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戀
嚼舌根的幾人咳得驚天動地,話最多的兩人都快喘不上氣。
見他們一直咳得停不下來,也說不出話,其他人被嚇到了,語氣擔憂:
“這樣下去不會出問題吧?要不要送醫院?”
一個人被嗆着了還說得過去,好幾個人同時被嗆,巧合得令人毛骨悚然。
畫面過於詭異,有人趕緊叫來了主事人,擔心是盒飯出了問題。
來人負責全劇組飲食,聽了這個說法厲聲打斷:
“都是一樣的盒飯,一個鍋做出來的,怎麼就他們有事?”
除了幾位主創,劇組盒飯都是統一的,要是真的有問題,也不可能只這幾個幸運兒中招。
這話有道理,安靜了兩秒,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
“難道他們衝撞了到什麼了?”
這話一落,原本幫幾人拍背順氣的人,手上的動作一僵。
見同事們看自己的異樣眼神,咳到頭昏腦漲的人忙不迭擺手,示意他們沒沾上什麼髒東西。
娛樂圈本就是充滿玄學迷信的地方,不然開機之前也不會有祭天燃香這個環節了。
有的明星為了有個好運勢,專門請高人來算命看風水,還有不少人聽從大師的建議改了名字。
望着神情痛苦的幾人,有人忍不住懷疑是中了邪,並往旁退了一步。
有口難辯,幾人咳得難受又憋屈。
他們心裏也覺得詭異,但他們什麼都沒做,就在這裏說了兩句王馳傑和祝笙……
嗯?
祝笙?
想到剛才離開的祝笙,幾人對視一眼,心中一毛,不約而同想:
不、不會吧?
難道是祝笙對他們做了什麼?不應該啊,祝笙走過去,明明什麼都沒做。
妖怪害人之前還得施法呢。
巧合,一定是巧合!
就在人心惶惶,有人拿起手機打‘120’叫救護車時,幾人的狀況卻好轉了。
一人憋了口氣再吐出,一臉懵逼表示自己又不難受了,都可以說話了。
就是咳太久了,說話時嗓子刺痛還啞。
幾人咳得突然,好得也莫名其妙,說好就好,看上去跟逗人玩兒似的。
“真的假的,你們沒事吧?”
“我怎麼感覺你們是故意鬧着我們玩兒呢?”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起嗆着了?”
“無語,我120電話都打出去了,你們人突然沒事了,害得別人以為我沒事打着玩兒,數落了我一頓,說我浪費公眾資源。”
“擱這裏玩惡作劇搞我們呢?”
“演技還挺好,我都被你們騙過去了。”
“虛驚一場,散了。”
嗓子還火辣辣疼的幾人很冤枉:
“我剛才是真的咳得快喘不上氣。”
“誰演了,是真的嗆着了,賊他媽難受,真的。”
“沒騙你們,真的,騙你們是孫子!”
但兩種反應之間沒有過渡,看起來太假了,幾人的解釋也沒人聽。
自覺被耍的同事罵罵咧咧離開,百口莫辯的幾人只能忍氣吞聲吃了這個啞巴虧。
就很憋屈。
***
幾人言語污穢不堪,無殃仙君動了氣,用了些靈力懲戒,接下來幾天,那幾人都不能暢所欲言了。
至於王馳傑送來的豪車美食,祝笙沒理會。
得知祝笙連七位數的車都拒絕了,王馳傑按捺不住,又給祝笙打電話。
在不知道他抱何種目的之前,祝笙拉黑了他的號碼,這次他換了號碼打來,祝笙接了。
電話沒被掛斷,王馳傑心中一喜:有戲!
果然,祝笙和之前那些人一樣,態度強硬也只不過是錢沒到位而已。
七位數的豪車祝笙沒有收,但這態度不就軟化了?
態度軟了,還怕身體不軟?
想到這裏,王馳傑語氣悠閑:“祝笙,我是真喜歡你,跟了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在王馳傑看來,祝笙這種長相進娛樂圈,跟小羔羊進了狼群沒區別,不是被他吃,就是被其他惡狼瓜分。
祝笙沒說話。
王馳傑念着即將的到手的美人,跟開屏的孔雀似的顯擺:
“我是誰你應該知道了,我勾勾手指,就能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出去了解一下就知道,我王馳傑對人一向大方。”
“你這張臉吧,當個小小的武術指導,風吹日晒的,我看着也心疼。”
“要車要房還是要資源,只要你把我哄高興了,我都可以給你。”
利誘后便是威逼:
“實話告訴你,我看上了你的臉,你若跟我了,肯定好好待你,你要是不識好歹,我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我今年三十,年輕英俊……”說到這裏王馳傑微妙地笑了兩聲,笑聲深意十足:
“我比那些五六十的老東西,可好太多了。”
“說完了?”祝笙問。
“嗯哼。”王馳傑自覺性感地壓低聲音:“我的聲音你沒聽夠?你有什麼條件可以提,我都可以滿足你。”
王馳傑心情愉悅地想,不愧是他看上的人,連聲音都在他性|癖上。
做作的聲線讓祝笙抬手按了按胃,冷聲開口:
“你什麼時候過來?”
