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訪
夕陽西下，一位女子推着一個男子，身邊走着一個小孩，像是一家三口一般走在黃昏。要不是，那男子坐着的椅子不是電競椅，而是輪椅，那必然是一幅溫馨和諧的畫面。
“這麼說……我們這裏也是有法院的？”蘇蓉轉頭看向葉寒。
郝小傑家的位置距離學校還是比較遠的，路上，葉寒問郝小傑發生了什麼，是不是聚集地裏面出現什麼東西了？又或者，是他家附近出現了什麼？郝小傑通通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跟在葉寒身邊，一隻小手輕輕抓住葉寒的衣服。
無奈之下，葉寒就把中午的經歷告訴了蘇蓉，反正，校長又沒說自己不能告訴其他人。再者說了，蘇蓉是其他人嘛？當然不是！
“不能說是法院，只能說是……更像古希臘的制度。由人民一同審判犯罪的人，然後再判刑。跟我們花國現行的執法方式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古希臘的制度，終究還是太過局限了，只適合小城市。”葉寒坐在蘇蓉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輪椅上，感覺自己更像是一個殘疾人了。他低下頭深深思考了一下，才緩緩吐出他對於審判的感受。
“好奇怪～”
“是吧，我也覺得很奇怪！”葉寒坐在椅子上，雙手支撐在下巴下：“按理來說，即使是再邊緣，制度也應該差不多的，可是，為什麼這裏的制度會……”
“會不會跟這裏過分民主有關？你看，你即使實行一些有背常理的事情，校長不是也沒有做什麼阻止不是嗎？之前我還以為是校長跟你關係好，任你發揮。可是，現在看來，是這裏的制度就這樣。所以，校長才會允許你按照你的想法來吧！”蘇蓉推着葉寒走在夕陽下，緩緩說道：“這裏雖然不算太邊緣，但也絕對算不上靠近特區。在現在這種，幾乎是各自為政的時代下，特區也不會強迫我們，選什麼政權，在大範圍上不違背，其他，特區還是很寬鬆的。”
“哎～”葉寒長長嘆出一口氣，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亂世出英雄啊，希望是我多想了。”
蘇蓉低頭看向葉寒，略微顯長的頭髮擋住了他的眉頭，但那眼底藏着的憂慮，卻盡數落在蘇蓉眼裏。想了想，蘇蓉伸手拉住葉寒的肩膀，輕輕給葉寒揉起來。
感受着從肩膀上傳來的溫度和柔軟，葉寒身心也漸漸舒緩起來。
葉寒還沉浸在溫柔鄉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抓的更緊了。葉寒微微睜開眼睛，眼睛嫖向抓着自己衣服的郝小傑，只見那個孩子，神情緊張，臉色發白，嘴唇都開始因為被咬住而開始變白。似乎是發現葉寒注意到他了，郝小傑強裝鎮定，可是他的手卻是越來越用力了。
葉寒抬頭，這才發現他們距離郝小傑家越來越近了。葉寒會心一笑，隨即開口對蘇蓉說到：“我們是不是很久沒家訪了，到別人家去，不帶點東西是不是不好啊！要不然，我們先去買點東西，順便去看看，做個微型家訪？反正來都來了，就一併做了好了。”
蘇蓉剛開始並不理解，隨後就反應過來，於是她停下腳步，蹲在郝小傑身前道：“老師們可以去你家裏坐坐嗎？”
郝小傑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在帶着郝小傑離開家的時候，葉寒明顯感覺到郝小傑緊張的程度下降了。
隨即，葉寒對着蘇蓉做了一個手勢。這是之前葉寒跟蘇蓉約定好的，如果之後有事，就先在嘴唇前示意噤聲，用幾根手指放在嘴前，就是第幾號內容
而，現在，葉寒豎起了兩根手指，意思是分開行動。蘇蓉點點頭，表示知道之後，手在胸前比了一個OK的手勢。這倒不是代表蘇蓉明白了，而是表示三十分鐘后，她們在匯合。
葉寒點頭表示同意。
