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當玫瑰盛開,你與愛同來。”
蔡文格和女朋友表白時說的話從沈見清耳邊一閃而過那秒,她腦子裏突然空了一瞬,心卻莫名的,感覺有些脹。
心跳也有加快的趨勢,很陌生。
思緒輕飄飄的,她伸手去撈一把,像撈在流水裏,手指間的每一寸觸感都格外清晰,可其實什麼都沒有撈到。
落差加重了她胸腔里觸不到底的飄忽感,像踩在雲端,有朝陽暮月時刻作陪,更有青絲白頭一路相伴,她……
她在想什麼呢?
沈見清忽然間皺了眉。
她毫不猶豫地將視線從火紅玫瑰上剝離開,對上秦越的眼睛。
純粹坦蕩,平靜無波。
果然是電話里說的那樣,因為送不出去才轉增給了她。
她卻……
呵。
沈見清無聲地笑了笑,身體裏所有的異樣一霎之間全部復原。
她攏攏眼帘,暗嘲自己不中用,明明都34歲了,竟然還會在親眼看見玫瑰的那一秒對它心生嚮往。
什麼青絲白頭。
誰都知道玫瑰約等於愛情,可她的愛情啊,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徹底畫上句號。
沈見清短促地笑出一聲,伸手接過玫瑰,湊在鼻端嗅了嗅,說:“謝了啊秦師傅,果然開得剛剛好。”
秦越盯着沈見清看了幾秒,眼睛很黑,“你喜歡嗎?”
沈見清:“當然喜歡啊。”
懷抱玫瑰女人抬頭一笑,活色生香。
“哪個女人會不愛玫瑰?”
沈見清夾在笑里的話幾乎和路邊呼嘯而過的渣土車同時出現。
那一瞬,即使秦越就在她旁邊站着,也還是只能勉強捕捉到一束尾音,很短,輕得不可思議。
秦越呼吸也跟着輕了一下,她動一動唇,還沒發出聲音,就看到沈見清突然冷臉,“‘暑假結束之前,盡量不要一個人走夜路’,秦越,這話你答應過我吧?”
秦越看着沈見清,說:“答應過。”
“扭頭就食言,信不信我抽你?”
“不信。”
沈見清氣笑,抬手就用玫瑰在秦越身前拍了一下。
不見半點痛感,只有馥郁香氣撲面而來,帶着防塵口罩完全無法阻擋的強烈之勢。
秦越聞着那味道,看着沈見清臉上已經不見一絲飄忽的表情,突然很想吻她。
情YU之外,吻和擁抱在安撫人心上有着同等功效。
但她又怕突如其來的示好會向沈見清暴露些什麼,也怕……
自己突兀的行為會觸碰到她哪一處敏感的心事。
仔細權衡片刻,秦越還是選擇往前走一小步。
她的吻有床友這層身份掩飾,只要話說得坦蕩,沈見清就只會沉迷,不會多想。
秦越握住沈見清的手腕,輕輕往自己面前一拉,語氣平常,“沈老師,我想吻你。”
沈見清一愣,倏地笑了,“吻之前還要先問、先提醒,秦師傅,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秦越說:“在林記飯莊那天說好的,想吻你的時候先告訴你,我們去沒人的地方。”
沈見清“啊”一聲,記起來了,她沒有一絲扭捏地順着腕上的力道靠近秦越,笑容風情嫵媚。
“我們現在不就在沒有人的地方?”
