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隨後我們進入了最令人期待的一號坑,那畫面一下子讓我回憶起了小學的語文封面,真是一模一樣,感覺就像是和時光有叫交集。不過,除此以外,就再沒有更多的感受了,許是早就在各類照片中見過,如今見到了實物,震撼確實是挺震撼的,但沒有想像中自己會表現出的那種激動人心。
我看了眼林青青,一副平靜的表情,十分得淡定。
坑道上整齊排列着一隊隊泥塑戰士,大概是我藝術鑒賞能力弱,真沒看出多麼栩栩如生,我只能暗自慚愧,我真是個俗透了的俗人。
我倆一路拍着照片,隨着人群離開一號坑,前往三號坑。三號坑倒是讓我感受到了別樣意趣,這裏佔地面積遠不如一號坑,但此處的兵將在級別上顯然要比一號坑高出不少。
這裏是軍隊的指揮部,戰車圍繞,保護着位於核心的將軍,通過頭飾、着裝也可以看出這些兵士軍階頗高,絕對是精銳。
展覽館牆壁上掛着陶俑剛出土時的照片,原來他們甫一見天日時全身是彩色的,紅藍相間,一遇空氣,迅速氧化褪色,成了現在的泥土色,顏值一下子拉下好遠。
我趴在欄杆上俯瞰着這些將士,好奇自己面對這些穿越千年的文物,心中卻激蕩不出洶潮澎湃,可明明自打兒時起我就愛看歷史書籍,如今倒有了些葉公好龍的意味。
反觀林青青,妥妥的歷史盲,卻對這些文物頗感興趣,牆上的展圖,大廳的文物,一件件都看的滋滋有味,還時不時地蹭到導遊跟前,偷聽他們對兵馬俑的講解。
我倆晃蕩到了戰車展廳,導遊指着玻璃框裏的一架車乘,宣稱這是秦始皇的座駕,此言惹得林青青繞着玻璃框轉了一圈又一圈,她頗為仔細地觀察戰車的結構,結合導遊的講解,看得津津有味。而我卻快待不下去了,心想這要是始皇帝的御駕,始皇帝絕對要剁了工匠,這車,也忒小了。
此行,我明白了原來我只是對歷史中的人感興趣,對曾經發生的事和展現的智慧,以及歷史的教訓感興趣,至於當年留下來的文物,顯然沒什麼興緻。看來,對於歷史我只需要一疊疊書籍就足夠了,而林青青正好和我相反。
離開兵馬俑博物館時已是正午,我倆的肚皮都癟了,前往停車場的路上有一條小規模的美食街,我們決定在這個地方解決午飯。
我隨便找了家麵館,點了一份奇怪的面,面本身不奇怪,奇怪的是它的名字,筆畫極其繁瑣,由五六個字組成,就算照着寫都能寫錯。
林青青更想去別家吃酸辣粉,不習慣吃辣的她,對酸辣粉卻情有獨鍾。
“我陪你一起去前面那家酸辣粉店吧!”我殷勤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吃就可以了,你留在這裏吧,再說你都已經下單了,等下你吃好了過來找我。”
我表現出因無法與她共進午餐而十分惋惜的模樣,內心卻希望她早點離去,我好去回復鄭言,近三個小時沒回信息,那邊的岩漿怕是已經噴出火山口了。
林青青一走,我就掏出了手機,可是怎麼回復呢?又是家人生病嗎?如此下去,家中親戚怕是剩不下幾個健康人了。直說和朋友出門旅遊呢?不行,一定會追問我和誰出來,哪怕編一個朋友,她也會怪我出遊不帶她。何況,出遠門前沒知會她,同樣會惹惱她。哎,撒謊真是個技術活啊!
一時愁眉不展,突然瞥見通話記錄中夏寧的電話。有了,我立馬回復鄭言道:“我堂哥來杭州談業務,
我去陪着,我爸媽也讓我學着做生意,剛才和客戶一起,沒及時看到信息。”
很快收到了鄭言的回復,“你爸媽讓你曠課去學做生意?那你考什麼大學,高中畢業就去做生意不是更好嘛?”
這話說得還挺有道理,我只能硬着頭皮回復:“也不知道我爸媽怎麼想的,我不想去,非逼着我去,這不影響我學習嘛?你說是吧!”
只有我站到了鄭言這邊,鄭言才不好繼續懟我。
“那你什麼時候回學校,走的時候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一大早出來的,怕吵醒你睡覺,想着中午的時候再向你彙報,結果你先發信息來了。”
“放屁,哪回上午有課我會睡懶覺?”
