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賊

天氣和感悟（艾雷塔茲視角）：老媽是一條很強大的紅龍，14年以來我無時不刻都清楚這一點，要不然焠魂廳座落的地帶根本不可能整整14年都不降一滴雨水。

烈火燎原、濃煙滾滾雖好，但我也差不多看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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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砰！”

岩石被一股最原始的蠻力硬生生破開，碎塊散落到附近，與過去遭受同樣下場的同胞共同鋪陳了紮腳的地毯，當然這只是對於外出必須穿鞋的脆弱生物而言。

而究竟哪個始作俑者造成這一切，正是這個時代“焠魂廳”的第五位真龍子嗣—紅龍少主艾雷塔茲；今年是他降生到艾姵迪樂這個世界的第14年。

除了眼睛顏色，即使單從外表上看他和普通紅龍沒多大區別，然而艾雷基本上延續了曾經的生活模式：

傍晚挑個地方睡覺，然後第二天早晨起來做事，偶爾熬個夜，時不時幼年身體需要大量睡眠就向老媽看齊。

因此小少主總有很多機會跟生母的眷族產生交集，而每逢這種時候，自身兩套價值觀很容易看不對眼，便會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起爭執。

受惡龍傳承影響，每當心情不好，紅龍更傾向於通過野蠻又暴力的行徑進行宣洩，不過目前為止發泄的對象都只是各種石頭，受另一套價值觀約束幾乎未上升到活物罷了。

時間混攪優越基因共同發酵，久而久之，可以明顯察覺到艾雷的肌肉健壯度遠超大部分同齡紅龍；尤其是前肢到翅根的部位，塊塊虯結飽滿，外部輪廓富有曲線。

加上一空閑就喜歡泡在岩漿池裏完成睡眠和進食，使得艾雷塔茲的龍鱗包括腹甲在內每一片都極具光澤，僅需一點微亮即可讓它們變得奪目閃耀，宛若金屬拋光。

唯一的缺點也許只有艾雷塔茲如今才14歲，過量肌肉放在一條體長僅僅4米多的大頭幼龍身上，顯得有些違和。

常規成長進程下，距離步入少年階段還有6個月左右的時間，到時候他的相貌才能變得更犀利成熟且更貼合強壯的體格，那時說不定還會被一些正在篩選優質配偶的雌性提前記住。

龍巢西邊5里開外的某個地方，艾雷塔茲正泡在一口小型熔岩池裏發獃，對外只露出了小半個頭和紅龍特有的巨大雙翼，此時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3枚紅龍蛋上不曾分神一霎。

突然，少主習慣性的往側方瞄過一眼，見幾百米外一位狗頭人斥候朝自己奔來，他暗地裏不禁嘆息：

「真是沒完沒了，天天跑那麼遠，小短腿快斷掉吧，離我遠點。」

然而狗頭人最終還是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只是在那之前碰巧正如艾雷塔茲所期望的，斥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塊鋒利碎石將他一條手臂上的鱗片連帶皮膚刺破，道道鮮血從傷口處淌出：

“艾雷塔茲少主，您依然沒有決定好嗎？再拖下去主人又會生氣......”

可這並不妨礙他帶來差不多的話。

“我昨天跟母親說過了....”短暫停愣一小會，紅龍才眯着眼睛撐起前半身趴到靠近狗頭人的池子邊緣，語氣懶散：

“....當時她的咆哮你們不可能沒聽見吧？等我15歲自然會如她所願的，所以別再來找我了。”

說起來可真是佩服自己昨日提要求的勇氣，原本還以為會失敗，沒想到稍微死纏爛打一番，老媽居然母愛大發同意了請求。

事情經過大致是這樣的：

卡達林娜原先計劃在艾雷塔茲12歲的時候，

就早早把他送到吉斯洋基人那邊去磨礪，不過當時她忽然覺得兒子體型還是太小，得再長長，於是一直拖到了眼下的14歲。

以至昨天艾雷塔茲巧妙的借這個話柄順水推舟，拿“都拖到現在了，等我長成少年再去吧”這個理由，令老媽勉強答應。

這麼做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一是紅龍對服役沒興趣，就算期限結束能得到十分豐厚的酬勞也如此。

二是生母前不久，在與疑似生父的同族雄性玩樂過程中沒把控好產下了3枚蛋，自己第一時間便從本該承擔撫養任務的眷族手上要了過來，並一直獨自照顧到現在。

雖說14年間斷斷續續的相處讓紅龍對他們或多或少產生了點感情，但這麼做不是完全為了想給當初“一換一千”中的“一千”苟一條生路，幫3個血親後輩看到這個世界才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如今四分之三的孵化期已渡過，弟弟妹妹在裏面初步形成意識，艾雷塔茲的心弦也在不經意間越綳越緊了。