大概是郝小傑很少來超市，當他一走進超市的時候，兩隻眼睛都開始發光了。只是，他剛想跑出去，就像是被誰給抓住了，默默退了回來，伸手牽住葉寒的衣服。
“蘇老師，我行動不便，就呆在外面好了。小傑，你跟蘇老師進去逛吧，想買什麼都可以哦！”葉寒說著，摸了摸郝小傑的腦袋。
沒成想，郝小傑避開了蘇蓉的手，就是緊緊抓住葉寒，說什麼也不要跟蘇蓉走。
葉寒笑着搖搖頭，對蘇蓉說到：“既然他不想跟你，那就跟着我好了。”
“行吧！”蘇蓉小嘴一嘟，就說到：“那我先回去了，你別忘記了時間，記得回來吃飯。”
“歐了歐了，你先回去吧，我去家訪完，我就回去。”
蘇蓉離開之後，葉寒帶着郝小傑在超市裏面逛。只是，在辯論賽上言辭激烈，善於尋找漏洞的郝小傑，不知道為什麼，在外面，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葉寒問他家裏缺什麼，他不說話；問他想要什麼，他搖搖頭；問他這個要不要，他先是點點頭隨即又很快搖搖頭。
葉寒看着已經離去，卻又一直盯着那東西的郝小傑，感覺他眼裏的光都暗淡了。
葉寒無奈一笑，隨即起身抱過郝小傑將他放到椅子上：“我腳不好，走路有點慢。你想要什麼，就自己拿，就當是給你在辯論賽精彩表現的獎勵好了。”
“說實話，要不是劉嘉俊把你拉了上來，我都不知道你那麼能說會道。”葉寒說著，將郝小傑眼中一直盯着卻又不敢拿的東西拿下放到籃子：“當初劉嘉俊把名單報上來的時候，我還有些懷疑。畢竟，你跟了我六年，我就沒見你怎麼說過話，整天都是沉悶的，一點活力都沒有。”
“這哪像是一個小孩啊，小孩嗎，就是要活潑一點。”葉寒再次伸手，將貨架上兩個擺的很近的玩具都拿了下來。看了幾眼之後，就都將他們放了進去。畢竟，自己確實沒看出，郝小傑到底喜歡哪個。
“老師……這個就不用了。”看着郝小傑一臉不捨得的樣子，葉寒微微一笑，伸手揉揉了郝小傑的腦袋。
“喜歡就都拿去。”
“可是……我要那麼多也沒用啊，我還要學習，買了我也沒時間玩的啊。”
“那你要這個嘛？”葉寒伸手拿來一樣東西，郝小傑搖搖頭。
“這個？”
郝小傑搖搖頭。
“那這個？”
郝小傑還是搖頭。
葉寒無奈，只能自己做選擇，將之前郝小傑視線停留三秒以上的東西都扔進籃子裏面。
“葉老師……”
“我在聽。”
“葉老師，有些東西，我不怎麼想要的。”
“那你說說看，那些是你不要的。”葉寒停下身子，靜靜看着郝小傑在籃子裏面找了起來。
不一會，郝小傑就把大部分東西都拿了出來，就留下之前那兩個玩具還有一些學習用品。在盯着那兩個玩具之後，郝小傑抱了抱其中一個，隨即就把他放到了另一邊也就是不要的位置。
“你確定這些都不要了嘛？”葉寒說著，推着小車一一將東西放了回去。見郝小傑一臉不舍，但堅定的點點頭。
“不要了，就這些，夠了。葉老師，我來幫你把東西放回去。”說完郝小傑就跳下椅子，抱起一些東西就開始往他們原來的位置跑來過去。
葉寒在經過一排貨架的時候，剛好看見郝小傑抱着那個玩具。抱了有一會，這才把那個玩具給放了回去。隨後，他抬手擦擦眼淚，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看着郝小傑懂事的樣子，葉寒心中柔軟的地方像是被敲開了。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葉寒私底下自然是問過劉嘉俊，郝小傑真的沒事嘛？
當時，劉嘉俊是這麼說的：
“郝小傑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他知道的很多的。在我們這些玩得好的裏面，我們都叫他小大人的。誰讓他一天天老氣橫秋的，有話也不跟我們說。但，他又不是自閉症，我好幾次看見他想要過倆跟我們說話，想參加我們的遊戲，卻又不肯過來。所以，我想藉此，借這個機會，看能不能讓大家認同，最重要的事讓他自己認同自己。”
一般這種事情，葉寒都不會去管的。但實在是郝小傑太過特殊，導致葉寒擔心會出問題。好在，最了解他們的，都是自己人。劉嘉俊的眼光沒有問題，郝小傑也有了點改變，至少，肯讓葉寒他們跟着走了。