說話的沈見清,用被秦越握住的那隻手推着她的肩膀一步步後退,一直到靠上下一棵樹。
沉睡樹影被她們撞得猛然驚醒,搖晃着灑下光斑無數。
沈見清掙開手,細潤指尖從秦越修長的脖頸一路滑到領口,往肩側勾一勾,摩挲着她漂亮
的鎖骨說:“來啊,吻我。”
吻到我無法站立,難以思考。
吻到我**迭起,要生要死。
吻到我……
“沈老師。”
秦越冷冰冰的手指忽然觸上沈見清的下頜,在她細膩光滑的皮膚上來回摩挲幾秒后,將她緩緩托起到可以迎接樹影和月色的高度。
而她自己背着光,指尖經水仔細洗滌潤色過了,才一寸寸撥開沈見清的唇,觸碰她柔軟的舌,被她含吮輕咬,然後退出來,傾身過去吻她。
隔着還殘留有她香氣的口罩。
不深入,不攪弄,不帶一絲一毫的淫YU。
沈見清心頭輕顫。
這個感覺和以往接吻時幾乎要激烈到翻江倒海的心跳有着天壤之別,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個剎那竟然覺得這才叫驚心動魄。
她保持着仰起頭姿勢,難以理解。
她此刻明明手扶着情人的肩,也被情人緊摟着腰,她們之間僅僅只是呼吸帶動的起伏就應該能讓身體不受控制地緊貼、摩擦,讓**蠢蠢欲動,頃刻便按捺不住。
但都沒有。
她們的呼吸全都輕悄悄的,糾纏視線比偃月流光還要清透乾淨,經由晚風一吹,悠悠地,在玫瑰張揚的色調里靜靜搖曳。
“沈老師,你忘記呼吸了。”口罩那端的人說。
沈見清一怔,陡然回神。
她快速退離開,抬手撥了一下捲髮,語氣揶揄,“幹嘛?那天晚上被我嚇到,吻都不敢吻了?”
秦越靠回去,搓了搓還濕潤着的手指,說:“沒有。”
“沒有你戴着個口罩?”
“嗆。”
“嘶。”沈見清唏噓,“坐這兒一晚上不見你嫌嗆,現在想起來了?果然還是要打,一打立馬就靈醒了。”
秦越不語。
她一直靈醒着。
就是因為靈醒才不摘口罩。
沈見清太容易對她吻產生Y望了。
但有時候,她並不想回應。
比如她想看沈見清為她GC,沈見清卻只想和我做AI的時候。
像她出差回來,要和她去酒店那次。
比如沈見清正常行事,她卻對此耿耿於懷的時候。
像教師節她喝醉酒,靠在別的女人身上回家那次。
或者,僅僅只是她不那麼高興的時候。
像現在。
這些話秦越不明說,沈見清絕對不往那上面想,她逗弄似的用玫瑰頂一頂秦越的下巴,後退幾步,站到月光里,說:“不想吻了就送你回家,天天折騰這麼晚,真當自己身體好呢。”
“今天的事沒有下次,聽到沒?”沈見清微眯起眼,語氣里充滿威脅,“剛要不是陳薇眼尖地發現你,你就是坐這兒等到天明也等不到我。”
“能等到。”秦越反手扶了一下樹,直起身體往出走,“你回家走這個方向,車燈照過來就看見了。”
“嘶,心眼還挺多。”
“不是心眼,是滿點生活技能里……”
“不值一提的一樣。”
沈見清嫻熟地接了秦越後半句話。
也不知道這話戳了哪個笑點,說完她就開始笑,懷裏抱着玫瑰,臉上清暉灑落,美不自知,卻能讓觀賞到這幕的人久久無法挪開視線。
笑累了,沈見清說一聲“走吧”,兀自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秦越跟在後面,不遠不近。
走到車邊,沈見清先一步拉開後座的門,從裏面拿出條絲巾,對還在磨磨唧唧,拿腳數磚塊的秦越說:“你過來。”
秦越就過來。
下一秒,帶着復古香氣的絲巾輕掃過她
的髮絲、臉頰、肩膀……她身上任何可能被塵土沾染的地方,仔仔細細,輕柔至極,像掃在她心裏,一下接着一下,回味無窮,即使肯為她這麼做的人有一個不近人情的正式理由。
“我的車今天剛洗過,不想拉一隻髒兮兮的小‘土’貓。”
“啊,不對。”
沈見清抬手撥了一下秦越腕上的“小哨兵”,捏着它的耳朵說:“是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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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秦越回去的路上,沈見清電話不斷。
終於結束,她隨手摘了藍牙耳機扔在杯架里,吐一口氣說:“嗓子都快喊啞了。”
秦越問:“最近很忙?”