任何蛋都有孵化條件，龍蛋亦不例外；除了按照龍種提供相應的孵化環境和保持孵化溫度，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需要有其他人在旁邊負責照料：

親代最佳，非龍種族最次。

這說明了為什麼近兩年來艾雷塔茲都不高興瞎折騰，全天守在這陪伴弟弟妹妹的起因：

雖然自己並非親代，但好歹是血親，看護效果遠勝於非龍種族乃至其他龍類。

回憶起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目睹同窩弟妹陸續死亡的經歷，艾雷塔茲不禁打心底捏把汗....總之，好好拭目以待這一次的情況吧，如果情形複發的話必須想個辦法解決。

狗頭人斥候聽罷也沒敢多說什麼，捂着傷口轉身準備離去，可還沒邁出一步就又被紅龍叫住了：

“等一下，你過來。”艾雷塔茲悄然抬起了頭，凝視着對方命令道。

任憑內心瞬間滋生出恐懼，但身為奴僕他還是乖乖照做，回到小少主身前開口的聲音略微顫抖：

“什....什麼事情？艾雷塔茲少主。”

當五色龍的眷族每天都要做好丟掉小命的準備，特別是對下等眷族而言，生死往往取決於龍主人的心情。

沉住氣，紅龍面無表情：“給我看看你流血的胳膊。”

聞言，更加劇了狗頭人斥候剛剛生根的懼怕：「真夠倒霉！我為什麼要在少主想吃點心的時候來？！」

緩緩伸出受傷的手臂，隨後被逐漸失去耐心的紅龍一把拉了過去。

扭頭用餘光瞥見艾雷塔茲吸上一口氣擺出吐息架勢，狗頭人趕緊雙眼緊閉，開始絕望的等待遭受灼燒的痛苦。

一秒、兩秒、三秒....預想的疼痛始終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暖流以及....從傷口處傳來的痛感頃刻間消失全無了，並且可以感知到那條胳膊仍然存在！

連忙轉回腦袋，斥候欲圖知曉到底怎麼一回事，不曾想映入眼帘的畫面竟是難以想像：

火焰，一小縷作為吐息武器、色澤堪比新葉的翠綠色火焰。

狗頭人明明看到它正燒灼着自己，然而沒有一絲疼痛反而還覺得舒適，損傷的皮肉在烈火炙烤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健全。

處理完畢，紅龍就沒再多看狗頭人一眼，轉身重新一頭栽進熔岩池：

“別和其他人提這個事情，否則我會把你塞入元素之地再堵住裂隙，讓你跟火元素跳舞跳到去見庫爾圖馬克！”

“知....知道....謝謝....謝謝少主！”

簡單掃過除了鱗片依舊破碎、血肉完好如初的傷口，斥候趕忙跪下磕頭語無倫次完一番，撒開丫子便跑的無影無蹤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紅龍控制“生命之火”依附到左爪，舉起來觀察片刻后撫摸上其中一個弟弟或妹妹，頭腦思緒萬千：

14年來第六次對生物使用它，看來依舊跟自己早早預期的相差不大，治療效率果然降低了，這麼小的一道傷口居然要燒那麼久才痊癒，也不知道是今生體質原因還是目前年齡問題。

或者說，純粹只是因為昔日泰坦眾神們的神恩正在離自己遠去？

「請庇佑我......」

每當這個觀點出現在腦海里時，艾雷塔茲就會忍不住放下如今倨傲的身段默默祈求，祈求這一連接過往的紐帶千萬別斷裂。

爭名奪利永遠是圍繞着今世族群亘古不變的主題，為了利益、為了權利、為了尊嚴什麼都能咬斷底線，已經成為其中一份子的少主自然清楚。

更何況焠魂廳，自己當下所身處的這個特殊家族，它的存在即是對這一主旨很好的詮釋。

只不過和大多數同類相比，焠魂廳紅龍最大的特點莫過於他們會在家族內部講究些許秩序，繼位制度便是之中最具代表性的體現。

至於以何種方式？那肯定還是看誰的拳頭大。

簡而言之，身為一名王儲，倘若艾雷塔茲想要坐上焠魂廳的王座，最後他就得跟其餘的所有參與者進行爭鬥。

呵呵，別指望紅龍能制訂多嚴謹的規則，生母卡達琳娜最年長的一個子嗣足足大艾雷塔茲400多歲，真打起來沒準後者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拋開這些不談，雖說少主是樂意追名逐利的，今生14年間甚至是上輩子也不止一次上頭想為此傾心盡血，但他卻始終沒在這抱有覺悟。

