
說到這裏,損友頗有些不服:“什麼天生的好苗子?這明明就是封建迷信!”
“眠眠……”
“嗯?”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也是封建迷信?”
“……”
損友忽然嘆了一聲:“不過這樣一想,後世棠也挺慘。”
損友不說話了,薑茶以為她是良心過不去,本想安慰她:“你就是讓他在晚上來接一下你,這也沒什麼。”
結果損友說:“其實我還讓他在大半夜給我送泰國路邊攤上賣的榴槤……”
“……還有一次,讓他跟大師兄表白……”
薑茶問:“那後來呢?”她記得損友的師門人數挺多,所以損友的大師兄應該年紀挺大。
損友說:“我也不知道。”
薑茶說:“要不然……還是我送你回去吧?”她突然有點不太敢把損友交給損友的師弟,害怕損友會成為明天法治新聞的被害者。
“別擔心,願賭服輸嘛。”損友是一點都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道:“你別擔心他,若是那回我輸了,他使喚我只會更不留情,我已經很憐惜他了……”
薑茶更不放心了,她已經在腦海里補充出一個冷漠孤僻,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反社會性格少年形象。
於是她連拖帶拽地把好友拽出了KTV。
天上下了雨,冷雨聲點綴了秋天的夜晚,最後變成了地上的水塘,映着天上的月亮。
薑茶小心拉着好友躲在檐下,她不敢在這種天氣開車,怕自己拉垮的開車技術涉嫌危害公共安全,所以拿出手機開始打出租車。
汽車駛過水塘,倏地濺了薑茶一身淤泥,氣得損友破口大罵。
順帶埋怨:“後世棠這小子怎麼還沒來?”
那一刻,便見遠方的車燈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晝,像是從黑夜裏衝出來,疾行點剎,終於緩緩停在她們面前。
“總算來了。”損友抱怨道。
可是車窗下移,一雙好看的手搭在車窗邊緣,食指與中指交替敲擊,讓薑茶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咔噠——”
車門被男人推開,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長腿,然後是傘,突然打開的傘面遮住了男人的面容。
可僅僅從他的衣着打扮,便教人忍不住猜想,這應當是一位優雅的紳士。
損友不以為然:“這傢伙還挺能裝……”她的後半截話在見到男人真面目的那一刻被吞了進去。
她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
而這時候,顧方池向薑茶點頭示意,問:“你們住哪兒?我送你們回去。”
他問的是兩個人,卻只看着薑茶。
損友是人情場上的高手,即使現在醉着,也瞧出不尋常來,當即表示:“我有人接,茶茶你先走吧。”
正那時。
“蘇眠。”
有人喊損友的名字,於是薑茶與她一併回頭。
便瞧見一個穿唐裝的少年打傘從雨中走來,他笑意盈盈地走到她們面前,完全無視了旁邊的顧方池,朝蘇眠伸出手:“走嗎?”
原來這就是蘇眠的師弟,原本薑茶以為他會是個陰鬱少年,卻想不到他看上去如此陽光,甚至笑起來還有兩顆小虎牙。
“沒禮貌,叫師姐。”
可後世棠置若罔聞,還是笑着喊她蘇眠。
不知道為什麼,薑茶不太喜歡這個後世棠,即使他看上去人畜無害。
薑茶實在不放心把喝醉的損友交給他,尤其在知道損友和後世棠的“恩怨”之後。
偏偏這時候,後世棠不知哪句話惹惱了蘇眠,致使蘇眠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
身穿真絲緞竹葉唐裝的少年低垂着眼睛,眼裏的陰翳稍縱即逝。
他想要上前抓住離他而去的人,卻因顧方池的突然介入無法再進一步。
秋天的雨夜裏。
顧方池擋在薑茶和蘇眠身前,像山間傲然佇立的松竹,在繚繞的雨霧間像一座沉默可靠的山。
“不要強迫別人的意願。”
顧方池淡淡看他,隨意下暼的眸子透着懶散的傲慢,又慢慢移開,落在一旁的薑茶身上。
“咔噠——”
顧方池的手按在車門上,隨着車門的緩緩打開,又聽得他平淡的語氣:“這個點不好打車,我送你們回去。”
顧方池和後世棠不同,他是最高明的獵人,但他並不想捕獲誰。
獵人封心鎖愛,一心搞錢。可有一天,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傻乎乎的小白兔,忍不住做了破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