沈見清說:“嗯,本來能休息差不多一周,柯老師臨時扔了點事,反而比之前還忙。”
“幫我擰瓶水,車門的儲物格里有。”沈見清握着方向盤說。
秦越依言照做,等到下一個紅綠燈時,遞給沈見清。
沈見清扭頭去接,不經意看到了秦越腕上的沉香手串,她順勢握住秦越的手,端詳着說:“買的時候還擔心你這年紀戴串珠會顯老氣,現在看來純粹是我想多了。”
秦越皮膚白,腕骨細,淺木色的小圓珠子一圈一圈纏上去其實別有滋味。
乍一看像潛心修道的仙姑,遠離紅塵,不惹俗世;細了瞧,這仙姑生得實在太過白凈漂亮,不留她在人間邂逅一段姻緣着實可惜。
那時她也戴着這可以斷除煩惱,清靜六根的手串吧。
就用這隻手,用最虔誠的修行撫摸她的臉龐,描繪她的身體,一次又一次把她攪得天翻地覆,也把她自己那顆已經斬斷俗世情緣的心弄得墮落凌亂,沉淪情YU。
一面是受眾生禮拜的純粹,一面是被明令戒除的淫.欲。
這二者本該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若是能同時出現一定帶着讓人震撼的反差。
沈見清只是想到那一幕就口乾舌燥。
她簡直罪大惡極,怎麼可以這麼褻瀆神明。
可沒有跳出情YU的她從來就是這麼俗氣。
沈見清摩挲着秦越的手背,在昏暗的光線里同她對視,“秦師傅,周五晚上找我的時候記得把它戴到左手,你是個左撇子。”
秦越心領神會,沒作猶豫,“好。”
沈見清頓時開懷大笑,“哈哈哈。”
沈見清放開秦越的手,仰頭抿了一小口水,就着那嗓子水潤撩人的嗓音說:“我可太愛你在這種事上的坦蕩了。”
秦越不語,她要的,遠不止於此。
紅燈轉綠,沈見清把剩下的水放進杯架,伸手試了試空調,對從上車沒一會兒就開始眼皮打架的秦越說:“瞌睡了就睡,我知道怎麼去你那兒。”
秦越沒拒絕,她這幾天太忙——本職、衛信成的項目、衛欣的燈箱,還要準備10月的考試,累得腦子稍微一放鬆就想睡覺,而且睡得很沉,否則她也不會擔心不夠警醒,把“貓”帶出來放哨。
秦越閉上眼,沒兩分鐘就陷入沉睡。
沈見清不禁驚訝於她超高的睡眠速度,轉念一想,倒也能明白原因:一是累,二是脾胃差,嗜睡,三來,沉香安神。
沈見清無聲笑笑,逐漸放緩了車速。
約摸二十分鐘,沈見清飆高速爽到飛起的大排量SUV終於以龜行速度停在了秦越居住的小區門口。
路邊密密匝匝聚着很多人,女人幾乎人手一把扇子,男人大都神情煩躁地光着膀子,看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沈見清擰眉忖了忖,沒去叫秦越,而是輕手輕腳地拉開安全帶下車,找了個面善的女人詢問。
“大姐,你們怎麼都站在在外面啊,小區里出什麼事了嗎?”沈見清問。
女人說:“高壓倒電出了故障,燒起來了。”
“叫消防了嗎?”