於是綜上所述，針對未來打算，艾雷塔茲毫無顧忌的得出了結論：

要找個機會離開。

而之所以能果斷做出這個決定，實際上還有一個理由，一個對家族來說最實質性的理由：

隨着成長不斷挖掘出生時雪藏的傳承記憶，紅龍少主得知家族的繼位條件無關血脈，而是取決於自古流傳的神秘契約，只有像生母那樣靈魂上銘刻着特殊印記的子代才有機會爭取。

反觀自身的靈魂，歷經長期審視，艾雷塔茲確定了自己曾經簽訂契約的效應仍舊在運作，從而導致當前家族契約的印記根本沒烙下：也就自然失去了繼承的客觀前置條件。

關於此生的身世大體便是這麼一個狀況，即便某些信息搞得雲裏霧裏，但艾雷塔茲迄今為止也沒什麼動力繼續研究了。

畢竟該在身上佩戴何種枷鎖，紅龍早有做出選擇；如果不會被抓回去，那麼他就將一心發展自己的道路。

至於生母卡達林娜，儘管艾雷塔茲不願承認....可她終究是母親，等什麼時候攢夠一點財產，忍痛割愛交送給她就當彼此兩清了吧。

話說回來，作為猜想，若一開始那些弟弟妹妹莫名其妙的死真與家族契約相關，紅龍少主便覺得自己一定會欣然擁抱龍后所給予的恨意......

艾雷塔茲明白，他內心的善良早在歲月侵蝕下變得千瘡百孔，而填補那些空洞的正是各種罪惡的代名詞。

思來想去，既然無法挽回，其實也沒必要糾結太多了：“兄長會保護好你們的，放下心。”

勉強擠出一抹自認為斯文的笑，艾雷收起生命之火，“啪嗒”一聲沉溺進熔岩池底，閉合肉眼換成[靈魂視界]陷入到了調節心神的冥想狀態。

.....

不知過去多久、不知從什麼地方，一陣難以緩和的眩暈感忽然悄無聲息的在少主大腦里翻騰，導致其以精神力支撐的[靈魂視界]也被模糊。

因為神智本來就不清晰，所以一開始艾雷塔茲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直至察覺到弟弟妹妹的三條靈魂位置發生了轉移才使他一下子瞪大眼睛，咬牙抽離出岩漿抬起嚴重暈眩的腦袋：

“＊怒吼聲＊！你們....你們幾個雜碎站....站住啊！”

扶持着頭顱竭盡全力嘶吼，艾雷塔茲急忙迎合咒語默念按固定的形式揮舞左爪，下意識給自己附加上了目前唯一一個、1天暫時只能使用一次的種族後天類法術能力：

0環幻術系戲法[提升抗性]，嘗試抵抗這股暈眩。

類法術能力是指效果類似法術，但不屬於法術範疇的技能；因為類法術絕大部分不需要藉助材料，僅憑施法者的語言、手勢和意念便可以施展。

而無需學習，能夠單純隨着成長慢慢掌握類法術能力的個體，就是世間所謂的“天生施法者”。

不僅[靈魂視界]，就連龍類非凡的肉眼視覺都一片朦朧，少主唯獨借盲感隱約探知到不遠處三個正在彎腰抱重、大步奔跑的類人身影，很明顯是他們把弟弟妹妹偷走了！

突如其來的事情無暇顧及太多，趁眼下三個小毛賊尚未完全脫離自己的盲感範圍，艾雷塔茲必須立刻追上去。

“＊咆哮聲＊！敢拐走屬於焠魂廳之主的....”昏厥感漸漸被憤怒一點點中和，紅龍振翅艱難的爬出岩漿池：

「“....所以說嘛，炁珠兒，弟弟妹妹一定乃至寶呀。”」

「“....怕了？你差一點也會是這種下場！”」

「“....對不起媽媽，到頭來....我連餵飽他們都不夠......”」

“....不，＊嚎叫聲＊！不對！寶貝們不是她的....不是她的！不是她的！是我的！我的！還給我！！”

記憶片段浮現於腦海，艾雷塔茲氣喘吁吁張大獠牙利口，蒸騰的唾液混合嘴邊殘留的熔岩從中不斷分泌滴落，碰觸到地表迅速凝結硬化。

而一抹漆黑油然而生，悄悄搗散在了少主翠綠色的龍瞳里，交纏錯雜、互相接納合併，直至混為一體。