“我的錯,我的錯,只有我這種人會睡懶覺,是我一廂情願得以己度人,卻忘了我們品學兼優、智慧與美貌並存的班長大人是絕不會睡懶覺的。”我趕忙奉上一堆彩虹屁。
“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兩三天吧!客戶還要去海州工廠看下,我們要一起去。”
“哦,你好好學做生意。”
“恩,愛你,寶貝”。也不管她說的是不是反話,我趁機就坡下驢。
放下手機,我環顧四周,沒什麼異樣,做賊心虛的我深怕林青青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
我仍舊不放心,站起身走出店門,遠遠看見林青青的身影,她正捧着一碗酸辣粉,吸得正爽,這下我安心地回到了座位。
過去聽多了夏寧吹噓自己如何身經百戰,腳踏N船,惹得我心猿意馬,嚮往不已。雖在心中罵他渣男無數遍,卻又不免想成為他那樣的渣男。如今我真的成了,可絲毫沒有想像中的快意,眼前的一腳踏兩船,哪有一點享盡齊人之福的樣子,終日鬼鬼祟祟,過得猶如無間道,身累心更累。
我攪拌着碗裏的麵條,尋思着鄭言白天要認真聽課,到了晚上來了空閑,定然找我煲電話粥,若林青青在我身旁時她打來電話,我真不知該如何應付。
一碗面吃得索然無味,天熱面熱腦子熱,煩躁的心動不動湧出攤牌的念頭,乾脆讓她倆認清我的真面目吧,一了百了,大不了做回單身狗。
當初孑然一身時,不知多少春風得意,自由自在,哪像如今,討好這個討好那個,活得那個憋屈。
空調的冷風掃過,狂熱的念頭瞬間被涼氣吹散,理性的聲音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在頭昏腦熱的時候作決定,尤其是正午時分,更需冷靜。據我多年的經驗,中午做出的決定,基本上都是錯的,還是等到晚上為宜。
胡思亂想中,林青青走了過來,她這吃飯速度着實讓我意外。
“你這麼快吃完了?”
“沒有,不好吃,沒昨晚的好吃,不吃了,你怎麼吃這麼慢!”林青青說道。
我看着碗裏還剩一半的面,說:“也不怎麼好吃,不吃了,走吧!”
離開了兵馬俑,咖啡的作用開始發揮,幫我壓制住了困意,放在以前,我哪需要靠這東西提神。唉,應付的人多了一個,身體被加速掏空。
秦始皇陵離兵馬俑不遠,順着導航很快就到了。可一下車我就傻眼了,完全找不到正大門,地圖顯示的位置沒有錯,可就是找不到入口!此地的規模比起兵馬俑要小得多,尤其是停車場,僅能容下二三十輛車,我納悶這景點怎會如此沒有人氣。
按說兵馬俑只是秦皇陵的一部分,卻成了絡繹不絕的景點,而始皇帝本尊的長眠之地竟冷清至如此境地。
停車場四周圍着一圈小販,賣小吃的,賣石榴的,賣玩具的,都有,就是沒有賣票的。
找了位小販大媽諮詢,那一口臨潼方言我恁是一句沒聽懂,算了吧,無緣,往下一站。
設置好前往華清池的路線,從秦皇陵向東再右轉,是一段上坡路,我看着道路前頭茫茫一片群山,頗感奇怪,沿着這條路一直開是要去撞山嗎?我興奮地將這一發現對林青青說道:“發現沒,這路是開山上去的,華清池是唐玄宗和楊貴妃鴛鴦戲水的地方,居然不在皇宮,而在山上。”
“你管它在哪呢!跟着導航就行了,你怎麼知道就在山上,說不定就是條近路,導航等下再讓你拐皇宮去。”林青青一頓搶白。
討了個沒趣,上坡路走到盡頭原來是條橫向的公路,這路修在驪山的半山腰上,就像條腰帶拴住了大山。
沿着山腰的公路一路前進,車窗外,臨潼的景色盡收眼底。行不多時,突然瞥見山下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山體,封土?沒錯,我趕忙靠邊停車。
“幹嘛?”林青青不解道。
“我好像看到秦始皇陵了。”
帶着林青青下了車,沒錯,眼前確實就是之前沒能找着的秦始皇陵,這山形一看就知道是座封土,青色的小草給陵墓裹起了一身綠衣,與周邊的田野混成了一色。
“要開回去嗎?”林青青問。
“不用了,我想這裏就是觀秦皇陵最好的位置。”
想起以前不知在哪看到的文章,稱秦始皇墓地之所在是個千古之謎。真是瞎講,驪山腳下這麼大的封土,我開車路過一瞥都能瞧見,歷朝歷代的人是眼瞎不成?
秦皇陵南靠驪山,北臨渭水,確實是塊風水寶地,只是長河沿岸一片平原中獨獨矗立着這麼一座土坡,略顯孤單。
比起兵馬俑,這座封土帶給我更多的震撼,兩千多年前的千古一帝就埋在我眼前的這方土地,滄海桑田,有如與歷史產生了對話,這封土像是始皇帝的外化之身,守在秦川大地,看盡王朝變遷。
在林青青的催促下,我依依不捨得上了車,前往華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