“叫了,火早就滅了,這會兒電工在裏頭忙呢。”
“你也住這裏啊?”女人健談,反過來問。
沈見清笑道:“沒,我朋友住這兒。”
“那你最好告訴她今天別回來了,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呢。這麼熱的天,沒電還不把人熱死。”
“好的,謝謝提醒。”
打聽好情況,沈見清快步折回車上。
秦越還沒醒,此刻安安靜靜地靠在副駕里,呼吸平緩,面容恬靜。
這還是沈見清第一次看到秦越熟睡的模樣,睫毛長得過分,鼻樑挺秀,嘴巴微微抿着,看起來……莫名有些委屈。
沈見清樂了一聲,心說還嬌,她忍不住撥撥秦越柔順的劉海,自言自語道:“睡着之後一點也不大佬了,像只吃不到罐頭的小病貓。”
沈見清打着車燈掉頭,決定把這個家裏沒有電的小病貓帶自己那兒,再收留她一晚。
秦越什麼都不知道。
她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車子熄了火,窗戶半降,有朗月和清風一同在窗口停駐。
秦越反應遲鈍地靠着座位向外面看了一會兒,覺得這裏有些眼熟。
她稍稍回憶,很快想起來在這裏是江坪大學的老校區。
她在沈見清的陽台看過無數次,卻是第一次進來,裏面老樹成蔭,綠水潺潺,很愜意。
可沈見清不是要送她回家嗎,怎麼會來這兒?
秦越坐起來,將視線拉遠,看見沈見清站在不遠處的石板路上,左手插兜,右手夾着根煙,偶爾抬手深吸一口,微闔雙眼立刻就變得迷離頹廢,看起來很遙遠。
秦越坐在車裏望着她,一雙眼逐漸沉靜下來。
不久,香煙燃盡。
沈見清屈腿蹲下,將煙蒂在青石板旁邊的草地里碾了幾下,確認完全沒有火星了,才走到垃圾桶跟前扔掉,然後踩着悠悠的步子往車邊走。
秦越推開門下來。
沈見清步子一頓,揚起唇笑道:“醒了。”
秦越“嗯”一聲,往她身邊走,“怎麼帶我來這兒了?”
沈見清言簡意賅地解釋,隨即步子往後一退,和馬上要走到自己跟前的秦越拉開距離。
秦越站定,平靜目色里透着不解。
沈見清說:“剛抽了幾根煙,身上煙味有點大,就你這個破身板,還是少聞點好。”
“之前聞過,沒什麼不舒服。”
“那也不行。”
沈見清繞過秦越,繼續往車邊走,“以前不知道你什麼情況,可以隨便折騰,現在知道了,能留意的還是留意點好,就算沒好處,也肯定不會有壞處。”
秦越回身不語,看她打火、升車窗,最後鎖了車走過來說:“家屬院那邊沒位置了,車只能扔學校,我們走幾步回去。”
秦越:“嗯。”
深夜的校園寂靜朦朧。
兩人從一道門出來,走近一牆之隔的另一道門,然後洗漱換衣,上床睡覺。
同一張床,各居一側,頭一次只為睡覺而睡覺。
很微妙的感覺。
沈見清的卧室很大,這會兒空調關着,窗戶大開,夜風善解人意地拂開窗帘,悄悄落在兩人身上,輕柔、涼爽,層層剝離着疲憊。
秦越很喜歡吹着自然風入睡。
夏天再熱,她也只能這樣入睡。
沈見清現在清楚這點,所以關燈之前,她也關了空調。
但她對空調的溫度早就形成了依賴,夜間這點自然風根本起不上什麼作用。
她從躺下就開始輾轉反側,
身上和脖頸里已經出了汗,細細密密的汗珠緊覆皮膚,難受得她忍不住向後仰頭,張開口,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這一聲輕而易舉攪亂了靜謐月色。
秦越睜開眼睛看向她,理智被她仰頭的姿勢和脖頸里濕潤的皮膚撕開一條裂縫。
她靜靜地看着,旖旎念頭從腦子裏一閃而過之後再無波瀾。
對她來說,因為有愛,**就能被輕易地擱置。
秦越視線緩緩上移,落在沈見清臉上。
她想用雙眼把她精緻的輪廓描進心裏,卻不經意發現她側臉的線條緊繃著,緊鎖眉頭裏浮着厚重的掙扎。
秦越頓了一秒,側身靠過來,說:“沈老師,我可以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