結完賬，葉寒領着郝小傑出來。經過郝小傑刪選，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就幾本本子，一隻紅筆一隻黑筆，其他就是那個玩具了。
在回去的路上，郝小傑忽然站住腳步，對葉寒說到：“葉老師，我沒事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所以，要不就別家訪了吧。”
“你確定嗎？”葉寒看向那個郝小傑，郝小傑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說到：“是的。”
“東西拿得動嗎？”
“沒事，就一點。”說著，郝小傑向前跑了幾步，轉過頭看向說到：“葉老師，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別忘了，剛剛是誰推車。”
“好吧，那我先走了啊！天要黑了，再不回去，他們就要打……擔心我了！”
郝小傑改的很快，但葉寒還是聽出來了，但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微笑的點點頭：“行吧，那就去吧。”
郝小傑點點頭，蹦蹦跳跳的就往自己家跑。跑了幾步，郝小傑還轉過身朝葉寒揮手道別。葉寒笑着揮了揮手，轉過椅子就要離開。看見葉寒離開，郝小傑的神情隨即就黯淡了下來。他用力抱着懷中的東西，默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不知道的是，葉寒根本就沒走，而是在一個拐角藏了起來。他前後所表現出來的，全都落在葉寒眼裏。
“果然……這孩子的事情不簡單。”葉寒緩緩推動輪椅，不緊不慢的跟在郝小傑身後。
就在郝小傑要到家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懷中的玩具，再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郝小傑忽然快步跑了起來，卻沒有朝自己跑去。而是來到一處花壇處，郝小傑不舍的看了幾眼自己的新玩具，隨即挖開了花壇將玩具藏了進去。
葉寒滿臉震驚，忽然，葉寒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葉寒下意識的就要起來給那人一拳。
“怎麼，還想打我啊！”看着眼前可愛的臉龐，葉寒緩緩坐了下來。
不是他想坐，實在是蘇蓉的力氣有點大。
“我探刺過消息了，郝小傑他家似乎有家暴的現象。聽鄰居說，時不時都可以聽到孩子的哭聲，只是那都是小時候，現在一句聽不到了。”
“不是沒有，是郝小傑不敢哭出聲。”葉寒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將玩具埋好之後，將土弄平之後，連忙跑向家去。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繼續跟蹤，還是盯梢？”
“不是！你一定要把我們搞得像是間諜一樣嘛？”葉寒無奈的擋住臉，他是真的不想看見蘇蓉一副興緻沖沖想要當間諜的姿勢。
“不然呢？你記不記得我們之前搞出這些手勢是什麼原因？”
“不就是你看了諜戰片，覺得好玩，就定了一個嘛。”葉寒無奈的說到：“你一個女孩……”
“是你先啟用，現在想關掉嘛？”蘇蓉直接打斷葉寒的話，面無表情的看向葉寒。
葉寒張開嘴巴，隨即眼角嫖到了什麼，伸手指向一處：“不好！壞事了！”
蘇蓉順着葉寒的手看去，郝小傑不知道為什麼，被看起來是他父親的人扯着耳朵拽出家門。看樣子，郝父親相當生氣，不但拽着郝小傑的耳朵，嘴巴還在不斷張合，唾沫星子橫飛。
郝小傑的父親將郝小傑甩到馬路上，看那唇形，應該是讓郝小傑