王馳傑笑:“怎麼,迫不及待想見我了?”
他就知道,他說了中午會但是沒去,祝笙肯定會惦記,這不,忍不住了吧?
不等祝笙開口,王馳傑朗聲笑道:
“放心,下午我就來探你班,絕對不讓你多等,那車子你收下,我王馳傑送出去的禮物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反正就幾百萬而已,不值什麼錢。”
“你喜歡吃什麼?晚上我帶你去吃飯,嘖,北霜市條件不好,就一家五星級酒店,環境還不怎麼樣,酒還勉強能入口,有時間我帶你去我家酒店,牛排都是當天從國外空運回來的……喂?祝笙?”
王馳傑對着手機逼逼了一大堆,半晌沒聽見對面回話,叫了兩聲覺得不對,拿開手機一看,才發現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掛斷了。
王馳傑:“???”
劇組信號不好?
王馳傑重撥回去,熟悉的冰冷的女聲告訴他用戶暫無法接聽。
被拉黑了。
梅開二度。
王馳傑:“……”
王馳傑倏然黑了臉,這次是真生氣了,低聲咒罵:
“真他媽給臉不要臉!!”
……
確定王馳傑下午會來后,祝笙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根本沒聽對方後面那些賣弄炫富的話。
祝笙下午有正事,他需要教會男女主角一段劍招。
在教之前,男女主角一起找上祝笙,一口一個‘祝老師’地叫。
不管大家心裏如何腦補,明面上祝笙是王馳傑看上的人,劇組大家對祝笙的態度,好了不止一兩分。
兩人找上祝笙也沒別的事,就想讓他教一段好看的。
女一比劃:“這種場景大開大合的動作肯定不行,觀眾又不喜歡情意綿綿劍,祝老師你能不能教我們一段乾脆利落,但看着殺氣沒那麼重的?”
男一號重重點頭:
“對對,流暢乾脆,但又能看出我們倆之前纏繞不斷的情意的……”
聽完兩人的要求,太子殿下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誰能告訴他,劍招中如何能看出纏繞不斷的情意?
劍有劍意沒錯,但祝笙沒見過誰拔劍出來,散發的是纏綿情意。
有情到劍意都是情意了,還拔劍作什麼?
見祝笙的神情,兩人也知道自己要求有些多了,轉而又道:
“就是……柔一點,但不能太柔太多慢動作。”
柔中帶剛,這話祝笙理解了。
劍宗劍術心法都不能外傳,柔中帶剛的劍招……祝笙略一思考,拿着道具長劍演示了一段。
兩人拍手叫好:“這個好,這個好看!”
利落不剛猛,非常合適!
兩遍之後祝笙收了招,把手中的劍遞給男一號,神色平靜:
“你試試。”
正鼓掌的男一號下意識接過道具劍,隨即表情一呆:“啊?”
試什麼?
祝笙負手站在一旁,那雙淡色眼瞳落在男一號身上,眼裏那意思——
你可以開始了。
男一號:“……??”
啥玩意兒我就可以開始了??
大眼瞪小眼,幾秒后,祝笙皺眉問男一號怎麼站着不動。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祝笙這一聲不咸不淡的催促,男一號瞬間頭皮發麻,拿着劍頗有些慌亂無措:
“祝老師,你還沒教呢。”
女一號點頭啊點頭:“我們有點基礎,但不多,得麻煩祝老師你從頭教。”
祝笙看兩人:“方才已經教過了。”
作為劍宗首徒,祝笙有時也會帶帶師弟師妹,簡單的劍法他演示一遍,複雜的兩遍,兩遍以上的,少之又少。
剛才那幾招再簡單不過,劍宗外門小弟子都可自己揣摩。
無殃仙君想這兩人毫無基礎,兩遍應當也是夠了。
聽了祝笙的話,男女兩位主角:“???”
啥玩意兒?
見兩人杵在那兒不動,想到此一時彼一時,老和尚也說只用教會用他們形,不用傳其意,祝笙語氣緩和兩分:
“你先試一遍,我看你哪裏不會。”
見祝笙神色認真不似開玩笑,男一號苦哈哈開口:
“祝老師,你就演示兩遍,我當然是哪兒哪兒都不會啊。”
別說學會,他看都沒看明白。
他又不真的是劇本中那位天賦異稟的高手,任何武功看一遍就會。
他是看一遍就廢。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祝笙難得的愣了愣:“一點不會?”
男一號哭笑不得:“當然啊,我又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
祝笙:“……?”
劍宗外門弟子,也沒有一個是過目不忘的天才。
女一號試探開口:“祝老師,馬上就要開拍了,我們正式開始教?”
正式開始好久了的無殃仙君:“………………”
接下來,太子殿下充分理解了什麼叫錢不好掙,以及以前劍宗的師弟師妹是多省心。
祝笙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資質這麼差。
男女主兩人也不明白,為什麼祝老師總把他們當天才,想當然地以為他們一看就會。
旁觀的豐導更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招式動作,穿着古裝戴着頭套、妝造齊全的男一號,做起來就是沒有一身長袖長褲現代裝束的祝笙看起來飄逸好看。
路成也不是很明白,同樣是武指,自己和看着弱不禁風的祝哥差距怎麼這麼大?