帶他去郝小傑藏東西的地方。郝小傑說什麼也不肯，就這樣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他父親怎麼推他，郝小傑就是不動。
氣急敗壞的郝父親直接抽出皮帶，直接抽在郝小傑臉上。就算這樣，郝小傑也沒有動。
似乎是郝父親說了句你找不找，不找我們就一個花壇一個花壇的找過去。找不到，就不用吃飯了，你媽也一樣。
葉寒將唇語複述出來，自己也呆在了原地。看着從家裏追出來的郝小傑母親，郝父親伸手就把她也拽了過來，啪啪就是三皮帶。
似乎是不忍心母親受傷，郝小傑直接撲了上去，卻被他父親一把甩開。無奈之下，郝小傑只能吼了一句我帶你去找！郝父親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惡狠狠的盯着郝小傑。
不一會，躲在暗處的葉寒蘇蓉就看見郝小傑他父親來到了之前藏着玩具的花壇面前。在郝父親極其粗魯的手段下，郝小傑之前藏着的玩具被郝父親挖了出來。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即使躲在遠處的葉寒二人也是聽的一清二楚。隨後就聽見郝小傑父親那殺豬般的咒罵聲：“你小子，學會騙人了是不是？要不是我發現你衣服上沾了泥土，你是不是要瞞着我藏什麼東西啊！”
“不行，我忍不住了！”蘇蓉說著，就直接沖了過去。
葉寒見此，也是無奈的對着身邊出來圍觀的人說到：“麻煩再去一人，讓他們快點。”
說著，葉寒也是擠開人群，朝蘇蓉追了過去。這時候，郝父親依舊在辱罵郝小傑。看見蘇蓉出現，郝父親一把甩開郝小傑，腳狠狠踩在玩具上道：“你就是郝小傑的老師吧，你們老師可真有錢啊，這種東西，說買就買了。不是我說，你們知不知道，這會妨礙我家郝小傑的學習的！你們就是這樣為人師表的？你們就是這樣教育學生的！”
“郝先生，首先，這是一份獎勵。是孩子表現得好，我們才給的。我也相信小傑絕對不會因為這樣而無心學習的。其次，說到打擾學習，我覺得你這樣，才是最打擾學習的。你完全不尊重其他人，動不動就對其他人拳打腳踢，你就是這樣，以身作則的嘛？”蘇蓉完全不虛對面那個身強力壯，怒氣衝天的郝小傑父親。
“我是他老子，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當初我也是怎麼過來的，現在我的成就比你們這些教書的好多了！怎麼，不服啊！”郝父親說著，擼起自己的衣袖，就要給蘇蓉一巴掌。
“郝先生！”蘇蓉依舊不慌，繼續開口說道：“您當初接受這樣教育的時候，就沒有反感嘛？就沒有感覺這樣不對嘛？”
“有什麼不對的！我覺得，就該是這樣的！”說著，郝父親高高舉起手，惡狠狠的說道：“我的家事，不用你管！你要是再敢啰嗦一句，我可就打下來了！”
“郝先生！”
郝小傑的父親並沒有再給蘇蓉機會，直接就朝蘇蓉的臉打了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手掌擋在了蘇蓉面前，將要打下來的手給接住了。
“喲～還要一個殘疾人來幫忙？”郝先生看了一眼接住自己手的人，隨即笑了起來。
“抱歉！習慣了……”葉寒微微低頭，空閑的手將自己的頭髮全部往後退去，露出潔白的額頭。
葉寒猛的抬起頭，右手用力一抬，直接將郝先生的手頂出去之後。噌的一聲站到蘇蓉面前，面露凶色的看向郝先生。整個人就像是突然爆發出一個氣場一樣，將郝先生震推了兩步。
當郝先生再次看向葉寒的時候，只感覺，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了暗紅色。在那血紅色的月亮之下，葉寒背後冒出一頭狼王，朝天咆哮！
“打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葉寒緩緩說到，他的瞳孔彷彿都在血色下呈現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