一時間,片場的氣氛有些凝重,所有人心裏都浮現出一個疑問——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
拍攝進行得不是很順利,尤其是男女主綁上威亞后,肢體更為僵硬,動作達不到成片要求。
試了幾遍后,豐導叫住祝笙,商量:
“祝老師,要不這個動作再簡化一下,改為在地上比試?”
祝笙掀起眼皮看劇本:“哪裏?”
豐導揮手讓再休息十分鐘,所有人齊刷刷地鬆了口氣。
劇組眾人剛看見祝笙時,都以為他是走錯片場了——
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模樣,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只過了短短兩天時間,大家對他的看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尤其是現在,連豐導都真心誠意地稱他一句‘祝老師’。
一名工作人員目光落在石桌面上的痕迹,想見多識廣的豐導,之前應該也沒見過哪個武指拿着塑料道具劍,也能一劍在石桌上留下一條深而長的痕迹。
現在《飛刀》全劇組的人都不敢用那種曖昧難言的目光看祝笙了。
因為他們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看着瘦弱、長得跟天仙似的人,能一拳打十個自己。
有幾幕是男女兩位主角站在樹梢比試的鏡頭,祝笙和路成都親自上陣演示了。
此時得了空閑,幾位威亞老師也湊在一起討論:
“祝老師好輕啊,感覺我都還沒使勁呢,他人已經騰空了。”
“我也有同感,太輕鬆了。”
“吊著威壓動作還這麼流暢自然一點沒受影響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有兩次我甚至有種祝老師在帶着威亞動的錯覺。”
“那網上不是也在開玩笑,說他會飛哈哈哈……”
祝老師身手這麼好……忽然有股想為王馳傑點蠟的衝動是怎麼回事?
……
祝笙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在幾道普通劍招上花這麼多時間。
就這樣,對方還學不會。
到最後,麻木的無殃仙君甚至是一招一招的比劃了。
一招連貫的十幾個動作兩位演員也說跟不上,讓他把一道拆解成一個個動作地教。
這種教法,祝笙在劍宗也看到過——
師叔他老人家教他家那位不足三歲的重孫女,便是這般教的。
其實男女主已經能記住一整套動作,就是拍出來整體效果不太好,出招不是太過僵硬就是太過綿軟,表情也控制不好。
尤其是旁邊還有個優等生祝笙做參照的情況下。
兩者相差甚遠,別說豐導不滿意,連演員自己看完也不滿意。
一連拍了近三個小時,大熱的天,豐導見大家都面露疲色,演員臉上的妝是花了又補、補了又花,便道:
“休息半小時,半小時後接着拍。”
豐導話一落,男女主演立馬被助理經紀人造型師等人圍住,扇風的扇風,喂水的喂水,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祝笙去陰涼處喝了水,看着被團團圍住的演員們,眉頭微皺。
短暫的教學過程已讓太子殿下感到了吃力,意識到武術指導這一工作,並不太適合他。
他不是個極有耐心的人。
這個世界的生活繁雜多樣,無殃仙君做不到獨善其身。
“叮咚。”
手機響了一聲,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訊:
“我馬上到,你見了我之後就知道,我不是那些油膩老男人,就算我沒錢,也有很多人願意跟着我。”
太子殿下過目不忘,這兩天一有時間就看老和尚送的那兩本書,《新華字典》看了大半,字已認識不少。
這段話中透出的狂妄自大,一看就知道發信人是誰。
祝笙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瞬間更不好了。
“祝老師。”
正當這時,男主演找過來,讓祝笙趁休息時間再指點指點自己。
看出祝笙是有真才實學不是花架子,男主演瞅着機會就來討教了,想在他這兒多學幾招。
試問哪個男人沒有一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夢?
身為武術指導,職責所在,祝笙也沒拒絕,接過了他手中劍。
道具組準備的劍種類很多,有塑膠製成的,也有真劍但未開刃的,男主演遞給祝笙的這一把,就是未開刃的。
沒過多久,導演助理急匆跑到豐導面前,小聲嘀咕了幾句。
豐導手一抖:“什麼?人已經到了?”
豐導猛然扭頭,就見有兩人從‘回’型廊檐的另一入口走出,然後在廊下停住。
豐導渾身一震,下意識放下手裏的儀器站起身,想要過去打招呼。
為首那人抬起食指放在唇邊,無聲地掃了他一眼。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眼,讓豐導留在了原地。
光明正大地凝望着院子裏舞劍的人,席塵故深邃的眼神專註又貪戀。
破空聲響起,豐導轉頭,就見祝笙手中的道具長劍飛出,幾乎是貼着席塵故的臉擦過,隨後釘死在席塵故身後的廊柱之上。
緊接着,祝笙冷冰冰、好似要殺人的聲音響起:
“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